第一百九十章 喜憂難辨
商量完正事之後,沈畫便上前半蹲在地,為南婉容請脈。
薄如蟬翼的絲絹搭在腕脈的位置,沈畫三指輕按,垂目仔細感受著南婉容的脈相,認真而慎重,一絲不苟的樣子,透露出超越年齡的沉穩,讓人莫名有種信服感。
在沈畫為南婉容請脈的時候,合歡莊的庭院內悄然無聲,南華傾手裏捏著茶盞,看似隨意地喝著,其實心裏還在回想之前他們討論的事情。
按照姐姐南婉容的安排,若是真的能夠找到沈蘊淩曾服用過滑胎藥的證據,那的的確確可以將東方煜和沈家直接連根拔起,毫不費力。
南家最擅長的是什麽,就是打探消息,遍布全國的暗衛勢力培植多年,隻要有一丁點兒蛛絲馬跡,就可以順藤摸瓜,將沈蘊淩想要掩埋的證據“掘地三尺”給翻出來!
這樣一想,南華傾倒是越發覺得輕鬆了起來,眉眼舒展,將杯中溫茶一飲而盡,開始靜下心來等沈畫的請脈結果。
......
瑾言亦默然地立在南婉容的身側,目光落在沈畫骨節微凸指尖細長的手上,嗅著陣陣合歡花的香氣,耳畔是陣陣鳥鳴從林間傳來,原本置身於如此美景之中,心情應該是愉悅的,但因為沈畫帶來的消息,心裏卻怎麽也輕鬆不起來。
雖然南華傾和南婉容看起來都十分鎮定,但這件事情之中,還涉及到一個關鍵的人物,那就是眼前的沈畫。
南婉容請沈畫在太醫院內部打探情況,查明滑胎藥的來曆,想要以此牽出證據,一舉將沈家連根拔起,卻忽略了,沈畫本身就是沈家的人!
雖然沈畫和汝陽侯沈從義隻是遠親,但他畢竟姓沈,他真的會拋開家族血脈,一心一意地幫助南家嗎?
一旦有了懷疑,莫瑾言看著沈畫的目光也就多了幾分深沉不明的意味。
自認為對沈畫有著足夠的了解,但麵對這樣的矛盾,莫瑾言覺得怎麽也想不通,怎麽也得不到仿佛觸手可及的那個答案......
看似極短的時間,卻仿佛過了很久,沈畫收了手,站起身,瑾言會意,埋頭將絲帕收了起來。
“娘娘,您的胎像還算穩。
”沈畫並沒有多說什麽,不過這簡單的一句話,就足夠令南婉容放心了。
“沈太醫,娘娘的身子還不到五個月,肚子就這樣大了,合適嗎?”瑾言卻牢記著之前陳娟的提醒,開口向沈畫詢問起來。
沈畫看向莫瑾言,蹙了蹙眉,這才將目光落在南婉容身上。
畢竟他乃外男,雖然是禦醫,平時請脈的時候卻也不敢仔細麵觀皇後鳳顏,如今莫瑾言一說,沈畫才不得不仔細打量起了南婉容。
原本的鵝蛋臉如今依然圓潤似滿月,特別是南婉容笑時,隱隱已有雙下巴出現,果然是比之前要豐潤了許多。
再看身段,因為衣著寬鬆,沈畫之前並未注意,現在仔細瞧著,果然其肩臂也圓了一圈,腹部高隆,猶如五個月的身子。
沈畫按住心頭的疑惑,開口問道:“娘娘,您的腳腫了嗎?”
“也不算,隻有一點兒。”南婉容回答了,反而:“怎麽,可是有什麽不妥?”
“娘娘這段時間喜甜,會不會是這個原因導致身體變得圓潤了?”瑾言也幫著南婉容詢問起來。
沈畫不敢早下結論,又問:“娘娘,可否告知微臣,您之前懷三位公主的時候,可也是這樣的情況?到了三四個月恢複食欲後就身子就越來越重?”
想了想,南婉容搖搖頭:“從前三胎都不是這樣的,到生下來,本宮也不曾比孕前胖多少。不過這次的確是身子有些重,食量也增大了,還老是想睡覺。本宮覺得,可能是因為這一胎懷的是個小皇子,所以才不一樣呢。”
南華傾見沈畫反複詢問卻不說出答案,稍有些急了:“沈畫,以你看來,姐姐到底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沈畫看著南華傾,有些猶豫,半晌才道:“侯爺,從作為大夫的角度來說,娘娘這樣的情況,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因為......娘娘,您很有可能是懷的雙胎!”
最後一句話,沈畫是對著南婉容說的,因為自己知道,這個消息對於南婉容本人來說,無疑是驚喜的,但同樣,也是令人擔憂的。
“雙胎?”
