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殺人的不是他
順天府尹原本聽到找到凶器,還暗自慶幸天不亡他,待聽到這些人的指聲,頓時覺得兩眼一黑,差點沒暈倒過去,要真是瓦剌使者動的手,就涉及到兩國之交,那便不是緝拿凶手那麽簡單了!
他悄悄擦了一把汗,連忙說道:“大家稍安勿躁,此事必要查個清楚!”
“馬上就去抓過來,老衛國公和瓦剌王子出事他也不在!說不定和他也有牽連!”
此言一出,眾人一振,立時跟著附和。
朱佑樘在會同館這幾日雖然不曾主動與人打交道,但隻要是學問上的事,有問必答,且態度並無半分倨傲,更在大比之日為大明占盡風光,早就已經收服了一大批人心,如今下獄,牽著眾人心弦,更有學子自發起了聯名,想為朱佑樘求情,幸而被孫誌謙壓下,才不至上達天聽,引起聖上的猜疑。如今有了嫌疑人,他們怎會不激動?
順天府尹看著一臉悲痛的萬大祖見他不出聲,心中琢磨不出個道兒,便照著官府的規矩行事,將瓦剌大使請了來。
瓦剌大使見到來者,先是有些不明所以,待聽了來者稟報,頓時覺得不妙。躊躇著不想過去。官差看他的樣子,心裏更加起了疑心,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大使也體諒體諒我們這些下人的難處,左右也不過是走一走場子,費不了多長時間。”
換做是在瓦剌,使者必然不會允許一個下人對自己這樣的口氣說話,然而這裏是大明,他做不了主隻能客氣的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一趟,也好證明我的清白。”
官差悄悄鬆了一口氣就將他往回帶。
學子們聽到瓦剌大使過來的消息紛紛憤怒的轉過臉瞪著他,瓦剌大使卻是麵不改色,隻將屋內看了一圈,依然閉口不言。
順天府尹與之稍稍行過禮便說道:“這裏出了命案,請大使前來,是有一些事情待解惑。”
瓦剌大使看了看萬大祖,再看看他懷中的人,已覺不妙,勉強問道:“有何事,直說便可。”
順天府尹說道:“不知大使昨天晚上是在何處,都做了些什麽事情?”
瓦剌大使的神色略有些異樣,但是很快就恢複如常,回答道:“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很早就休息了。”
順天府尹的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那可有什麽證明。”
瓦剌大使皺眉說道:“我屋內的燈早早就熄了,歇息便歇息,如何證明?”
一側有學子按奈不住:“熄了燈一樣可以出房門,黑洞洞的一片,誰也不知裏頭到底有沒有人。”
瓦剌大使身邊的侍衛立刻不滿:“你這話是何意思?莫非是懷疑大使殺人?”
學子冷笑一聲,說道:“不是懷疑,我們是有確切的證據!”
順天府尹指著一側盤子上的利器,態度依然挑不出任何的錯處:“大使應該記得這把刀子,初來京城,你曾經拿出來用過。”
聞言,瓦剌大使下意識朝懷中一摸,神色微變,卻依然強裝鎮定說道:“這的確是我的東西,但是不知何時丟了。”
“是丟了,還是殺了人,忘記拔下來了?”
瓦剌大使立刻應道:“不能說東西是我的,人就是我殺的,如果是我作案,又怎麽可能愚蠢到用自己的東西?”
“也許是因勢利導,也許是情況緊急,也許是你反著世人的想法故意誤導。”
“這些,也不過是你們擅自的猜測,旁的可拿不出證據來!”
“你錯了!我們還有人證!”說話間,一名老者又被推了出來,瓦剌大使定睛一看,卻是他院子裏的守門人,頓時臉色一變。
守門老者接連遇到了兩起殺人案,委實超過了生平所限,不待人問,就一五一十地說道:“昨天晚上子時三刻,小的守門,看到瓦剌大使離開過,當時小的還湊過去和他說了兩句話,大使說他去出恭,小的也就沒有攔他了!”
學子立刻問道:“他離開之後可有回來?多久回來?”
“這些,小老兒並沒有算,不過最少也有一炷香的時間。”
瓦剌大使立刻反駁道:“我所在的院子跟外院中間還隔著一個院子,如果我去往外院,又怎麽會沒有人發現!”
守門老者小心翼翼地應道:“小老兒雖然老,但是不糊塗,上次克沙士王子出事之後,小老兒特意把這會同館又走了一圈,這裏的每個院落是獨立的,可茅房卻是在外頭,每個院子各有一條路可通往茅房……”
“哼,簡直是強詞奪理!”
