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戶部賬冊
他本來是沒怎麽能吃辣的,眼下雖然偶爾吃些,卻也吃不了這麽多辣。
唐清笑著打圓場,“聿之有傷在身,即便喜歡怕也是不能多吃的。”
霍轍調換了筷子方向,夾了一些青菜,一本正經歎道:“是啊,這身子骨不允許啊。”
說著還裝模做樣地咳上兩聲,放了筷子。
“我沾長公主的光才有這般口福,昨日長公主冊封之喜無甚好禮相賀,今日特補上。”
他朝後頭侍立著的寄留招招手,寄留會意轉身出門,沒多久就捧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匣子入殿來。
“西北大漠沒什麽好東西,唯有軍醫專門調製來對抗敵軍陰詭手段的藥劑珍貴些。”他將小匣子繞過菜肴推到唐翹跟前,“這裏頭有四類藥劑,於治療外傷、止痛、解毒等頗有些奇效。雖說長公主居於深宮不必擔憂受傷,可到底有備無患。”
這東西一出來,唐清都咋舌。
“你這些藥,瓶瓶百金之價。”
比起那些首飾什麽的,可稀奇多了。
唐翹也跟著擱了竹筷。
“不過一個冊封禮,世子破費甚巨,如此厚禮,昭華愧不敢受。”
無事獻殷勤,還給這麽大的禮,霍轍的人情可不好背。
霍轍笑:“長公主殿下先別忙著拒絕,轍如此,也是想討個長公主的好罷了。”
“家中長輩有意叫我與皇族親近,隻是定北王府素來不涉京城紛爭,長公主乃皇後所出,身份貴重,與長公主相交最是妥當。”
這話叫唐清頷首,頗為理解他。
定北王府素來忠於陛下和皇儲,隻是京中局勢尚不明朗,除永豐帝之外,他若交好有機會登臨帝位的皇子最是容易惹來非議。
恰好逸王唐清和長公主唐翹,都不在此列。
唐翹扯了扯嘴角,“霍世子真實用心良苦。”
也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故意接近她三哥的吧?
她就知道,這人無利不起早。
他回以一笑,“比不得長公主七竅玲瓏心。”
唐清:?
怎麽感覺氣氛不對。
“來,不說場麵話了,吃菜吃菜。”
“啊撐……”回宮的路上,唐翹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看著艾艾手裏提拎著的一大堆點心吃食,突然惆悵起來。
自己才十三就被三哥這樣喂養的話,日後會變胖的吧?
想及昨夜那些驚險的畫麵,她幽幽道:“看來得找個武師傅了。”
鍛煉體魄的同時,也控製一下體重。
“殿下要習武啊?”艾艾怎一個吃驚足以概括得完,“曆朝曆代公主們都是學琴棋書畫的……”
“你這話可就錯了艾艾。”她慵懶地靠在軟枕上,微微睜著眼,“北狄北燕西戎的公主們,可都是個個能騎善射。”
艾艾這才恍然大悟,她方才一下子局限起來,都忘了其他國家的公主跟大邕不同。
“說起這個,還有三個月就是萬壽節了,到時候各國使臣入宮,或許也有公主會來呢。”
唐翹微微眯眼,不是或許,是肯定,而且還是不止一個國家的公主。
所以在這之前,許多事情得快些解決完。
這一日,在唐翹興致勃勃輾轉宮外的時候,宮內外許多人卻無法得這興致。
“你說謝國公府昨日晚間就派人出發去嶺南了?”關雎宮內,貴妃緊鎖著眉頭,“本宮本就一直不解,為何韋長善與衛拯來往的書信謝氏會知道,衛拯這個吃裏爬外的東西!若再叫那些賬冊落到謝氏手裏……”
後果就不堪設想。
想到此處她就生氣:“韋長善這個蠢貨!竟叫衛拯手裏拿了這麽要緊的把柄。”
“好在侯爺的人已經去劫殺衛拯了,咱們的人早出發一日,必定不會叫他回京來。”
“母妃派人劫殺衛拯,實在是不明智。”唐沁端坐在一旁,正練著琴,她素指微撥,如涓涓流水般動聽的琴音傾斜而出。
貴妃不明所以,問她:“為何?”
