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

第351章 戀棧

王雲鶴來這一出實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在此之前他從沒表示過要對軍製動手。

現在大家正在掰扯著選官、兼並、考試等事項呢,老王又來說軍事?這是要幹嘛?

皇帝沒有馬上表示反對,他說:“卿細細列個條陳,容後慢慢奏來。”他的目光往下麵看,卻見前排謹慎的人雖麵露猶疑之色,但都沒有馬上反對。

隻有冷將軍出列,問道:“大敵當前,不知要如何改動?”

王雲鶴不為所動,道:“會知會你們的。”

冷將軍還要說話,冷侯輕輕地咳嗽一聲,以眼神讓他退下。冷將軍站著不動,又被鄭侯飛了一個眼刀,才不情不願地回到了隊列裏。

接著,衛王出列,說的是齊王的新宅建成了,是不是得選個日子給齊王辦婚禮了。一件好事,生生給拖了大半年,再不辦就要過年了。

朝上馬上熱鬧了起來,皇帝笑道:“著欽天監測算吉日!”皇子結婚自有其一套程序,禮部等處都忙了起來,連內侍局都得跟著辦差,又要選內侍又要選宮女的。

太子也笑吟吟地說:“二郎長大啦!”

早朝竟在一片熱鬧聲中結束了。

祝纓盤算著得給齊王送新婚禮物了,她打定主意不要出挑,隨大流就行,也不弄什麽特色。她更關心王雲鶴這是怎麽了,想著王雲鶴得先麵聖,她先回大理寺,不再派發新案子。然後往政事堂去見鄭熹。

王雲鶴不在,鄭熹與鄭侯、冷侯等幾個人坐在一處說話,在他們的下麵,冷將軍乖巧地坐著。

看到她來,鄭熹道:“怎麽過來了?坐。”

祝纓一看在座的這些人,一坐下便直言道:“今天這朝上是怎麽了?您別是已經知道什麽風聲了吧?”要不然怎麽昨天跟她說那些話?

冷將軍與祝纓不熟,他帶點警惕地看著祝纓。鄭侯緩緩地問:“什麽風聲?”

祝纓道:“就王相公今天說的那個事兒,獨瞞我一個人?”

鄭熹道:“我亦不知他為何如此!”

“誒?”

冷侯道:“你們且慢,這又是在說哪一出啊?”

祝纓道:“你們在說哪一出?”

一番饒舌,鄭熹果斷地將前情講了:“我們昨天說到了王相公,不想他今天就要在軍製上動刀子。”

鄭侯、冷侯對望一眼,他們是絕不願意輕易改動軍中規矩的。兩家至今在軍中都還有勢力,否則鄭熹安排金彪入禁軍做軍官不會這麽順利。而冷將軍現在還在領兵。

這一動,怕不是動他們?

鄭侯道:“可是奇怪!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你們出什麽岔子了?”

冷將軍道:“何曾有失?我們才退了胡虜!”

鄭侯道:“那就奇怪了。要改動,又沒有馬上說如何改,反對都插不進嘴。”

冷侯道:“我隻怕陛下聽了他的說法,一時頭腦發熱點頭了,又是一樁麻煩。子璋啊,你看他會說什麽呢?”

祝纓一臉茫然:“我不懂兵事啊!哪能看得出什麽來?我能想到的就是上次麵聖,冷將軍說,看出來胡人在試探?看出來胡人軍容比以前嚴整了。那反過來,胡人是不是也試出什麽來,看出咱們的疏漏了?是不是因為這個,王相公才要動手的?否則,實在不像是他的作派!”

鄭侯眼中精光一閃:“你也覺得不像他?”

祝纓認真地看著他:“不像!必有緣故!”

冷將軍很直接地問祝纓:“我說話無禮,大理莫要哄我,你與王相公素來交好,有什麽消息莫要瞞我們!將士是幹的賣命的營生,眼裏是揉不得砂子的!”

冷侯道:“知道無禮還不客氣一點?”他皺起了眉頭,低聲喃喃,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

鄭侯道:“三郎,你猜一猜。”

“我?猜?”