“強詞奪理的人是你!”學子見他還要狡辯,已是忍不住怒火,直接質問:“萬萬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人!”
“我的東西丟了,被旁人撿到了,栽贓嫁禍,也是有可能的!”瓦剌大使被如此質問,立刻有了發怒的緣由,“順天府莫非就靠著這把刀子來定我的罪名!”
順天府尹神色倒是沒有一絲緊張,那學子替自己開口了,最不好做的事情已經做過,他更加淡定,不卑不亢地說道:“大使誤會了,死者身上的凶器屬於大使閣下,但是具體如何,還需要仔細檢查一番才可確認。”
聞言,瓦剌大使的麵色稍霽,輕哼一聲:“還是順天府尹英明,不比一些無知小兒,不曾查明就擅自臆斷。”
順天府尹客氣地說道:“隻是凶器到底是屬於閣下的,還需要大使與我們走一趟,做一下筆錄,配合查明真凶,好還閣下清白。”
瓦剌大使知道自己是躲不掉,隻得點頭應允,臨行之前又忍不住朝裏頭看了看,說道:“萬大人節哀,但是你也應當相信,令嬡的確不是我殺的。”
萬大祖滿臉悲痛,卻無半分聽到的樣子,他還想要再開口,卻被順天府尹催促了一番,隻得作罷。
送走了瓦剌大使,順天府尹立刻走過來朝萬大祖說道:“萬大人,這案子還未查明,令嬡的遺體還是需要仵作驗過一番,可否……”
萬大祖終於聽到了聲音,抬起頭,卻不看他,隻朝著身邊的張敏之說道:“來來查。”
張敏之的思緒有些恍惚,察覺到萬大祖看著自己,有些木然。
萬大祖說道:“如今最後一程,我也不想讓旁人汙了她,萬萬一直心儀你,你來查看,她一定很高興。”
張敏之垂首,目光又落在了萬萬的身上,輕輕點了點頭。
順天府尹還想阻止:“可是大人,張公子到底不是仵作……”
萬大祖掃了他一眼,冷聲說道:“隻有他配得起。”
順天府尹被他的冷眼盯得有些發毛,隻得退到一側,不想萬大祖卻開口說道:“你們都出去,把門關上,我們萬萬不喜歡被人圍著。”
失去女兒的父親猶如一隻沉睡的獅子,誰也不知道他何時會發怒,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衝動的舉止來,順天府尹在心裏頭稍稍合計,瓦剌大使的嫌疑是去不了了,恐怕最後也會拿他來頂著,至於聖上要如何處理,那就不是他所能考慮的了,既然如此,要是再堅持,恐怕就得罪了萬貴妃眼前的紅人,得不了好果子。如此想了一番,便立刻點頭,退了出去。
房門被關上,張敏之幫著萬大祖將萬萬抱到了**,挺直了身,目光略過窗戶,窗戶已經被關緊,絲絲縷縷的白光透著縫隙將能填滿的地方填滿,張敏之看著窗戶,仿佛有一道剪影站在那邊,關了窗戶,再埋怨一句:“既然太陽那麽大,為什麽風也要刮呢!本來就夠冷了!”
張敏之捏著她的手,怔怔地看著。
“開始吧。”萬大祖的聲音打破了屋子裏的寧靜,似乎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我們要找到真凶。”
她抬起頭看他:“先生知道瓦剌大使並不是凶手!”
萬大祖對於張敏之的質疑視而不見,聲音卻是在回答她:“昨天晚上瓦剌大使是出來見人了,但見的是我。”
張敏之一愣:“先生……”
“不用驚訝,你猜的沒錯。”萬大祖了無生趣地應道,“我奉了娘娘之命,與瓦剌大使見的麵,說的是什麽事,你心中自然有數。”
張敏之垂下頭,沒有接口,說的是什麽事?不外是萬娘娘和瓦剌之間的交易,這些太子殿下其實早就已經知道,她知道此刻並不是追究的時候,既然凶手並不是瓦剌大使,那又會是誰?
她蹲下身,開始檢查萬萬的遺體。
根據身體的僵硬程度可知,死亡時間不超過三個時辰,除了背後的那道傷口,身上並沒有其他的傷口、勒痕,傷口的形狀十分特別,呈米字形狀,與官差在屋內搜到的利器刀口一致。發現屍體的時候,死者趴在桌案上,手指有墨跡,毛筆落在桌麵上,落有痕跡。她的臉上有輕微的墨漬,也可證明這一點。
張敏之下意識往桌麵看去,隨即微微一愣,那是一張白紙,塗著的筆畫並無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