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酒釀
下班回到廖記餐館時,餘渝一眼就看到了門口戴著帽子口罩的人。
如今天已經熱起來了,這幅裝扮就很顯眼。
是白鶴。
早上走之前,廖初跟自己說過,白鶴今天會過來。
跟上次見時,他完全沒有變化。
分明三十多歲的人了,卻滿是孩子氣。
餘渝過去時,白鶴正蹲在地上,拿著一根逗貓棒,一下又一下,很認真地從小黑眼前劃過。
小黑懶洋洋躺在日頭下,半眯著金瞳,尾巴很愜意地一甩一甩。
它幾乎完全不搭理這個人類,隻偶爾逗貓棒落得低了,才隨意伸出小爪子,拍一把。
它簡直已經把“敷衍”兩個字寫在身上。
但白鶴卻顯得很有興致,投入的模樣,仿佛是在做什麽了不起的大事一樣。
餘渝過去蹲下,跟他們打招呼。
白鶴唔了聲,“這貓,好胖。”
小黑的耳朵抖了抖,嗖一下抬起頭,很有點不滿地喵了聲:
你禮貌嗎?
餘渝忽然有點想笑。
小黑雖然是野貓,但因為抓老鼠的技術過硬,其實一直都不太瘦。
後來,它被廖初的手藝征服,就每天過來定點打卡,蹭些魚肉糕什麽的。
開了小灶之後,小黑的體型迅速大了一圈。
現在的小黑儼然已經是網絡紅貓了,時常有慕名而來的食客前來朝聖。
甚至池佳佳還給它建了一個Talk賬號,隔三差五就發點美照什麽的,供那些雲養貓的貓奴們吸食。
如今,小黑坐擁數十萬粉絲,頻頻有貓糧和貓咪用品的廣告商找上門來。
如果它真的接廣告,賺的絕對比池佳佳那個發起人都多……
餘渝又跟白鶴聊了兩句之後,才推門進去,一抬頭,就跟廚房那邊的廖初對上眼。
後者明顯鬆了口氣。
幼兒園的班車很準時,每天的誤差不會超過五分鍾。
見餘渝到這會兒還沒回來,廖初難免有點擔心。
看見他的瞬間,餘渝本以為平靜下來的內心,突然像掀起一陣颶風。
我隻是想談個戀愛而已,為什麽不能像普通情侶那樣大大方方的?
廖初皺了皺眉。
他清楚地感覺到餘渝身上的情緒起了變化,酸甜苦辣鹹,幾乎在瞬間輪了個遍。
各樣的味道和顏色混成一團,宛如天地分隔之前的混沌。
這不正常。
廖初轉身對胡海說了兩句話,讓他們先照看著。
大半年的高壓培訓下來,胡海四人儼然已經有了點獨當一麵的架勢,等閑菜品不在話下。
廖初也漸漸開始放手,一點點把那些不太難的菜品交付給他們。
餘渝眼睜睜看著他穿過喧鬧的人群,一步步來到自己麵前,“不開心?”
雖然是疑問的句式,卻是肯定的語氣。
餘渝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幾秒鍾之前,他分明覺得有滿肚子的話想說,可到了這會兒,卻又覺得沒必要。
“樓上包廂空著嗎?”
也不知怎的,餘渝頭腦一熱,脫口而出。
廖初的眉梢輕輕挑了下,一言不發,拉著他轉身就走。
大約是他在後廚忙碌的關係,手掌好熱,落在餘渝的皮膚上,像烙鐵,燙得發疼。
那熱度順著他的手腕,一路蔓延到心窩裏去,叫他禁不住心尖兒打顫。
人好多,那麽多雙眼睛……
餘渝本能地掙紮了兩下。
但廖初抓得更緊。
上樓之前,餘渝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發現客人雖多,但大家都忙於吃喝交談,偶然幾道視線劃過,也很快掠過去。
像夏夢裏拂過的白蝶翅膀,輕得幾乎感覺不到。
竟無人注意到他們拉著的手。
又或者,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本就常見,所以根本沒人在意。
現在時間尚早,二樓的人不多,包廂也都還空著。
廖初徑直推開門。
門關上的瞬間,他就拉下口罩,用力親了下去。
餘渝的瞳孔一陣收縮,反手抱住了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浮板。
中間兩人全無交流,但隻是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對方的渴望。
想更近一點,想像那些異性情侶一樣,時時刻刻都光明正大的膩在一起……
兩人親得都有點著急,有點用力,沒一會兒,就氣喘籲籲起來。
他們的短發交纏在一起,像海水中拚死糾纏的海草,稍微分開一點,就又湊了上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唇瓣都有些疼了,才稍微拉開點距離。
廖初戀戀不舍地啄了兩口,額頭相抵,“想我了?”
他的聲音有些啞,氣息也不太穩。
滾燙的呼吸落在餘渝脖頸間,燙得他抖了下。
電流一樣的刺激感,順著後頸一路滾下去。
他抓著廖初的衣領,把半張臉都埋進去,輕輕點了點頭。
想他了。
特別特別想。
廖初蹭了蹭他的發心,順著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撫摸過去。
“別擔心。”
他不太清楚餘渝在擔心什麽,但翻滾的情緒層內夾雜的負麵成分,還是很好辨認。
餘渝沒動,隻是輕輕嗯了聲。
現在,不擔心了。
等餘渝的情緒漸漸穩定,廖初又低頭親了兩下,“回家給你做好吃的。”
餘渝就笑了,“哄小孩兒呢?”
