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害羞

第11章

當寧桃打完這段話的時候,眼前已經有些濕潤了。

她心裏很難受,但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結束這一切。否則自己難受,讓別人也不舒服。

她抬起手擦了一眼眼淚,然後按了發送。

消息成功發了出去。

鬱景和應該不會回她吧。看到也隻會徒增煩惱。但這樣也挺好的,正好她也不想看到他的回複。

哪怕他隻是回一個好字,對她來說都是新一輪的折磨。

寧桃想,或許自己喜歡的並不是鬱景和這個人。而是一個她自己幻想出來的,完美的理想型。

她點開鬱景和的資料,將對方的微信和手機號都拉入了黑名單。

現在一切就都結束了。

她永遠也看不到鬱景和回了什麽,也不想看到。隻希望時間可以慢慢抹平一切,讓自己此時此刻的痛楚消失,消失到早晚有一天再見到對方時,可以變得心平氣和。

再不會有多餘的想法。

她喜歡他,但也是因為這種喜歡,一方麵想要占有,可另一方麵又不希望別人有苦惱和負擔。

所以,或許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

寧桃甚至想,或許她應該嚐試著去認識一些新的男生,說不定就會遇到別的喜歡的人,漸漸就會忘記鬱景和了。對吧?

明明是自己要刪的,但她卻又覺得無比難過。

好像這幾年來一直支撐和依賴著的某種精神支柱在此刻全然傾塌。

而這時,昨天鬱景和的話又開始回**在她耳邊。究竟是喜歡還是單純的依賴……

的確,她對他確實有一種依賴。從一開始就有。

但最開始她跟著他隻是因為覺得他好看,性格好。到後來才慢慢的轉變為現在這樣的狀況。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隻記得是父母剛離開,叔父也回美國的那段時間。

寧桃剛剛借宿在鬱家,還有一種很強烈的寄人籬下的感覺。連吃飯和上衛生間都不太好意思,隻覺得是在別人家,不方便。

上學期間也寧願在學校上晚自習,企圖晚一點回去。

至少在學校的時候,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但一旦回去,別人都是回到父母身邊,就隻有她是回別人家。

一來是想家,二來是覺得命運不公,導致她那段時間總想哭。

上課哭,做題也哭,睡覺的時候也哭。可能也正是這個緣故,再加上麵臨中考成績下滑,三餐也吃不下,免疫力就低了很多。

正好趕上那段時間感冒多發,染上了流感。

寧桃那天晚自習沒開始多久就覺得腦袋發沉發暈,渾身發熱發脹。後來去醫務室量了體溫,已經是三十九度,走路都有些發飄。

校醫讓聯係家長送醫院。

好在班主任了解寧桃家的情況,知道她父母不在,還準備打電話聯係她叔叔。但電話打不通,沒辦法才又給鬱母那邊打了電話。

她一直低著頭,聽班主任在那邊打電話給鬱父鬱母,電話又打不通,有些著急的樣子,心就像被扔進了沸水裏似的煎熬。

她感覺自己是個累贅,沒有人要,還被踢來踢去的。

當時鬱父鬱母都在外邊,開車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但已經燒到39度,不能再耽擱。隻好先打電話給了鬱景和。

