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一個和尚
“嘩……”
飛機穩穩的落了地。
來的人不多:總編蘇秀,助理於徽音,再加一位副導,兩位編劇,兩位攝影。
總共七位,蘇秀準備租輛商務,直奔奈曼,但那位左局說是安排好了車,可以直接把他們送過去。
果然,還是李定安靠譜,介紹的人也是這麽靠譜……
轉著念頭,蘇秀出了通道。
乘座這趟航班的人很多,接機的人也就多,一群挨一群的站在接機大廳裏。
隔離帶後麵立著許多塊接機牌,其中一塊格外醒目:歡迎京城蘇女士一行……
估計就是來接他們的,內容很普通,舉的也不高,但周圍空空****,不遠處卻又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更怪異的是,兩邊的人群都在朝中間打量,神情中透著探究和好奇,好像接機的人很不一般。
狐疑間,舉著牌子的壯漢揮了揮手:“蘇編導!”
真是來接自己的?
蘇秀看了看自己的穿著,又往後看了看:都沒有穿製服,更沒有帶銘牌,通道裏人還這麽多,他怎麽認出來的?
詫異間,壯漢放下了接機牌,稍一點頭,頓時圍上來七八個年輕男女,問候的問候,接行李的接行李……
“蘇導,於助理……我姓左,左朋!”
左朋又朝旁邊一位穿大衣的女士示意了一下,“這位是我們市委宣傳部的艾部長!
蘇秀驚了一下:她們是央視的人沒錯,當地重視一點很正常,但既便重視,也應該按照相應的接待慣例。
蘇秀以為,應該會有副台長之類接洽,再高一點,可能會來一位宣傳部門的處級幹部,但沒想到,宣傳部門的正職領導親自來迎接?
怪不得周圍空空****,旁邊那些人的眼神還那麽怪異?
還有更怪的:按道理,跟她打完招呼,也應該是副導演才對,為什麽是於徽音?
來不及細想,她連忙伸出手:“艾部長你好!”
“舟車勞頓,蘇導和各位辛苦了!”
艾部長握了一下,“車在外麵,賓館也安排好了,幾位是在市裏休息一下,還是直接去奈曼?”
“時間有點緊,直接去奈曼吧!”
“好!”
略微寒喧,一行人出了大廳。
門口停著三輛奧迪,剛下台階,左朋一個箭步,拉開了後座的門:“蘇導,於助理,請!”
蘇秀有點懵:這位左局長為什麽不給艾部長開門?
嗯,艾部長也坐進了這輛車裏,而且坐在了副駕駛?
咦,左局長親自開車,司機呢?
嘖嘖,這規格也太高了點。
唏……又把副導演撇一邊去了?
這麽說好像不對,後麵也有專門的接待的人員,幾乎是一對一,但這順序……感覺多少有哪麽點兒問題?
蘇秀和於徽音對視了一眼,渾渾噩噩的坐進了後排。
車子啟動,蘇秀猶豫了一下:“艾部長也去奈曼?”
“送送兩位!”艾部長笑了一下,“再順便拜訪一下李老師!”
經的多了,經驗也就多了,蘇秀覺得,這句話得反著聽:借著送他們的機會,拜訪一下李老師。
絕非慢怠,反而有點超乎規格的重視,對他們如此,李定安更如此。
問題是,李定安幹嘛了?
她想了想,又看了一下後視鏡:“左局長認識我和徽音?”
“不認識,但經常聽李老師和馬所長提起你們!”
李定安?
那就是個工作狂,別說提她了,能向別人提一句於徽音,都得誇他一聲有良心。
至於馬獻明,更不可能……兩人幾乎不認識。
他提到於徽音倒是有可能:於徽音去過幾次國博,馬獻明和項目組成員都知道她和李定安的關係。
這麽一想,倒像是這位左局先認出了於徽音,所以猜到了她……
思忖間,看到艾部長不停的從後視鏡裏打量於徽音,蘇秀若有所思:看來自己沒猜錯……
一路疾馳,雖快卻穩,差不多一點左右,車隊開進了青龍山莊。
十二月份,正是旅遊淡季中的淡季,但停車場的車很多,足足十多輛。
人也不少:過道裏人來人往,說說笑笑,很是熱鬧。
蘇秀還看到了一位熟麵孔:程永權?
