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妾身乃是往生人
許是寒風驚擾了美夢,一雙帶著水霧的眸子睜開來,軟糯的嗓音喚了一句“郎君來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聶柔的下巴尖細了些許,整個人也有些無精打采的。
周鬱川滿腔的怒氣壓了壓,先問了一句:“怎的來西境了?”
聶柔地從榻上爬起來,睡了一夜不覺得暖,反而覺得身子骨發冷。
她攏著狐裘,看著眼前男人熟悉的眉眼,笑道:“帶著兒子來尋郎君呀~”
周鬱川嗤了一聲,此女慣會甜言蜜語迷惑人。
可是架不住聶柔嗓子甜軟,他聽完還是消了幾分火氣。
她一招手,他就忍不住坐了過去。
“為什麽不叫人通知本侯?本侯帶人去接你們母子。”
生氣歸生氣,但邊關凶險,她們孤兒寡母的實在叫人不放心。
“想給侯爺一個驚喜呀~”聶柔低頭鑽進了周鬱川懷裏,鼻尖幹淨好聞的皂角味叫她莫名安心。
“那可真夠驚喜的。”周鬱川伸手把人推遠了些,“昨兒和佛子徹夜長談了?累成這樣。”
聶柔鼻尖輕嗅:“郎君,好大的酸味兒。”
周鬱川下意識在自己身上聞了聞,過了幾息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取笑自己,漲紅了臉站起來,一雙眸子氣得幾欲噴火。
“本侯過問一下自己的女人在哪兒過夜,不過分吧?”
“昨兒你就到這兒了,把孩子丟給本侯,自個兒在外頭逍遙快活?”
“不就是……不就是嫌本侯沒那佛子長得好看麽?”
周鬱川越說越委屈,氣鼓鼓的像一隻炸了毛的獅子,攥著拳頭就要走。
他再理聶柔他就是狗!
聶柔見他真急眼了,連忙拉住他的衣袖:“郎君等等,妾身和那佛子沒……”
周鬱川下意識一甩袖,險些把她從榻上甩下來,聽她“哎喲”一聲,連忙回頭把人接住。
手中的重量讓他忍不住心一沉,好輕。
“這些日子病了?沒吃飯?”
轉而才想起聶柔曾孤身入宮一個多月,恨聲道:“他們為難你了?”
聶柔賴在他懷裏,親昵地蹭著他的胸口:“沒有多為難,不過餓了幾頓,沒有給炭火罷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他卻知道其中的凶險不能一言以蔽之。
“先泡個熱水澡,再吃點羊肉鍋子暖暖。”
周鬱川心疼地搓著她冰涼的手掌,三下五除二解了衣帶,將人攏進了自己懷裏取暖。
這臭和尚也真是的,帳子裏連火盆都不放一個。
那兩個膽敢折磨他護在心尖尖上的女人的混賬東西,自有他們好受的!
一時間,伏水城的駐地中,士兵們忙忙碌碌地燒熱水,宰肥羊,鬧得跟過節似的。
往日提刀上陣的將領們,心甘情願地給這個救了他們家眷的女人做夥夫。
“陛下,您瞧瞧,周鬱川此人的威望,遠勝於你我。”顧雨嘉眸中的忌憚如墨色一般濃重。
楚瑜心中則彌漫起一層霧一般的恐慌,仍強自鎮定道:“眼下趁著扶風國相助,朕和那佛子再談一筆交易……”
“用半個西陵,換周鬱川的命。”
顧雨嘉想起塵心看聶柔的眼神,有些踟躕道:“還是先弄清楚那佛子和聶柔有什麽淵源……”
楚瑜勾了勾唇:“那不重要,隻要咱們手中的籌碼夠,不愁他不點頭。”
“殺了周鬱川,聶柔自然就是佛子一個人的了。”
他把塵心眸中的欣賞和溫柔,解讀為一個沒開過葷的和尚對美貌女子含蓄的占有欲。
隻要攻下西陵,金麟國的疆域便會擴大三分之一,屆時連相鄰的扶風國都要忌憚他們三分。
哪怕是得道高僧,也要掂量掂量他的身份。
隻可惜,他的躊躇滿誌,注定要被塵心的執念澆上一盆冷水。
周鬱川名正言順地回歸到駐軍中,當夜便叫人抓緊休整,預備著翌日點兵出戰。
聶柔窩在暖呼呼的營帳裏,喝了滿滿一大碗羊肉湯,愜意地眯起眼睛。
“這就飽了?再吃點兒。”周鬱川看著她放下碗筷,蹙了蹙眉又盛了一碗羊肉。
“真吃不下啦,郎君幫妾身吃點。”聶柔摸著小肚皮,用筷子把燉得軟爛的羊肉塞進周鬱川嘴裏。
周鬱川把羊肉咽下去,便聽得聶柔摟著他的腰說:“妾身同郎君說個秘密可好?”
懷裏的人兒瘦成一把骨頭,把周鬱川心疼得跟什麽似的。
“先睡一覺養養精神,有什麽話明兒再說。”
“本侯知道自己誤會了你和那佛子,你別擔心,也不必急著解釋。”
聶柔心裏熨帖,仰頭吧唧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
“郎君信不信人能回魂轉世,重活一回?”聶柔問得有些忐忑,周鬱川的爵位,說是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也不為過。
這樣的人,會信鬼神之說麽?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本侯沒見過,卻不代表世間沒有。”周鬱川一本正經道。
比如聶柔這般女子,表麵看著溫溫柔柔的,說拋家棄夫就拋家棄夫,他也是頭一回見。
“若是妾身……就是那個重新活了一回的人,侯爺會不會感到害怕?”聶柔攥著手裏的小帕子,一雙水眸可憐巴巴地望向周鬱川。
“狐狸精轉世?”
“……”
聶柔是在榻上被摧殘到了半夜,才將事情說了個囫圇的。
周鬱川聽見賀成彥縱容方君霓欺辱於她,周身的戾氣壓都壓不住。
怪不得剛成婚那會兒,這丫頭見天兒地往聶府跑,攛掇聶琳琅和方君霓鬥法,原來是暗戳戳地報前世的仇呢。
可惜那會子聶柔還沒什麽本事,隻能小打小鬧一下。
“別怕,明兒本侯就去把他們殺了給你出氣。”周鬱川安撫地吻了吻身下之人濕漉漉的額角。
“那個方……也是重生的……”聶柔腰肢酸軟地摟著他的脖頸,“郎君小心……”
“嗯,本侯也叫人研製了大炮,明兒就要他們嚐嚐滋味兒。”
營帳內燭火昏昏,被翻紅浪直折騰到了後半夜。
“柔夫人睡得倒是香。”
顧雨嘉看到營帳中,鋪了滿地矜貴的狐裘貂裘,隻為給榻上的女子墊腳,忍不住冷笑一聲。
作為皇後的她都沒有的待遇,這個賤人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