高中部就在初中部旁邊。

等鬱景和過來的時候,她正坐在校醫務室的椅子上,整個人都難受得很,四肢關節都又沉又重。

寧桃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隻知道生病了要去醫院。

再加上沒有了父母可以依靠,整個人就像失去了希望。覺得自己很可憐,又不想在同學和老師麵前表現出來,讓別人也覺得她可憐。

她沒有哭,但也隻是悶悶忍著不哭。

等鬱景和過來的時候,她覺得麻煩了別人,特別不好意思。鬱景和當時已經高三了,會耽誤上晚課。

校醫務室離校園門口還有一段距離,出租車在外麵進不來,需要出去才能打車去醫院。

鬱景和要背她去校門口,她卻死活不肯。

但對方不管那麽多,執意讓她快點。寧桃沒辦法,隻得趴到了鬱景和的後背上。他背著她下樓梯,一直到校園門口。

初中部到校門口有幾百米的距離。

寧桃軟綿綿的趴在鬱景和的後背上,頭很暈很痛。即使少年那時的背脊並不成熟寬闊,卻給了她一種莫名的安心和踏實感。

他穿著校服,後麵的頭發修得短而齊整,領口處洗得很幹淨。

她趴在他身後的時候,能聞到男生衣頸處淡淡的,冷冽清爽的氣息。有種舒適而幹淨的皂感。但和她貼合的那具身體卻能明顯感受到溫度。

那種溫度透過衣服透過來,竟出乎尋常的,有一種溫柔且可靠的力量感。

不知道為什麽,她眼淚就淌了下來。

淚水向下跌落,似乎流到了他的領口裏,但對方卻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重新掂了掂她,然後才說了一句:

“馬上就到了。”

她軟趴趴的在他後背點了點頭,四肢又酸又痛,好像快要溶解掉。鹹濕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打濕了少年後領口處的校服。

“哭什麽?”他問。

“我想爸爸媽媽……想回家。”她將頭埋在他的後頸,其實已經沒有力氣了,隻是悶聲說。

鬱景和沉默了一會兒。

直到快到校門口的時候,才重新對她說:“你看天上的星星,她們也在看著你。也希望你可以堅強些,對不對?”

他的聲音很輕柔,很溫和,就像在哄小孩子睡覺。

寧桃沒有力氣點頭,隻是極小的嗯了一聲。

後來的事情她便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他一路背著她到外麵,送她去醫院。陪她掛號打針,最後還跑來跑去的給她弄東西。

等鬱母趕過來的時候,她基本已經躺在病**睡著了。

他一直在旁邊陪著她。

寧桃本身就很健忘,後來也的確忘記了很多事情。但唯一記憶深刻的就是那個因高燒而四肢酸痛的夜晚。

以及那一晚的鬱景和。

——

而與此同時,在城市的另一邊。

結束工作了的男人才剛剛回來。

空曠的別墅內安靜得很。父母也已經睡了。其實鬱景和今天沒有必要回來的,但不知道為什麽還是回來了。

他連燈都沒有開。

好在一樓的采光好,外麵的月光和路燈透射進來,混合著扶手欄杆的陰影,清清冷冷的照亮了通往二樓的台階。

鬱景和走上二樓。

其實他知道寧桃上午就已經搬走,知道這棟房子裏已經沒有那個姑娘了。但不知道為什麽,上了二樓時,還是不由自主的在那個房間門口停下了腳步。

寧桃睡得晚,有時候到十一點半甚至十二點才會睡。

所以以往他每天十點多回來的時候,都能看到這間房門下麵的那條縫隙有溫和的光透過來。

鬱景和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隨後又鬼使神差的將手放在了門把上。寧桃房間的門沒有關,隻要稍稍一動就開了。

他走了進去,隨手開了旁邊的燈。

啪得一聲,四周都亮了起來。

房間內的陳設已經空了,隻剩下空****的書架書桌,以及光禿禿的小雙人床。他這些年也來過這裏幾次,但大部分時間都是進來一下就走,或是僅僅駐足在門口。

寧桃的房間就是很女生化的,床單被罩粉粉的,牆上還有裝飾的動漫掛布。

進來時會有一種香氣,像草莓或是蘋果的味道。

但鬱景和不知道那種味道是從何而來的,是沐浴露,香水,還是其他,又或者是她身上本來的香香軟軟的味道。

寧桃掛裝飾畫的地方已經空了,隻剩下掛鉤還在牆上貼著,看起來有些突兀。

他平時是不進來的,今天倒是終於在裏麵停留了很久。

鬱景和走進去,坐到了那張隻剩下床墊的**。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好像也有一個房間原本是滿滿當當的,如今卻空了下來。