鄭熹想了一下,也說:“對,就是你,猜一猜為什麽他突然著急了。”

雖然許多人都看出來王雲鶴是要變一變現在的規矩,但是王雲鶴下手是知道輕重的,沒有上來就掀攤兒。王雲鶴沒有上來就拿出一整套的方案出來,與各方勢力也在不停的磨合,宛如一個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不停地在打補丁。

王雲鶴的手段也不激烈,以至於鄭熹認為祝纓給人家當馬前卒了,忍不住給祝纓再拽回來。若是王雲鶴上來就擺明車馬,祝纓還這麽給王雲鶴賣命,鄭熹對祝纓就不止是“聊聊”了。

祝纓道:“那就是軍製上讓他看到了危險!有沒有人向將軍打聽過軍中內-幕?”

冷將軍搖頭。

祝纓道:“那我再問得明白一點兒,你們軍中,爛到什麽程度了?”

“你怎麽說話呢?”

祝纓擺了擺手:“他事兒那麽多,吃多了撐的與你過不去。我就說我看到的?陛下現在心裏不安,安排個人,朝上推三阻四的,一個禁軍恐怕隻有時駙馬是他真心喜歡的。陛下不會堅決反對的!您現在得跟我說實話,我知道軍中有空餉,有用軍屯謀私利等等。你的手下,有多嚴重了?”

冷將軍猶豫了一下,道:“還能維係!”

“竇尚書摳是摳了點兒,輕重緩急他還分得清,上回你們爭得那麽凶,恐怕不是他挾私報複吧?”

冷侯咳嗽了一聲,道:“他們也都是慣例,還不至於。”

祝纓想了一下,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我去探探冼敬的口風?”

鄭熹果斷地道:“要快!否則,一旦陛下下了決心,就麻煩了。”

祝纓歎了口氣,道:“我這就去。”

……

祝纓去了東宮,冼敬正在與太子說今□□上的事情。

聽說她來了,太子笑道:“他來是見你,你的麵子比我大。”

冼敬道:“殿下說笑了,若是朝臣都圍在殿下的周圍,將置陛下於何地呢?他也是為您著想。”

太子道:“我猜他是為了今□□上的事。”

冼敬道:“不必猜,一定是的。他夾在中間也是難的,他心裏有天下,卻又有恩人。”

太子笑道:“左右逢源也是左右為難,倒不如定下心來呢。”

冼敬道:“是嗬,他是個極能幹的人。他若能定下心來,事情就會順利很多。”

太子道:“你見他去吧,咱們的事兒等會兒再聊。有什麽需要我做的,隻管對我講。不過,隻怕這位麵前,我不大應付得來。”

冼敬道:“殿下哪裏話?他不是需要應付的人。”

說完,離了太子跟前,請祝纓到自己的房裏坐下。兩人進房,侍從們又搬來兩個炭盆,屋子裏更加暖和了。

祝纓也不避諱,直接問冼敬:“今□□上這是怎麽回事?你莫敷衍我,你若不知內情,我等一等去拜見王相公,親自問他。他上一次與我說的可不是這樣。”王雲鶴跟她說過,不會拿出一整套的“變法條陳”出來,隻做、不說。現在怎麽變卦了呢?

冼敬道:“不幹不知道!這裏麵的水比想象的還要深!”

“知道水深還紮猛子,王相公的體格,撲通一聲下去他不怕沉底兒嗎?”

冼敬嚴肅了起來:“你這是什麽話?難道老師不知道難嗎?你知道如今兵製已經很難維係了嗎?竇尚書難道是個故意為難將士的人嗎?他為什麽扣了他們的賞格一個月沒發?”

“國家財力不當捉襟見肘如此!”

