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公心
“哪裏哪裏,比不得你。”祝纓輕快地說。
陳萌道:“你就別誇我啦!咱們兩個,還用這麽客套麽?那就沒意思了。”
祝纓道:“我要操心的人少,不像你。”
一句話戳到了陳萌的心上,他輕聲抱怨:“我竟沒想到,這整個政事堂,竟然是我最有公心了。我才到京城那幾年,看冼敬是恁樣一個君子,如今你再看看,滿腹私心雜念!鄭熹,多麽風流倜儻、高瞻遠矚的貴胄公子,我原以為天下布局都在他心中,如今也將姻親朋黨看得更重。竇相公實幹,可我看他這些日子有些退意,沒那麽有衝勁兒了,仿佛在謀後路,你瞧瞧……”
祝纓道:“冼、鄭二人,去掉其中任何一個,另一個立時就胸懷天下起來了。”
陳萌以手加額:“你又說笑了,這怎麽可能?去掉一個,另一個還不得上天?馬上就要清算另一批人,到時候不死十幾個、流放幾十個、降黜百人以上,不算完。朝廷現在可經不起這樣的動**啊!可是要這麽繼續下去,以後就越發難辦了。我現在都不敢看竇相公的臉,不想接他的話,就怕一接,他下一句是要休致。”
陳萌自己,也不是全無私心的人,哪個丞相不任用一點自己熟悉的人呢?可在冼、鄭中間玩平衡,是很考驗本領的。
他又看了祝纓一眼:“咱倆都差不多。鄭七沒再支使你幹什麽吧?”
祝纓道:“還用幹什麽?大理寺如今又不在我手上。”
陳萌道:“我隻擔心到了那麽一天,你不幫他攻訐冼敬就算是背叛了。我呢?兩不相幫,就怕兩邊會不是忌憚我與另一方聯手而討好我,而是他們合起來先把我擠到一邊去。”說著,他愁了起來。
祝纓並不慌亂,她反向陳萌提出了建議:“何必杞人憂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想在雙方之間站穩了,你手上的人得能幹才行。否則破綻太多,什麽事也幹不下去。”
“你是說?”
祝纓道:“不能再不緊不慢了,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當年,伯父還在政事堂的時候,幾位相公曾有意留了些種子,這件事你我都知道。陛下比先帝,還是聖明一些的。”
“你是說,現在就把這些人向陛下舉薦?”
“趁你還在吏部,你一丞相,又兼吏部,陛下又年輕。可與伯父當年以丞相兼管吏部不太一樣,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被分權了。冼、鄭,哪個不想要吏部?你我都有公心,但我的公心可不多。
仕途艱難,他們要麽沉淪、要麽依附,能自己蹚出來的人可不多。如果這些人不得不依附某人,我也不會再為他們勞心費力了。以後大家就各逞心機了。”
陳萌想了一下,緩緩地點頭:“是啊……”他與祝纓一樣,有公心,但不多。
“趁天下還沒到非冼即鄭的地步。王叔亮快出孝了,父親的心血被糟蹋成如今這個樣子,他想必也是不甘心的。還有施季行他們,雖然丁憂了,也是丞相之子,怎麽能隨便聽人擺布、為人驅策?隻要這些人都還在,局勢就不會太壞。還有陛下。再努力最後一次吧。”
陳萌道:“不錯,有王叔亮可分冼敬之勢。鄭熹——”
“鄭相公所有的忍讓都是有條件,如果國家好了,他家沒了,那他要這個國家是沒有用的。他沒有那樣的情懷。”
“哎哎哎!還沒到那一天,沒到那一天!”
“好,不說那麽遠,那咱們現在?”
陳萌道:“我這裏是有一些人……”
“巧了,我也知道王相公留下的一些人……”
陳萌心中感動不已,祝纓這是徹底擺明車馬與他更親近,選了他沒選鄭熹啊!擱陳家,當通家之好,給陳放當叔父。放到鄭家,當……故吏?
陳萌恨不得現在就爬去給親爹再上炷香!鄭熹,他是真的玩不過,還好有祝纓在。
兩人直商議到掌燈時分,陳萌道:“明天我再讓吏部調一調檔,這幾天擬出一份名單來!出了名單,咱們再議一議,有個定稿,你我一同麵聖。”
祝纓道:“好。對了,還有一事。”
“什麽?”
“國子監那裏有些變動,你知道的吧?”
