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禮遇
天還沒亮,路上已看得清明了。
一匹快馬從街坊間迅速穿過,留下一縷清風後又揚長而去。
那少年的慘叫聲直到城門口才稍微停息。
這個時辰普通百姓是不能出城的,可他眼瞧著唐翹掏出一個銅製的通行令牌出來,守衛們就規規矩矩的放行了,他驚詫得要死,連坐在馬背上疾馳的驚懼都忘了,憤怒地指責。
“你還說自己是個平頭老百姓!你連這個都有!”
唐翹也不騙他,“柳成蔭給我的,你信嗎?”
“我信你個鬼。”
柳成蔭那個人,最是重利,就算這位兄台容貌驚人,可於柳成蔭而言,也是比不上銀子的。
怎麽可能隨手給他這種要緊的東西。
“對了兄台,你們是怎麽從那院裏出來的呀?”他咋舌,“總不能一開始就是假扮成小廝吧?那裏裏外外可都是巡邏呢。”
他拐著彎想問唐翹和之前那個男人的來曆,“你們倆進去待了這麽久,還全須全尾的出來,你們肯定身懷絕技吧?”
唐翹無奈,總不能跟他說,本公子上輩子走南闖北過,另外一個男人呢,還是西北大漠裏的王。
“對,身懷絕技。”她一本正經道:“我有一項技能,隻要別人直視我的眼,便會立刻昏倒。”
那少年很是無語,“兄台,你別把我當小孩兒騙成嗎?之前在柳府裏頭,我怎麽沒暈?”
“夜太黑,看不清。”
“哦。”
大騙子。
“話說回來,你那會怎麽還在那裏?”
上馬縣距離城中近百裏,為了保持清醒,唐翹難得主動與他說話。
“我人都給你引開了,你也不走。”
少年聞言很是心虛,其實他走了的。
隻是走到半路吧,心裏跟卡了塊石頭一樣良心不安。
他長歎一聲,“誰叫我是好人呢?”
不過若非他回頭看這一眼,隻怕現在還留在柳府憋屈呢。
“楊大好人?”她的笑聲隨著郊外的風傳到他耳邊,嗓音意外的輕柔又好聽。
少年赧然,“別別別,受不起。”
前頭的兄台便淡笑不再言語。
少年想了想,開口道:“我叫楊爍。”
“嗯?”這就報真名了?
少年以為在馬上風大他沒聽清,於是大聲嘶吼道:“楊!爍!”
“哦。”
哦?!
這就沒了?!
“你記住我的名字!”
“我為何要記?”
也不知是大半夜沒瞌睡,還是馬上疾馳刺激得丟了智,他熱血沸騰道:“因為日後我會成為天下第一皇商!”
唐翹淺笑,“好。”
“天下第一皇商。”
“咳,現在不是。”楊爍卻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隻是太久沒有見過外頭的山清水秀,也是生平第一次搭上快馬疾馳。
太激動了。
“我先提前討好未來的第一皇商。”唐翹笑道:“苟富貴,勿相忘啊。日後等你發家致富了,我好跟你借銀子。”
“行啊。”楊爍很喜歡這位兄台的脾性,“我要是以後真飛黃騰達了,別說借,你要多少我給多少。”
“對了,你叫什麽?”
“章翹。”
楊爍點點頭,“好名字。”
“對了章兄,”他回頭看了眼,看著漸行漸遠的城牆,很是納悶疑惑,“我看你都搭了快馬急急忙忙地要去明月清輝,就算不是找柳成蔭,必定也是要去尋什麽人,或是拿什麽東西吧?你這半途而廢就出了州城來,等你回去過後不會尋不到了吧?”
“有些東西不必非要到我自個兒手上才能做事。”
有人會心甘情願幫她做事。
“駕!”
唐翹加快了速度。
郊外一山高過一山,洶湧的河水於山腳下流淌,路景一步一變,很快兩人的身影便隱入山川之間。
河水簌簌流動,化作假山足下的活流,緩緩流經被名貴石塊圈起來的壁,發出悅耳空靈的聲響。
唐沁補眠醒來,侯春便回了十裏荷坊。
“殿下,東西都在此處了。”
她看著那幾個用黑鐵木做殼的匣子,唇角不自覺勾起。
侍女極有眼力見地迅速端了一個來,擦拭幹淨後,拿絹帕墊著,恭恭敬敬遞到她手上。
唐沁接過來,左右打量著,目光不乏欣賞道:“黑鐵木,銅魚鎖。”
“這柳成蔭也是用心極了。”
她甚是心愉,“我還要謝謝我那好長姐,否則哪能這麽快拿到這東西。”
有了這些東西,哪還愁拉攏不到衛閩呢?
她笑著,將匣子放到桌案上,詢問侯春,“這匣子,多久能打開?”
“奴婢已經尋專人開鎖了,隻是這銅魚鎖太精密,至少也要兩個時辰。”
“最多一個時辰。”
侍女端了淨手用的玫瑰香湯來,她緩緩將手浸在裏頭,一股子熱流便從指尖經手臂蔓延上來,“一個時辰後,本殿便要去見衛閩。”
侯春頷首,“是,奴婢盡快督促。”
上頭傳來她將手緩緩從香湯內抽出時,水滴落下的滴答聲。
他頓了頓,“殿下是皇族,衛閩不過五品小官,殿下親自去見,是否太抬舉了?”
“你懂什麽。”她從侍女手中接過質地柔軟的絹帕,動作輕柔優雅地擦手,“有才之士,都是合該受到禮遇的。”
“殿下所言甚是,是奴婢淺薄了。”侯春低了低頭,道:“衛閩多年壯誌難酬,殿下攜厚禮相送,又如此重視,他必然感激涕零。”
“去吧。”唐沁丟了帕子,看了他一眼,“收拾好車馬,本殿今日出行不宜高調。”
“是。”
辰時正,湖州最為名貴酒樓之雅間。
唐沁坐著,對前來赴宴的衛閩善意道:“衛大人請坐。”
“下官不敢。”衛閩穩穩站著,卻沒有要坐的意思。
唐沁知道他素來謹慎,也沒有著急,笑道:“今日我是著男裝,便也沒有什麽公主殿下,更無君臣之分。大人隻當是與朋友敘舊便好。”
她指了指左側的尊位,“衛大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