隻剩下曾經有人在這裏生活過的痕跡。

他抬起眼,看到床對麵的衣櫃裏麵已經空了,木質的雙麵門敞開著,裏麵好像還放著什麽東西沒有拿走。

他站起身來,走過去。

衣櫃裏麵的衣服都已經被收走了,隻剩下幾個紙袋子的箱包掛在旁邊,以及一隻坐在角落裏的,孤零零的玩偶熊——是他曾經送給寧桃的那隻。

看得出這隻熊被主人愛護得很好。毛色都是很新的,洗得也幹幹淨淨。

鬱景和垂下眼,站在那裏許久許久,隻是看著那隻熊。

才最終彎下腰,將它拿了起來。

——

為了不陷入在負麵情緒裏太久,寧桃早早就躺下了。

但因為換了新的環境,加上心裏一直想著各種各樣的事,晚上睡得就很淺。

早上起來的時候頭還有些發懵。

她沒有心情吃早飯,箱子裏還有一些東西沒有歸置。所以隻喝了一盒牛奶,順便看了看昨晚還沒來得及看到的微信留言。

之前拍的片子前幾天就已經修好了,店家也給她發了過來。但她當時忙著租房子和搬家的事,就隻草草看了一眼。

寧桃覺得還可以,自己挺滿意的。

昨晚店家又發了微博上新的鏈接,還在群裏發了一個紅包:“今年最滿意的一套,感謝各位!衝衝衝!”

寧桃領了紅包。又覺得不說點什麽不好,何況店長還請她們吃飯什麽的,就在群裏回了一句:“把我修得好好看!讓大家費心啦,祝新衣服大賣~[花花][花花]”

沒想到店長秒回:

“誰說的,美女本來就好看。臉根本都不用咋修,我就是稍微調了個色。[狗頭]”

"甚至還嚐試了一下一直想嚐試的新風格。[羞澀]"

“不過要是下次不用我修圖,大佬直接修完再發給我就更好了,是吧是吧?一定比現在更好看。(瘋狂暗示)@AX7”

這邊幾個女生聊的熱火朝天,那個男攝影師卻隻發了一串:“……”

寧桃覺得有些奇怪,就私下裏悄悄找找安笙小窗問:“話說一般不都是攝影師修圖麽?為什麽我聽店家的意思是她修的來著?”

“隻拍不修,好拽啊!配合那張臉,我更愛了![花癡]”

寧桃看著手機上對方回過來的話,不由得被安笙可愛到。

“那你去追他。”她回。

“我不去,這種人就是典型的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說不定真的認識了之後發現很糟糕,說不定還是個髒男人。”

“還是在我腦子裏的時候最完美。”

“確實。[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不知道為什麽,回完最後一個表情包,寧桃又鬼使神差的想起來了鬱景和。

或許自己也是一樣把。

喜歡的不是鬱景和本人,而是鬱景和在她心裏,按照她的喜好想法而形成的完美倒影。

是那種不斷被人嗬護,像小孩子一樣被人關心的感覺——

可人總要長大。

想到這裏,寧桃默默垂下眼簾。她放下手機簡單洗漱了一下,又回來將箱子裏的東西一一擦幹淨再找地方放好。

因為雜物比較多,昨天鬱母在的時候也隻是幫忙弄了個大概,小物件都沒放。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又要忙活一上午。

誰知寧桃剛剛彎腰把一遝書搬到桌子上,又拿起下麵壓著的相框時,還是不由得愣了一下——

是鬱景和剛入警隊時的證件照。

自己怎麽稀裏糊塗的把這個也帶過來了。她下意識的不想去看,卻又有些忍不住。上麵落了些灰,寧桃用幹淨濕潤的抹布擦了擦。

她站在那裏,看著相片裏白淨疏離,眉骨清俊的男人,竟一時入了迷。

結果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大門突然被人重重的敲了幾下,嚇得寧桃心裏緊了一下,險些將手裏的相框跌落。

“砰砰砰!”