陳萌點了點頭:“楊靜比冼敬像樣得多了!你是說,他那裏遴選出來的學子?選個日子,咱們見一麵。”
“好。”
陳萌又問:“咱們這麽辦,鄭七不會說什麽吧?”
祝纓道:“幹嘛讓他知道呢?”
陳萌道:“哎,不妥不妥,他耳目靈的,怎麽會不知道?他家二郎常在禦前。要是讓他知道了你瞞著他做了這些事,必生波瀾。別看他以往對你好,那是因為你凡事都為他著想。這樣一件大事瞞著他,他怎麽還會寬容?”
祝纓無所謂地道:“那就你一個人去麵聖。”
“哎哎,我可不是這個意思!”陳萌有點發急,眉眼間露出了點三十年前的神態來。
祝纓笑道:“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也免得我又要與鄭相公周旋去。我並不在意這件事是不是由我在陛下麵前提出來的。隻是你麵聖的時候,莫要忘了王相公。千萬拜托。”
陳萌嚴肅起來:“好。”
祝纓道:“顧同他們的事兒,你可不能忘了。”
“記下啦!”陳萌當場寫了個條子放到桌子上,以示忘不了。
祝纓又說:“還有郎睿等人,等他們學得差不多了……”
“包在我身上。”
“好。”
“用了飯再走吧。”
祝纓在陳家吃了飯,陳夫人、陳枚都作陪,席間,祝纓又對陳枚托付了金羽、郎睿、路丹青與蘇飛虎的兒子蘇晟。這四個人先補課,差不多的時候要讓陳枚帶他們交際一下。
蘇喆、林風雖然對京城也比較熟,但終不及陳枚這個丞相親兒在京城更吃得開。
陳枚滿口答應了。
……
此後,祝纓就閑了下來,在此期間卻又發生了不少的事情。
先是施鯤的喪禮,皇帝親自去了一趟。施家子孫丁憂,政事堂的丞相們向皇帝建議了一些官員的名單。
這份名單是丞相們意見比較一致的,皇帝看了上麵第一個名字是姚臻,微微皺了一下眉,終究還是答應了。姚臻當時幹的事兒讓他上不去、下不來的,但是他需要一個榜樣,也隻好認了。
禮部尚書又變成了嶽桓,這位是鄭熹的妻舅,家學淵源,倒是合適。對祝纓來說,更合適的是嶽桓與她的關係不錯,蘇喆與嶽桓也熟,若是換了旁一個老古板,祝纓怕是得設法給蘇喆再調個地方了。
朝中其他人也有所調動,祝纓那位老上司又調任了刑部尚書。明義公主的駙馬時悉被皇帝扔到了宗正,祝纓覺得他大概能老死在這個位子上了。
陳萌把顧同往京城調了一調,放在了刑部任郎中,恰在魯尚書手下。顧同最早跟著祝纓,就以庶務見長,最擅長的其實不是開荒括隱,而是查案、判案。放到刑部,卡最後一道關卡是極合適的。
顧同的調令發出的當天,祝纓又上了一封奏表,請皇帝不要忘了王雲鶴的後人。王家兒子丁憂也有三年了,孫子更是早就出孝了。
皇帝想起了王雲鶴,再看看現在朝上的這些丞相,也是感慨萬千。他本就對王雲鶴有好感,比先帝對王雲鶴有感情多了。便調王雲鶴的長子任工部尚書,王叔亮為鴻臚寺卿,其餘人也各有安排。
到了這個時候,祝纓在朝上的熟人就多了起來。六部都與她有交情,九卿也都是熟人。
偏偏不巧,又有幾個地方報了災,接著,東邊又有了一股匪患,都要需要她協調。她顧不得欣賞自己現在的處境,又忙了起來。
便在此時,蔡義真的案子告到了大理寺。有祝纓安排,很順利地被大理寺的人接手了。大理寺現在還沒有正卿,由一個少卿裴談代管。
裴談接手,花了兩個月的時間。蔡義真與他的上司、同僚,一起被查了個底兒掉。經查明,上司、同僚甩給蔡義真的罪名,大半不實,這幾個人免的免、降的降,蔡義真如果頂了這些罪名,最好的結果也是個自殺。
如今大部分罪名被澄清,他揀回了一條命。隻是其中一部分包括受賄之類,倒也屬實,又勒令他交出贓物。吏部給他降職,一氣貶成了個縣丞,又從頭幹起了。
便在此時,顧同也趕到了京城,卓玨的任命也下來了。
……——
顧同從北地過來,心中帶著些掛念,沒進京城,先在驛站裏被祝文與幾個少男少女給攔住了。
顧同認得祝文,祝文上前給他行禮,他忙上前抱住了祝文:“嘿!怎麽是你來了?”