旁邊的幾位也有印象:姚川、衛自立……那位好像是馬所長?
裏麵的人也看到了外麵的奧迪,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當看清車上下來的人,他們直接走了出來。
雙方好像很熟,很自然的打著招呼:
“艾部長……”
“馬所、姚組長、衛組長、程老師……”
“蘇導!”
馬獻明朝著蘇秀點了一下頭,又衝於徽音笑了笑,“於小姐!”
於徽音柔柔的笑了笑:“馬所長你好!”
然後,就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
“於小姐……”
“於小姐……”
“於小姐……”
不僅僅是這三位,原本從過道經過的項目組的成員全停了下來,甭管認識不認識,一個挨一個的和於徽音打招呼。
一時間,場麵格外的詭異:蘇秀和艾部長反倒被晾到了旁邊?
於徽音一頭霧水,不停的微笑,不停的點頭,不停的說你好。
問題是,大部分的人她都不認識?
蘇秀就在旁邊,暗暗的歎了一口氣:肯定不是因為於思成的關係。
馬獻明的嘴沒這麽碎,搞研究的眼皮子也沒這麽淺,更沒這個必要。
所以,隻可能是因為李定安。
這就叫敬烏及屋。
“都吃完了?先去實驗室!”
馬獻明揮了揮手,人群頓然散開。
“不巧,李老師上山了,可能晚上才能回來……於小姐,要不要我給他打電話?”
“謝謝馬所,不用!”
於徽音忙搖頭,又狐疑了一下,“窯址還沒有找到?”
“早找到了,上個月就做完了清理工作,已劃完探方,基本發掘了一半……他現在是幫左局他們堪查!”
“哦……”
說了幾句,雙方告別,馬獻明回了實驗室,艾部長和左朋把他們送進了房間。
說是讓他們洗漱一下,中午吃頓便餐,等晚上李定安回來,再正式為他們接風。
就感覺,李定安不在,這個接風宴就不能開?
人走了後,於徽音仰著俏臉,滿眼狐疑:“老師,感覺他們,對李定安好尊重?”
“把感覺去掉!”
“他幹什麽了?”
“我也想知道!”
蒙古瓷項目組成員尊重李定安,這好理解:他是項目負責人,整個項目進程全由他主導,等於所有人的獎金、補貼、福利,以及職稱,全是李定安幫他們爭取來的。
但當地也是這樣的姿態,就有點讓人不理解了。
蘇秀想了想,拿出手機,打給了李定安。
提示無法接通,估計山裏的信號不好。
她又撥通了程永權的電話號碼:
“李老師幹嘛了?堪查呀……鎖龍局、困龍盤、驅龍樁全是他找到的……蘇導你沒見,見了絕對吃一驚:整座山頂,鋪成了一塊大羅盤,足足有半個足球場那麽大?哦對,還有遼代墓葬群,也是李老師找到的?”
“啊……找瓷窯遺址的時候發現的?”
“不是發現,是找……他根據鎖龍局,推測青龍山有遼代墓葬群,又基本確定是蕭氏墓葬,然後拿了塊羅盤在山裏轉,轉著轉著就找到了……”
你說啥?
蘇秀終於明白了今天的接待為什麽這麽隆重:真就是沾了李定安的光。
大型遼代墓葬群……站在當地的立場上,怎麽感謝李定安都不過分,捎帶著對他身邊的人表示一下尊重,真就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什麽時候,大型墓葬這麽好找了?
她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那可是大小墓室十數座,文物上萬件的大型墓葬群?
距今為止已有上千年的曆史,要真有程永權說的這麽好找,早被盜墓賊挖空了,還能留到現在?
感覺怎麽都想不通。
琢磨了好久,蘇秀霍然起身:“走,去吃飯,吃完飯去找李老師……”
“要上山?”
“不上山我還不去呢?”
蘇秀抓起了羽絨服,“我倒想看看,他是怎麽做到:就拿塊羅盤,隨隨便便的山裏轉一圈,就找到墓葬的?”
於徽音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
……
左朋在實驗室門外探了一頭,又朝著馬獻明招了招手:
“安頓好了!”