冼敬道:“你知道兵製嗎?我以前也不太清楚,現在因著這次戰事也才弄明白些。”

“正要請教。”

“兵,分兩種……”

這年頭的兵分兩種,一種是常備的,一種是臨時征召的。臨時征召的很好理解,就是人頭不足了,額外的抽丁。

常備的就是日常的兵役。這種兵役有年限,也有些待遇。常備兵又分兩種:邊軍、禁軍。即在外的,與在京畿及附近的。

這裏麵又有輕重之分,這很好理解。

祝纓點頭。

冼敬道:“他們日常怎麽維係呢?又分兩部分……”

一是朝廷會劃撥一些糧餉,二就是分一片地,給你們經營,主要是種糧自己補貼。在梧州的時候,祝纓就遇到過,她與幾個校尉相處得都還不錯,他們除了種糧還會種甘蔗呢。

冼敬苦笑道:“將校與文官不同,他們領了一支兵就不會輕動。兵士調動頻繁,不利戰事。上戰場,都是以性命相托付的。”

兵將互不相識,士兵對將領的信任度就會降低,容易一敗即潰。

祝纓道:“是。”

“如此一來,在一地久了,就要出事了。”

“什麽事?”

“空餉是其一,侵占土地是其二,再有將士卒視作私屬部曲,還這還能為國家作戰嗎?冷將軍是打贏了,可誰都看出來贏得蹊蹺,對不對?他自己都說,對方是試探。但是你看看他呢?一行動,向朝廷要了多少糧草?除了貪墨,其中還有是不能說的窟窿、爛賬都是靠這一仗給填平的!”

祝纓點了點頭:“確實是個平賬的好機會。”

“再說土地,抽丁的,隱田隱戶不用我說,你也知道。軍屯的土地,嗬嗬!”

祝纓也歎了口氣,這個她懂,福祿縣之前的軍屯,不提也罷。各地還有沒有類似的情況呢?不好說。再說她後來撥給後到的軍士的荒地讓他們開荒,出力的是士卒,產出歸誰管呢?軍官。可不就是軍官的私屬嗎?

當時隻顧著福祿縣,現在想想,如果認真清算,不該是那麽樣一個結果。

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說的又何止是“不歸我管的我不擔責任”,而是“不在那個位子上,很難想到其中的問題”。

冼敬道:“都看出來胡人有南下牧馬之意,你還能安心睡覺嗎?他們吃空餉,有多少?我們雖摸不清,但是吃個兩成不算少數吧?再不管管,就要出大事了!他們出兵伸手要錢糧,打完了伸手撫恤。以前風調雨順,還能支應!如今朝廷也不能任由他們施為了啊!”

軍屯再疊加一個隱田隱戶,兩條腿都折了!這個時候就要看朝廷的底子了。

說到底還是運氣不好,這二年的收成是真不如之前的許多年!從南到北,南方好點兒,有雙季了,兩季的收成比一季總數好一些。朝廷還能比之前多收上來一點兒。北方還如之前,又受災,餘糧雖有,但朝廷得考慮到最糟糕的情況。

冼敬輕聲道:“鄭相公是個聰明人,無奈對地方上的事還是知道得少。他家又是那樣的一個出身,在軍中有舊情啊。”

祝纓道:“王相公要怎麽改?這麽劇烈,這些人脾氣上來可不比地方上那些士紳好應付。士紳還與你打打嘴仗。今天這個,能直接打起來!”

冼敬道:“我怕北地要先打起來,除非胡主橫死,又或者胡相暴斃。胡人上馬為兵、下馬為民,十四、五歲咱們這兒還不成丁,人家已經是勁卒了。人家不管幹什麽,都很快!”

“想怎麽改?”

冼敬道:“募兵,先練一支勁旅,也不讓他們種地自籌錢糧,由朝廷按人頭撥給……”

“這是要順手把兵權給收了?端誰的碗、受誰的管。陛下心裏一定是願意的。可你們一群書生,要讓誰來幹這個事呢?”

冼敬微笑道:“老師又不是什麽都不懂!此番對戰胡人,雖然不盡如人意,倒也能看出一、二新出之輩。挑出來,換個地方,讓他先做!”

“又要掰腕子了!人家傻啊?”

冼敬擺了擺手,道:“老師會與鄭侯他們協商的!隻要各家有將帥之才,絕不壓抑!”