“大人新搬了家,怕您找不到。”
“老師還好嗎?”
“都好。”
“哎?這幾位是?”他仔細地看看,不大認得郎睿等人,但是看他們服飾的細節、長相透出的小特點,也能琢磨出來是南方人,多半還得是異族。他看到路丹青也不覺得意外,反而多看了兩眼,猜測她擅長什麽。
祝文忙給他們介紹,顧同笑道:“那可都是自家人呢!”蘇晟、郎睿比他矮一輩,路丹青、金羽與他平輩。
顧同又感慨了一回金羽:“我見過你的哥哥。”
祝文道:“進去說話吧。”
幾人進了房裏,祝文才告訴了他將要把卓玨給調走的事:“大人還有些安排,等您回府之後,大人會親自同您講的。您的住處也定下了,且住在老宅那裏,已派人收拾好了。刑部尚書也是舊識,就是當年的魯刺史,大人說,不必擔心。”
顧同站起來一一聽了,心中十分安寧。他這些年在外麵也算是獨當一麵了,遠離家鄉親人,自覺也是頂天立地。到得現在,還沒見到祝纓的麵,隻聽祝文轉述的安排,便覺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少年時,背後有依靠。
他鼻頭微酸,道:“都聽老師的安排。”
正事說完,顧同招待幾人邊吃邊聊,與蘇晟等人閑話家常。
顧同與他們都以梧州方言對話,蘇晟長出一口氣:“還是這樣說話方便!官話好難。”
其他幾個人心有戚戚焉。梧州的官話拿到京城,沒什麽人聽得懂,他們的功課裏就包括了學官話,還是個大頭。祝纓沒有馬上給他們放出去,也是因為放出去了他們在京城也跟個啞巴沒太大區別。
倒是梧州方言,他們說得還算熟練。
幾個人比顧同小了將近二十歲,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男孩子也嘰嘰喳喳,有說京城好處的,也有說京城與家鄉不便的。又說到了馬,郎睿道:“都說阿翁騎射厲害的,我小時候興許見過,後來都忘了。來了京城重新見了,才知道是真的厲害!”
顧同得意地道:“那是當然啦!老師這般忙,還能抽出空來練習,你們也不要給老師丟臉啊!”
路丹青道:“那不能夠!”
一行人在驛站稍作歇息,便一同進京,顧同先不去刑部報到,先到祝纓府上。他的年紀早已成婚,妻子卻沒在任上,帶著孩子回家鄉侍奉長輩去了。因此顧同進京時便毫無牽掛,直奔新府,坐等祝纓回府。
到得晚間,府上又是一種熱鬧。蘇喆等人也回來了,一見他來,林風就跳起來說:“哎!快,去把趙大哥他們請了來。”
祝纓道:“不急,今天先安頓他,明天大家一總聚一聚,既給他接風,也給卓玨餞行。”
府邸雖然陌生,顧同沒有絲毫的局促,拜見完老師之後就在祝纓身邊跟進跟出。祝纓笑道:“你也還是急性子,來吧,到書房說話。”
師生二人到了祝纓的書房,這一處又比以前的書房更大了些。顧同道:“老師又有新書了。”
祝纓道:“隻管來看。”
“哎!”
“坐。”
“是。”
師生二人說話也省了許多的客套,祝纓問:“北地怎麽樣?”
“您要再晚幾個月調我來就好了,我那兒莊稼還沒收,心裏怪掛念的。”
祝纓道:“會掛念莊稼,算是個合格的親民官啦。阿煉可還好?”
“不錯,”顧同說,“那小子有些像趙蘇,一開始那小心思,嘖!後來眼界開了,也就好了。”
祝纓又問了沿途,以及一些調到北地的南士的情。
顧同道:“我正要向老師稟報。大多不錯,也有幾個不太好,是該整治整治了。也就是我,在下麵的日子長,要是那些沒見過下麵行事的,興許就會被瞞過去了。”
祝纓道:“已經發現啦!才有一個找上門來的,江安的案子,知道嗎?”
“邸報上隱約看到了,這……與咱們有關嗎?”
祝纓道:“蔡義真是南方人,托一卓玨找了過來。”
“這個卓玨!”