“當然!”左朋遞上了一隻煙,“你們今天這陣勢,有點大啊?”
廢話。
要不是李定安,天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找到窯址?
找不到發源地,就找不到流布區域,就無法形成完整的演變鏈條,等於無法鑒證研究成果,無法完善課題任務……
再說直白點,項目不驗收,部裏就不會撥付剩餘的項目資金,研究人員的獎金就拿不到手,有些人以此期望升一升職稱更是無稽之談。
所以,感激李定安的同時,當然也得感謝在背後默默支持他的人。
因為但凡於徽音不理解,項目程度就不可能這麽快:談戀愛,處對象不要時間的嗎?
馬獻明咂了一口煙:“艾部長怎麽也來了?”
“主要還是想請教一下李老師,看能不能換個角度,對墓葬群進行發掘立項……”
左朋稍頓了一下,“就像蒙古瓷項目!”
“難!”
蒙古瓷重在新工藝和新技術,有一定的科學價值,但遼瓷也罷,金冠也罷,價值隻在於曆史文化、民族藝術方麵,壓根就歸類不到同一個角度。
其次,發掘難度很大,挖好了是考古發掘,挖不好就是搞破壞。
主要的是,站在更高層麵,保護曆史進程重要人物的墓葬,比發掘更具有價值和意義。
包括李定安,也一直是這樣的觀念。
馬獻明搖搖頭,又彈了彈煙灰:“我覺得,你們還是按照李老師的建議:想辦法搞定央視考察組,盡量以‘風水遺址+遼代遺址’為主題拍攝一期節目……
如果能以此引起文旅部門和旅遊投資部門的注意,再爭取建立4A級乃至5A級景區,既便不發掘墓葬,你們市的旅遊經濟也照樣能搞起來……”
“哪有那麽容易?”
左朋愁的直撓頭,“考察組隻是如實考察,又不能誇大其詞,再說了,不發掘墓葬,就沒有文物可展示,你讓他們怎麽拍?”
誰說的?
《古韻新風》的目的是展示相關文物的曆史文化價值和現實意義,隻在於有沒有代表性,而不在於墓葬大不大,文物多不多。
呈現方式也是以“文物展演+文化訪談+古風樂舞”的形式表現,說直白點:能不能發掘深厚的曆史底蘊和人文情懷,能不能凸顯文物“活化”的魅力。
關鍵就在於“展演”和“訪談”。
普通的專家當然不行,就像節目組的常駐嘉賓程永權,不接觸實際文物,不進行全方位的鑒定,別說訪談,他講都不敢講……萬一講錯了呢?
但李定安就可以:他照著圖冊或視頻,能將一件文物的起源、來曆、工藝、技術、用途、性質……等等等等給你講的清清楚楚。
打個比方:他完全可以用內窺鏡堪探墓葬時的錄像,替欄目組策劃一期相當精美,即特別且新奇的節目。
壁畫、石槨、俱甲的石人石馬、木俑、金冠、遼瓷、葬玉……再涉及到遼代風俗、墓葬文化、堪輿知識,以及蕭氏胡沒裏分支的起源、發展、演變,乃至消亡。
要文化有文化,有底蘊有底蘊,要深度有深度,要情懷有情懷。
而且是遼代,《古韻新風》開播近兩年,這段曆史還是空白……要不然剛聽到風聲,考察組就來了?
當然,關鍵還在於李定安。
沒他,誰都玩不轉……
不過馬獻明也就是在心裏念叨念叨,打死也不會說出來的:何館至少打了八十個電話,說館裏一堆項目,催李定安回去分擔分擔。
李定安理都不理,說是最早也要到元旦左右。
眼看沒幾天了,千萬不能再節外生枝……
吸了兩口,馬獻明掐滅了煙頭,又拍了拍左朋的肩膀。
剛準備進實驗室,左朋了電話又響了起來,裏麵傳來李定安的聲音:“左局,陣眼找到了!”
“在哪裏?”
“廿裏峰,是銅柱,實心!”
連著挖了六根鐵包石芯樁子,終於碰到了一根銅柱?
左朋來了點精神:“柱子下是什麽法器?”
“一個和尚!”
“啥?”
“準確點,是一具和尚的幹屍……”
左朋瞬間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