祝纓道:“為什麽不先與他們商議?你們任過地方,知道地方上的積弊,做事有分寸。軍中事務你們又懂多少?不摸一摸將軍們的底,不問問他們的心,就動手?”

“你要早早與他們講,他們必是不肯接受的。又或麵上糊弄過去,沒幾天故態複萌,真要用的他們的時候,有不頂用了,不知道要拉扯到什麽時候去。

他們或許還要從旁的地方,譬如地方上的兼並等事再生出事端,令人無暇他顧。直指中心,讓他們知道厲害,才有得談呢。”

祝纓道:“刀架在脖子上了,傻子都知道有危險,靠騙是不行的。這些人,不、不必他們,我現在就問你,若有人上表,哦,不,隻傳些流言。陳相公急流勇退,劉相公閑雲野鶴,施相公二十年太平宰相。王相公為何戀棧權位?王相公要如何應對?不,他連答話的人都沒有!因為沒有人當麵問他。”

整王雲鶴的辦法,祝纓都能想出來許多種。別人,就更不會留情麵了吧?

冼敬道:“我倒說,一切都準備好了,讓他們結結實實地吃一場大敗仗,他們不改也得改、反對也無用了。都死在大戰裏,還省了許多事呢!正好換上些好人來!可老師說,那是要拿將士的性命來換的。兵敗之後,邊境百姓又能有多少人可以活命呢?縱活下來,有多少□□離子散?多少人傷病殘疾?多少人被擄為奴隸?”

“與其損百姓軍士,不如損我,”冼敬悠悠地說,“老師是這麽說的。”

“確切嗎?你們關於軍中的消息,知道得確切嗎?”祝纓認真地問。

冼敬道:“竇朋都快氣瘋了,他查的。大軍行進得埋鍋造飯吧?甭管要了多少錢糧,吃飯的人就那麽多。派個人,途沿一問,空餉多少就知道……”

其他的以此類推,在朝廷的地麵上,對自己人防備不深。竇朋又是個精明能幹、見微知著的人,查出來也不難。竇朋知道事情不簡單,沒有當麵質問冷將軍,隻是暗中扣他撫恤之類,背後卻給王雲鶴說了。

“他還真是聰明。”

冼敬道:“他肯掀這個蓋子就不錯了,多的是糊弄過去的人!”說著,不由切齒。他以前也幹過戶部的,當時沒尚書,他一個侍郎管戶部,覺得自己盡心盡力,管得效果還挺好。哪知下麵也是糊弄他,現在這個局麵,冼敬自覺臉上不好看。

如果讓冼敬遇到這件事,他或許也能查出來。但是沒遇到,他也就不知道。祝纓明白這個道理,但沒心情安慰他,隻說:“這一關不好過。”

冼敬道:“所以拜托你啦,我知道老師是會得罪人的,咱們能給他轉圜一下不?”

祝纓道:“轉什麽轉?不如把實情對他們講了!挑明了,要麽身死家敗,要麽就認真起來。不過據我看,難。”

冼敬道:“那可也沒辦法了。對上了就對上了吧,總也無愧於天地了。”

祝纓道:“我明白了,我會盡力同他們講的。”

……——

與冼敬道別之後,祝纓沒去見鄭熹,他等了一等,攔下了麵聖完的王雲鶴。

王雲鶴微笑道:“怎麽?”

祝纓道:“我才見了詹事。他說的是真的嗎?”

“他說了什麽?”

祝纓簡要複述了一下兵製上了問題:“鄭侯他們剛才還在政事堂,我先去對他們講。”

“你站住,不要動。冼敬糊塗!該我說的,你能說什麽?”王雲鶴嚴肅地說,“你莫要管。你做的已經夠多了,你要留下來。隻是日後你與他們分道揚鑣的時候,不要太傷心。”

祝纓怔住了。

王雲鶴笑笑:“你呀,心太軟,得讓歲月磨一磨才能出鋒刃。”

祝纓道:“您還當我是孩子?”

王雲鶴道:“冼敬對你說什麽了?”

