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鼻子真靈
男戴縷金流雲冠,中間為二龍戲珠,龍生三爪,昂首翹尾。雙龍後各有一鳳,龍鳳間再填流雲墳,又以草葉紋為底,冠邊緣壓印凸起的如意形小雲朵。
鳳冠居中鏨刻火焰寶珠、兩側為兩隻展翅鳴叫的鳳鳥,冠兩側飾折枝**,冠頂正中再綴鎏金金翅鳥。
構思巧妙,造型優美,做工精致……
這隻是其次,關鍵是工藝:宋朝與遼朝並立,手工業夠發達,宮廷專造金銀器的裁造局文思院的能工巧匠也夠多,但類似的縷金釘綴型金冠也沒傳下來幾件。
原因很簡單:構造太複雜,耗時耗力耗錢。
對於遼代而言就更難了,而明確屬於遼代,構造與這兩件相近的金冠也隻出土過一件:收藏在甘肅博物館的一級甲等文物,縷空鳳鳥紋金冠。
據考證,為遼朝末代皇後蕭奪裏懶(胡沒裏七世孫)的鳳冠。
所以,左朋的嘴都合不攏了:甭管胡沒裏是不是皇帝,你就說這是不是隻有皇帝皇後才能佩戴的純金皇冠,是不是迄今為止麵世的第二件和第三件?
可能還不止:李定安很肯定,類似的大墓旁邊還有三座,說不準也有類似的金冠。
再加上木俑身側那密密麻麻的玉器、金器、銀器……光是這一座墓裏就這麽多,其它三座加起來又是多少?
頓然間,左朋就發自內心的感激:如果不是李定安,就憑他們局的堪查水平,再找一百年估計也找不到這裏。
代價隻是給項目組提供了一個多月的食宿,又調來一夥冬天裏無事可做、閑的發慌的下屬打了打下手。
但說實話,那才是多麽一點?
賺大發了……
左朋興奮不已,其他人卻是震憾不已:同樣是人,區別為什麽就這麽大?
風水、堪輿之類的東西,馬獻明確實不懂,姚川、衛自立和車鬥明這三位組長也不懂,程永權和項目組的研究員同樣不懂。
當然,李定安也不懂。
所以左朋第一天接待他們,拿出羅盤和朱古錢的時候,所有人都很新奇,都跟著鑒定過。
吳湘、呂本之把資料發過來,他們也捎帶著了解過。
包括李定安從沈陽回來,與姚玉忠談話的錄像、手抄的《青囊書》,以及李定安從亂七八糟的地方搜羅來的風水學知識,他們也看過。
忙裏偷閑,姚川、衛自立和程永權還研究了一下。
可然並卵,感覺就跟看天書似的。
也主要是這東西的學習難度太大:除了能把人繞一頭包的星相和玄學知識之外,還要背口訣、術語、公式、算法,更要學習蒙文、八思巴文、遼文。
特別是後兩種,早成了死文字,能查到的資料少的可憐。與之相比,什麽英、德、俄之類的外語,都是弟中弟。
所以都放棄了,就隻有李定安堅持下來。
這倒也罷了,問題是李定安的時間並不比他們多多少,甚至是比他們更忙。學習這些東西的時間,完全是他從吃飯和睡覺的時間裏擠出來的。
但現在,其他人看八卦和五行都還是一頭漿糊,李定安就能拿一塊羅盤,跑山裏找墓了?
一找就是大墓,而且是四座?
馬獻明想不通,三位組長和研究員們也想不通:等於所有人都處於同一起跑線,得到的相同的資源,但僅僅還不到兩月,他們和李定安的差距就這麽大了?