南婉容張著粉唇,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莫瑾言卻要冷靜些,突然就想到了個中關鍵:“沈太醫,娘娘的身子本來就不適合懷孕生產,這一次堅持下去,是因為信任您的醫術。若非您一日三次診脈,每天一副湯藥保著,咱們也不敢讓娘娘冒險繼續懷下去。可若是雙胎,娘娘的身子能承受嗎?這可是雙倍於單胎的辛苦啊!”
沈畫當然知道事情的重要性,額上幾乎有些細細的汗滲出,抿著唇,沉吟了好半晌,才開口道:“四個多月的雙胎,要人為阻止,很可能直接把娘娘的性命也搭進去......事已至此,娘娘也隻能堅持懷下去。而微臣也會傾盡全力,確保娘娘母子平安。但前提是,娘娘您一定要聽從微臣的建議,無論是飲食上,還是湯藥上!”
“雙胎......”
南婉容大口地呼吸著,似乎還未從獲知這樣驚人的消息中反應過來:“沈太醫,本宮肚子裏兩個孩子,都是皇子嗎?”
“八九不離十。”
隨著南婉容月份增大,沈畫也越來越肯定了。
“我的天!”
南婉容仰天一歎,卻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什麽,臉色卻有些漲紅了,一下就從桌邊站了起身:“不來就不來,一來就來兩個,老天爺,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娘娘,您穩住情緒。”瑾言忙過去扶著南婉容,一隻手伸到她的後背,替她順氣。
南華傾見狀,也將南婉容單獨飲用的大棗茶拿在手裏,走到其身邊:“姐姐,這事可開不得玩笑,您高興歸高興,卻也要明白其中的危險。”
“你姐姐我可是過來人,都生了三個了,難道不知道輕重麽!”南婉容接過茶盞,一口氣見底,這才呼吸平緩了些,示意南華傾退下,然後在莫瑾言的攙扶下,走到了沈畫的麵前。
“沈太醫,本宮的身子,本宮了解的很。雖然上一次生第三個公主時落下了病,但不知為何,這一次自從發現懷孕,本宮就覺得渾身都是勁兒,更是一心一意要將這一胎生下來。哪怕丟了性命也絕不後悔。”
說著,南婉容的語氣更嚴肅了:“但本宮始終是個凡人,也是怕死的,所以,本宮就將自己的性命和腹中孩兒都交給你了。若是皇子能夠平安出世,本宮也沒死的話,會讓你做我孩子的師父,讓他們明白,沒有你,就沒有他們。”
沈畫一聽,愣了愣,卻趕緊一捋衣袍,單膝跪地,拱手行禮道:“微臣不敢,微臣受娘娘信任才得此重托,豈敢抱有任何貪念!”
“沈太醫,本宮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有所付出,就有所回報,這並非是你主動所求,卻是本宮唯一能給你的承諾。”南婉容側眼,示意瑾言過去扶起沈畫,因為自己身子不方便。
瑾言會意,放開了南婉容,走到沈畫身邊,低聲道:“沈太醫,您若是不接受,娘娘反而會心裏不踏實的。所以,還請您點個頭吧。”
沈畫無奈之下,也隻能再一次向南婉容拱手道:“微臣定然不服娘娘重托。”
說完,沈畫這才站起身來,側眼看了看莫瑾言,眼底,有些難以隱藏的憂色。
旁人瞧不清楚,但正好離得沈畫極近,瑾言一眼就看出來了,卻也知道當眾問是問不出什麽所以然來的,便按下了心頭的疑惑,抿抿唇,對其略微點頭。
南華傾感覺到沈畫和莫瑾言之間有些微妙的互動,卻是自己猜不透的,但隱約又覺得不太喜歡,便走上前,輕輕攬了瑾言的柳腰,然後看向沈畫:“行了,差不多該晌午了,沈畫,你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用飯吧。”
看到南華傾仿佛是在宣告什麽,沈畫隻淡淡一笑,退後半步,拉開了與莫瑾言的距離,略微欠身道:“多謝侯爺盛情挽留,微臣還要準備娘娘今日的安胎藥,就不耽誤了。”
“沈太醫,我送您出去,順帶抓了藥帶回來,好早些給娘娘熬製。”莫瑾言卻輕輕將南華傾的手拂開,上前一步,要跟著沈畫而去的樣子。
“也好,微臣要變一變方子,另外,娘娘乃是雙胎,需要注意的地方微臣也要給夫人交代一下。”沈畫沒有拒絕,隻以禮側開身子,示意莫瑾言先行。
莫瑾言亦略微點頭,回頭看了看南華傾:“侯爺,妾身會早去早回的,您陪著娘娘說會兒話。”
張口想說什麽,南華傾又覺得自己沒什麽理由阻止莫瑾言隨沈畫離開,隻得點點頭:“小心些。”
瑾言揚起唇角,笑了笑,又向南婉容福了福,這才轉身。
沈畫也向著南華傾和南婉容埋頭行禮,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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