祝纓道:“您要搶時間。”

王雲鶴笑了:“他也不懂!我可以告訴你,不會馬上就動鄭、冷等人大戰在即,臨陣換將已是不妥,何況這樣大動幹戈?動,也不會馬上動邊軍!募兵不過試行,數目也不會太多。但有這麽個說法,我就可以逼他們自己整肅!讓他們能夠應付馬上要來的一戰。”打完了再動。

祝纓放下心來,對王雲鶴笑笑。

王雲鶴卻不笑了,他緩緩地往政事堂踱了去,胖胖的背影越來越遠。

“我不會傷心啊。”祝纓喃喃地說。

王雲鶴回到政事堂,冷將軍等人仍在。王雲鶴毫不尷尬,先與鄭熹等人打過招呼。再質問冷將軍:“軍中積弊,究竟如何?”

冷將軍梗著脖子道:“都是舊例!絕無越軌之處!”

王雲鶴抽出一個本子扔在桌上:“是嗎?”

鄭熹揭開了一看,不由皺眉,試探地問王雲鶴:“這?”

王雲鶴道:“容不得你們胡亂應付了!”

鄭熹笑道:“您可真嚇人,我還道您要不管不顧了。”

“我可沒有嚇你們。你們做得成還則罷了,一旦有失,就什麽都掩不住了。到時候就不是我要如何,是胡人會把朝廷官軍如何了。”王雲鶴冷冷地說,“元光你也是知道的,這兩年朝廷賦稅如何,還禁不禁得起他們這樣揮霍?一旦戰敗,百姓遭殃不說,你們就一定能保全首領嗎?”

冷將軍後頸發汗,在王雲鶴目光之下腰越來越彎,最終埋下了頭去。

王雲鶴對鄭侯、冷侯點點頭,鄭熹也對二人使眼色,二人微笑對王雲鶴致意。

次日,許多人都等著王雲鶴怎麽與鄭侯等人對上。不想冷將軍先上了一本,道是一場大戰下來,發現了軍中有些事情需要整頓,申請自己動手。否則,等到下次與胡人再戰,可能會吃虧。

皇帝批了。

雖然批了,皇帝卻又以“備胡”為名,下令再組建一支新軍,賜名“忠武”,錢從戶部出,人從民間招,選“良家子”,直屬皇帝。人不多,先練三千。

這些都不是祝纓的主職,她像是聽進去了王雲鶴的話,蟄伏了。大理寺該做的事還是照做,不再特別的針對一些地方——害!一年過去了,該換的都換差不多了。

鄭熹又找到了祝纓,詢問王雲鶴是不是以後都要照忠武軍的樣子改了。

祝纓雙手一攤:“我並不知道,讓我別問呢。”

鄭熹看了她一眼,祝纓坦坦****:“我本來就不懂兵事,能給我說什麽?你們弄吧,我回家睡覺去了。再不管這些破事了,沒意思。”

鄭熹笑道:“怎麽就突然喪氣了?打起精神來,宮裏還有喜事呢,耷拉著臉,叫人看到了還不知道陛下娶兒媳婦犯著你什麽忌諱了!”

祝纓扯出個很假的笑來,鄭熹又笑了。

齊王娶的是舊勳王家的女兒,祝纓在宮裏吃了喜宴。

接著,各地刺史又來不少。今年卓宇沒來,他的上司與祝纓也不熟,但是又有別的幾個南方出身的官員投帖到了祝纓府上。

冷將軍等人私下做了什麽祝纓不知道,可確乎有些宴席上有些人傳出王雲鶴的閑話。說他看起來為民請命,實則自己把住權柄不放之類。流言漸漸傳了開來,以至於一些閑人也聽到了。

到了最後,祝府的李娘子一邊剁著肉餡一邊罵:“王相公忒好一個人,我恨不得他一直做丞相哩!換個別人,做甚?欺負百姓麽?”

京師之內不好騙,京城之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信了這種說法。

嘀嘀咕咕,傳言不止,以致到祝府的南士們也忍不住想打聽王雲鶴的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