思來想去,也就隻能用“天才”來解釋,也好在李定安沒走歪路,不然絕對是第二個姚玉忠……
李定安轉移地點,以鬥魁四星為參照,讓邢峰對其它三處進行鑽探。
沒出意外,這三處都是大墓:天璣位為胡沒裏長子,贈政事令胡魯隻,天璿位為胡沒裏次子,贈侍中尼古隻。
這兩位死的早,沒趕上遼太宗將胡沒裏這一支並入國舅帳,所以依舊用的是契丹名。
同樣用的是石棺,但隻有正常的棺材大小,棺中木俑同樣為真人大小,所以李定安懷疑:俑中並無屍骨,應是假塚。
最讓人驚喜的是天樞位:胡沒裏第三子,魏王、贈楚國王、燕國大長公主駙馬、承天太後蕭綽之父,尚書令蕭思溫之墓。
所以墓非常大,棺槨也大,長九尺,寬七尺的石棺內,平躺著兩樽兩米多高的木俑。
墓室內雖然沒有石人石馬,但金器和玉器鋪滿了棺底,鎏金、鏨金、掐絲金銀器在屍床下圍了三四層,目測沒有兩百件,也有一百五六十件。
雞冠壺、長莖瓶、淨瓶、獸雕之類的瓷器和銅器更是塞滿前後兩座墓室,三彩器足有數十件。
遼三彩本就稀少,比唐三彩少的多的多,且具有“漢瓷和少數民族相結合”的特點,意義更為突出,藝術和研究價值更大。
但文物隻是其次,更主要的是蕭思溫本身所代表的曆史和政治意義:
沒有蕭思溫尚燕國大長公主,胡沒裏一氏還是蕭氏遠宗疏支,沒有蕭思溫助遼景宗繼位,蕭綽也當不了皇後,更不可能成為臨朝攝政二十七年,將大遼推向巔峰的承天太後。
不管怎麽論,他都是遼代曆史進程中的關鍵人物,不可或缺……
左朋興奮的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其它人早被震的麻木:四座大墓、七八座小墓……這麽大的墓葬群,除了各朝代的帝陵外,這還是首次發現。
而且是考古曆史中相對處於空白的遼代墓葬群,妥妥的遼代古遺址。
其次,文物太多:金器玉器成堆、瓷器銅器不計其數,更有縷金皇冠和遼三彩……所以無論發掘與否,評個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輕輕鬆鬆。
但李定安很淡然,探完天樞位,就讓邢峰收隊。
“李老師,才兩點?”左朋看了看表,“時間還挺早?”
他說的是四座大墓旁邊的小墓,還不少,已確定的位置的有七座,說不定還有。
“放一放吧,先上報!”
李定安笑了一下,“左局,說句煞風景的話:我勸你別高興太早!”
左朋愣了愣:啥意思?
李定安想了想:“這麽大的墓葬群,這麽多的文物,你們能發掘的過來?”
跟牙疼似的,左朋下意識的咧了一下嘴:市文物局和考古隊才幾個人,幾台機器?
當然發掘不過來……
不對。
這根本不是人手不夠,機器不全的問題,而是技術。
看墓牆上的壁畫、棺內的綢緞、木俑身上的彩衣就知道,這些墓葬保存的有多完好。
同時,也意味著發掘難度有多大:其它不論,隻是一個防氧密封做不好,壁畫就能碎成渣,綢緞、彩衣,乃至是木俑就能化成飛灰。
相關的例子不要太多……
也別說是市一級,估計區一級考古單位都沒有這個技術和能力。
再退一步,既便區文物單位有這個能力和技術,但他們來了,這個項目還和市級單位有毛線的關係?
思來想去,也就隻能請更高一級的考古單位協助,比如國博。
人家可研究的項目和課題夠多,級別也夠高,至少不會和地方單位爭搶。
要是李定安帶隊,那就更好了……
左朋猶豫了好久:“李老師,能不能幫幫忙……”
應該會拒絕吧?
說心裏話,李定安幫的已經夠多了……
“可以!”
“啊?”
怎麽和想像的不一樣?
他樸棱著眼皮,李定安又點了一下頭:“隻要何館答應就行!”
左朋反倒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好好……我現在就給何館打電話!”
“可以!”
他歡天喜地的到旁邊打電話,馬獻明卻歎了一口氣:這根本不是何安邦同不同意李定安幫忙的問題,而是這麽大的墓葬群,必須上報國家文物局。
但結果顯而易見:十有八九不會批。
“估計上麵不會讓挖吧?”
“當然!”
除了盜墓賊,誰願意挖別人墳?