“父皇手裏握著的,也隻有韋長善與衛拯來往的憑證,即便要懷疑三年前戶部之事,可若沒有實在的證據,即便三司會審再查,也不能隨意亂提審,隻要二人一同咬死從前有私交,那麽即便追罪下來,也損傷不大。”
“衛拯若在這個關口死了,那才是坐實了此事真有隱情。”
貴妃這兩日隻顧著心慌了,卻沒深想,如今一聽女兒的辯言,恍然大悟過後,便是懊惱,“你舅舅早已命人快馬趕赴嶺南,眼下攔截也是來不及了。”
如此一來,她們就更是被動了。
“隻怕國公府的人也是去殺衛拯的,沁兒可有什麽法子應對?”
若是旁人見貴妃竟以此大事詢問十四歲的女娃娃,定然要驚掉下巴。
可貴妃作為唐沁生母,最是清楚寶儀的早慧,尤其三年前戶部和揚州出事之時,便是她一言解了淮陽侯府的困境,不僅叫範忠良成功替韋長善背了鍋,還叫韋長善一舉成為了戶部尚書。
而那時,她不過十歲罷了。
唐沁行事穩重,麵對眼下處境,比貴妃考慮得隻多不少。
“於謝家而言,衛拯活著更有益處,倒不至於殺他。國公府人此行,定是為了衛拯手裏那本賬冊。眼下最要緊的,是在衛拯抵達京師之前,派人將那真賬冊弄到手,即便搶不到,也要毀了。”
“你說得對。”隻要真賬冊不落到其他人手裏,就算衛拯舌燦蓮花,也構不成威脅,頂多算是攀誣。
“隻是那衛拯也著實可惡,待此事了結,本宮定要殺了泄憤。”貴妃最恨這等背叛之人。
唐沁不以為然,“衛拯沒理由這樣做。這些年他雖然身處偏遠,可有著我們給的銀子,他過得不僅不落魄,還比一些官吏都活得瀟灑。我們不殺他滅口,他自然也不敢有歪心思。”
“那禦史台手中的證據是怎麽回事?”總不能是大風刮過去的。
“從源頭到途中,都有可能出錯。不是韋長善就是傳信的人出了問題。不過眼下不是追究這些罪責的時候,”唐沁手下琴音停駐,清幽眸光裏露出困惑,“我總覺得謝氏一族另有所圖。”
聯想起近來發生的事情,她覺得事情不簡單。
“當初六弟身邊的那個侍女憐燈,母妃尋到蹤跡了嗎?”
貴妃不怎麽在意,“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侍女被通緝,恐怕早死外邊了。她若真的還在,前些日子徐良妃那個賤人鬧的時候,她就該出現了。”
當初宮裏流言漫天的時候她還擔憂過,可眼下良妃都進冷宮這麽久了也沒個動靜,她更是安心。
“那個賤人,要不是仗著家裏有些勢力,本宮早捏死她了。”一提到徐良妃她就會想到自己那個還未出生的孩子,對良妃,她怎是一個“恨”字足以說得。
唐沁微微蹙眉。
不管來了這個地方多久,她還是不能適應這種輕飄飄就了結一條人命的風氣。
“昨日冊封宮宴上,女兒聽聞唐翹入京途中遭遇劫殺,是母妃做的嗎?”
“她那樣的鄉野女子,怎麽配入宮,還做長公主。”在關雎宮內,貴妃可以毫無顧忌鄙夷唐翹的出身,“不過沁兒你放心,此事雖然敗了,母妃總有法子叫她沒辦法囂張。”
永豐帝後宮的女子不少,有權有勢的也不是沒有,可這麽多年來貴妃不僅站穩腳跟還一步步升至貴妃之位將宮權盡握於手,靠的可不僅僅是與永豐帝那點子青梅竹馬的情誼。
唐沁看著她眸光裏狠辣的模樣,很想問她:除了六弟,到底還害過多少人?
可她不能。
這是她在此處的生母。
她拂了拂衣袖起身,“我回涼雲殿了。”
貴妃隻以為她是累了,柔聲勸了一句,“離萬壽節還有些日子,你即便要練琴,也莫要太拚命了。”
“我知曉。”
“主子,陛下召您去紫宸殿。”柏葉同方才出去的唐沁見了禮,快步入殿來稟報。
“陛下不是在議事嗎?怎麽忽然叫我?”
她隻是順口一問,卻沒想到柏葉的話叫她當場僵住,“是為著昨晚上死的那個內侍。吳常查到了咱們宮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