廖初低笑出聲,又親,一邊親一邊問:“那給不給哄,嗯?”
餘渝勉為其難地點了頭。
晚上回家,廖初果然開了一口大壇子。
蓋子剛一打開,淡淡的酒香氣就飄了出來。
白鶴瞅了眼,“釀酒?”
餘渝驚訝道:“米酒?”
壇子裏塞滿了白米,中間挖了一個深窩,裏麵已經蓄滿汁水。
廖初拿了幹燥的木勺,從中間的小窩裏舀出來一勺,“休閑吧正式開業,就準備添個酒釀係列。”
酒釀,又稱醪糟兒,俗稱米酒,是一種比較常見的糧食酒。
在深加工之前,度數很低,但後勁比較大。
這種初加工的米酒可以用來作很多飲品和甜點。
最常見的就有酒釀圓子、醪糟蛋什麽的。
除此之外,還可以加入應季水果和牛奶,做成各色醪糟。
恰好可以填補一下廖記餐館酒類甜品的空白。
餘渝和白鶴對視一眼,都有點躍躍欲試。
廖初看著這倆一杯倒,給他們倒了約莫礦泉水瓶蓋那麽點兒。
餘渝小聲嘟囔,“看不起誰呀……”
廖初毫不留情道:“你!”
上次一杯果酒放倒的,也不知是誰。
果果在旁邊跳腳,“我也要我也要!”
小朋友就是這樣,總眼饞大人們的東西。
廖初不給,她還不樂意。
“哼,不理舅舅了!”
廖初往她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脾氣還挺大。”
果果捂著屁股瞅他,又瞅米酒。
看這個架勢,大有你不給,我就偷偷來嚐的意思。
沒奈何,廖初隻好拿了支筷子,略濕了一點皮兒,遞到她嘴邊。
還特意提醒,“辣的。”
果果眼睛一亮,興衝衝湊過去。
果果喜歡辣的!
然而下一秒,小姑娘的舌尖剛碰到筷子頭,就把小臉兒皺巴成麻核桃,“哇!呸呸呸!”
她的口水嘩啦啦直流,兩隻小手拚命在嘴巴裏掏,“臭!”
又苦又臭!
其他三個大人都很沒同情心地笑起來。
廖初拿了水給她漱口,“舅舅之前說什麽來著?”
果果咕嚕嚕吐了,又來漱。
“還要不要嚐了?”
小姑娘瘋狂搖頭,然後看向大人們的眼神,就帶了同情和驚恐:
大人們為什麽要喝這種臭臭的東西!
處理掉果果旺盛的好奇心後,廖初終於開始安心做宵夜。
他用糯米粉和麵,將其中大部分搓成實心圓子。
然後又翻出之前剩下的紅豆沙,搓了十來顆豆沙湯圓。
實心圓子做酒釀,出鍋前撒一點蜜漬桂花。
清湯中浮著十來顆小白球,朵朵金桂夾雜其中,很有點春日爛漫的意思。
大人們吃酒釀圓子,果果自己抱著豆沙湯圓退避三舍,中間還時不時皺起小鼻子:
臭烘烘的!
一碗酒釀圓子下肚,到底意猶未盡。
餘渝舔了舔嘴唇,視線逐漸定格在剩下的豆沙湯圓上。
早有預料的廖初起身去煮,三人每人分得兩顆。
煮湯圓這種事,也是講究技巧的。
時間太短,熱力不夠,豆沙不能完全融化;
時間太長,外麵的糯米皮都要化了,湯圓隻怕就成了湯餅……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同樣也吃不了熱湯圓。
圓潤飽滿的白團子,像話本裏沐浴的豐腴美人。
輕輕攪動時,便隨著水波**開了。
氤氳的水汽下,隱隱可見全貌。
餘渝用勺子挖起一隻,細細地吹著。
待熱力散盡,小心地用牙齒尖端咬開一點皮兒,飽滿的豆沙餡便迫不及待地湧出來。
紅棕色的豆沙細膩柔滑,順著潔白的糯米皮一直往下流,足可見其細致。
豆沙餡兒裏加了自製玫瑰醬,質樸的香甜中,就多了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和妖嬈。
玫瑰香並不明顯,卻總在不經意間冒出來。
像盛夏的夜晚,誰家窗台上擺著的夜來香,合著月光散開的幽幽一抹香。
兩顆湯圓吃完,餘渝緩緩吐出一口還帶著豆沙香的熱氣。
他向後靠在椅背上,半眯上眼睛,很是愜意。
酒釀的後勁兒好像上來了。
他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發現視野中,好像迷迷糊糊蒙了層水霧。
身體熱乎乎,輕飄飄,如墜雲端。
很舒服,舒服地,叫人不想起來。
餘渝往對麵看去,發現白鶴已經兩眼發直,正對著隻剩湯水的空碗拍照。
大約半分鍾後,黃烈啼笑皆非的聲音響起:
“你倒是拍個成品給我啊……”
餘渝嘿嘿笑了兩聲,又扭頭去看廖初,對方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
他側著身子,歪著頭,忽然伸手摸了摸對方的下巴。
“我好喜歡你啊,你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