都說文物局、考古單位隻是披了一層官方的外衣,和盜墓賊沒什麽區別,但這話有失偏頗。
包括發掘墓葬最多的那段時期:除了郭院長主動發掘的定陵,其它全都是被動性的、搶救性質的發掘:因為發現了盜洞,再不發掘,就被盜墓賊給盜空逑了。
到了八十年代以後,有關部門更是慎之又慎:既便發現盜洞,也是以保護為主。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大部分的考古項目都是以發掘古遺址、古建築、研究古代科學工藝和文明為主,而非墓葬。
李定安估計,這一次也不例外……
果不其然,沒過五分鍾,左朋垂頭喪氣的回來了:“何館說,幫忙的事情後麵再說,讓我們先報上去……但他估計,立項的難度很大!”
猜到了。
“別灰心!”
李定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既便不讓發掘,評一個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區還是沒有問題的,而青龍山的風景也不錯,好好宣傳一下,還是大有可為的……”
左朋又歎了一口氣,安慰著自己:至少比之前什麽都沒發現的時候強多了。
更何況,事在人為……
……
一路上,左朋的電話就沒停過,向這個匯報,向那個匯報……凡能管到的領導,幾乎匯報了個遍。
然後不大的一會功夫,李定安的電話就響了:
“你好米書記……對,剛剛堪查完:大小墓葬十二座,可以確定為遼代蕭氏墓葬群……對,有金冠,也有遼三彩,都是國家一級甲等文物……
其它有多少?以陳國公主與駙馬蕭紹矩合葬墓出土三千多件文物來推算,至少也在一萬件以上……不用謝……真的,您太客氣了……”
“你好秦市長……哦,米書記剛打過電話,說你和他都在首府開會……啊,讓副書記和副市長過來?真不用……還要辦慶功宴?您太客氣……嗯,好吧……”
三兩句掛了電話,李定安歎了一口氣:“領導太熱情了!”
左朋沒說話,心裏默默的念叨了一下:應該的。
對李定安而言,隻是順手的事情,好像微不足道,但對當地政府而言,意義重大:
拉動內需,發展旅遊經濟,這不但是大趨勢,還是方針政策。
不信你去聽聽,今年的兩會是怎麽開的。
但這東西不是說拉就拉,說發展就能發展的起來的,淄博也不是誰想複製就能複製的。
說直白點:有東西可宣,有地兒可遊,得有自然景區,更得有名勝古跡。
前者通遼有,全國知名:科爾泌大草原、銀沙灘、大青溝。
但後者少的可憐,就一座奈曼王府,隻餘建築,沒有文物,而且內蒙每個旗都有,壓根沒什麽特色,更沒有吸引力。
等於一條腿走路。
現在突然有人把剩下的那條腿補齊了,當地怎麽可能不重視?
所以,接到通知之後,原本準備召開“兩會籌備工作”的市領導連會都不開了,近一半擁到了青龍山莊。
五十二度的蒙古王,整整拉了十箱……
……
疼!
頭疼,腰疼、關節疼……感覺哪哪都疼。
腦袋暈乎乎的,有一種不知所以然的感覺,甚至連思考的欲望都沒有。
還好,沒斷片。
努力的回憶了一下:宴席九點結束,是馬獻明和左朋把自個送回的房間,三人還聊了一會天。
再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吐了一口氣,準備下床洗涮,手機又響了:蘇秀?
稀奇了?
他順手接通:
“李老師,你在通遼考察蒙古瓷遺址吧,當地宣傳或文物部門有沒有認識的人?”
何止認識?
昨晚上還坐一塊喝酒來著。
“認識一兩位!”
“那能不能幫忙介紹一下……是這樣的,聽說通遼發現了遼代大型墓葬群,我們準備過去考察一下,如果理想的話,很可能會出一期節目。”
好家夥,央視的鼻子這麽靈?
左朋要是知道了,估計嘴都能樂歪。
“可以,我幫你們問問!”
“謝謝李老師……”
道了聲謝,蘇秀掛斷了電話,李定安扔下手機進了衛生間。
打開了水籠頭,他才反應過來:蘇秀要來,身為助理兼學生,於徽音是不是也要來?
答案是肯定的。
一個在廣東,一個在京城……哦不,可能過幾天就會到內蒙,應該碰不到一塊吧?
但不知道為什麽,老感覺有點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