對方還在繼續敲。

寧桃的心被那陣急促的敲門聲吊了起來,僵立著不敢動。

到底是誰啊?除了張麗之外沒有人知道自己在這邊的住址啊?更何況張麗不可能這樣敲門的……好凶。

她心裏害怕得不行,但還是把相框藏到最下層的抽屜裏,然後匆匆忙忙紮了一下頭發,套了件外套就跑到客廳。女孩兒踮起腳往外看了一眼,卻隻看到幾個穿著製服的警察——

甚至還有鬱景和。

她後背汗毛在那一瞬間都豎起來了,一時間有些愣住。直到門外的人又敲了敲。

寧桃迅速回過神來,小心又緊張地開了門。

門一開,麵對的就是鬱景和那張英俊的臉。隻不過相比於平時,好像要更嚴肅和麵無表情一些。就像是根本不認識她似的。

她一時間忘了傷心的事,隻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哥,你怎麽——”

誰料寧桃還沒說完,鬱景和便忽然打斷了她。

他麵無表情的向她出示了證件,語氣也是刻板和公式化的:“警察辦案,麻煩配合一下調查。”

寧桃被他弄得一時有些不明所以。

鬱景和身後跟著的那幾個人也都不是自己之前見過的,大多比較臉生,看起來應該是剛來的新人。但她不知道為什麽要裝作不認識。

雖然……

她也不是很想理他。但這和他這樣裝不認識他是兩碼事。

“昨天晚上你在哪裏?”他問,語氣聲調都是嚴肅正經的。

寧桃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己犯了什麽事情,為什麽忽然會找她問話。而且……而且這樣鬱景和不就知道她新住處了麽?

她心裏亂成了一團。

“就在……就在屋裏,沒有去別的地方。”她有點不高興,但還是如實回答。

“昨晚八點到九點期間有沒有注意到樓上有什麽異常?”鬱景和接著問,而旁邊的記錄員則一直低頭在本子上寫著什麽。

寧桃無端有些緊張。

“好像……好像……”她努力回憶了一下,但腦子裏還是空空的,什麽線索都沒有。

她昨天晚上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好像沒有聽到樓上有什麽奇怪的動靜。

寧桃搖了搖頭。

後來對方又問了幾個問題,她也一一回答。但一直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隻是心裏有隱隱不好的預感。

她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麽事。

鬱景和裝作一副跟她素不相識的樣子,寧桃就也順著裝作兩個人不認識。都公事公辦了,好在那些新人也沒有見過她。隻是心裏還是會有些不舒服而已。

“走。”

問完後,穿著警服的鬱景和還是沒什麽表情,一臉淡漠的轉身先離開。

寧桃嘴唇動了動,但最終還是氣呼呼的關上了門。

——

出了大樓門。

鬱景和旁邊明顯剛來不久的新警員忍不住問:“鬱隊,剛剛那個是你妹妹嗎?”

“長得好漂亮啊,又白,跟明星似的。”

“對。咱們鬱隊也好看啊,一看就是基因強大。太會長了,這都得是全挑著優點長得吧?”旁邊的人起哄說。

“不是。”

鬱景和眉眼沉寂下來,徑直往小區門口走,一邊說:“不是我妹妹。”

“啊?”

旁邊的人愣了下,但看鬱景和的樣子也就沒有再多嘴說。後麵遲疑了半天才道:“不過說真的,她怎麽會住這裏?我記得那個房間是不是之前死……”

他說了一半,但沒有繼續說下去。

還是旁邊的人又補了一句:“這個中介也太不負責任了,讓一個小姑娘住這樣出過事的房子。何況樓上還剛剛出了那樣的事。”

他越說聲音越輕,最後喃喃了一句:“要我說……這樓有點邪門。”

鬱景和沒有搭話,隻是眉頭略微皺了一下,看起來像是正在專注的思索和煩悶於某件事情。

男人隨手正了一下警帽,腳步也加快了些。

作者有話說:

“總裁,讀者來了。”

“她那麽討厭我,怎麽會來看我?不用哄我開心。”

前世愛錯了人,她痛悔萬分,重生歸來,她定要將真正愛自己的他放在心上,寵他,愛他,給他產小甜餅……

他顫抖得摟緊她:“一天十章,命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