祝纓道:“且慢生氣,他是南人,你也是南人,同鄉互相照顧是情份。但是不能隻看一個籍貫就不問其他,召你回來,調卓玨出京,也是因為這個。他得練練眼力,你呢,也該見識一下同鄉。”
“是。”
祝纓又慢慢將顧同的那部分安排告訴他,顧同道:“我明白的!自老師到了福祿縣開始,就不是養廢物,是培養我們這些蠻子成材!這才是正途!南人,也該爭氣才是。”
“明天見了卓玨,也不要掛在臉上。他還有小半月才出京……”
“我到新衙門,也會有幾天假安頓,我與他遊一遊京城、見一見同鄉。”顧同會意。
“好。”祝纓又推出一串鑰匙,顧同也大方地接了。
……——
當天晚上,顧同先借宿祝府,次日搬家、安頓。
第三日,祝纓在府中設宴,請的都是南方人,給顧同接風。
卓玨也收到了請柬,見是顧同來了,先備了禮物,到舊宅去拜見“恩師”。他是顧同引薦的人,顧同才是祝纓正式收的學生。
晚上,兩人才一同去祝府赴宴。
祝府照例沒有歌舞,場麵卻是異常的熱鬧——所有在京的南方官員都收到了邀請,顧同進門先拜恩師,祝纓讓趙蘇和蘇喆把他扶起來,然後顧同就一直站在祝纓身邊了,腰挺得筆直,仿佛一杆標槍!
時光仿佛又回到了福祿縣。
來客中也有認識顧同的,大部分不太認識他,祝纓鄭重地向他們介紹了顧同,又指手邊一個位子讓他坐,顧同才坐了過去。位置是在卓玨等人之上的。
趙蘇對顧同道:“你來了,阿玨又要走了,自你薦他入京,你們也有好些年沒見了吧?”
顧同道:“你忘了?我們在背地才見過的呢!”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
他們一邊敘舊,一邊說笑,說的都是方言。他們也有不同州的,也有不同縣的,方言其實並不相同,但是比起官話,彼此又都更熟悉一些。
酒過三巡,門上突然來報:“大人,陳丞相與……一位貴人來了。”
“誒?”
“是陛下……”
眾人忙起身,也有緊張得打翻了杯子的,也有不小心踩了自己鞋子的,也有帶歪了凳子的。忙亂間排好了隊,祝纓領頭迎了出去,卻見陳萌、陳枚父子倆陪著皇帝走了過來。
祝纓瞄到了皇帝的身後,沒帶後宮出來,挺好的。
皇帝滿麵笑意,眼神都仿佛帶著絲深情:“陳相值宿,與我閑聊時說起你這裏今天要有一場熱鬧,我們就來了。都不要拘束嘛!”
位次於是做了調整,皇帝在上首坐了,祝纓與陳萌在下麵陪著。
皇帝環顧室內,感慨道:“濟濟多士。”
祝纓想罵人,她對詩詞歌賦不大講究。
陳萌對祝纓使了個眼色。陳萌趁著自己值宿,私下求見了皇帝,秘密地將他與祝纓商定的名單交給了皇帝。他思來想去,覺得不能獨占了這麽個功勞,順勢將祝纓、王雲鶴都誇了,當然也沒忘了捎上他的親爹以及親家。
皇帝受到了鼓舞,被陳萌一攛掇,又覺得祝纓與陳萌都很難得,一個不圖自己的名利,另一個也不貪昧了別人的功勞。皇帝道:“你們兩位,可謂知交了。有此賢臣,夫複何求?必不負汝!”
祝纓與陳萌隻得離席拜謝他的誇獎。皇帝道:“坐嘛!”
有個皇帝在,總是不能盡興的,祝纓拿捏分寸,介紹了郎睿、路丹青等人,又將席麵改了,改成山中常見的圍坐、歌舞。
皇帝很有興趣地問郎睿和路丹青等人的來曆,得知是要到京城來學習的,高興地對祝纓說:“你二十年前種的因,如今是碩果累累呀。”
祝纓道:“臣離開梧州也有近十年了,後來的事兒都是他們自己長出來的。”
皇帝更開心了,又問:“鴻臚寺給他們安排了嗎?”
祝纓道:“他們來投奔親戚,住在一處飲食、居住、更便宜些。鴻臚寺雖周到,也代替不了家人。等到王鴻臚到任,再讓他們去拜見一下。現在先學官話,否則還要帶通譯。”
皇帝點了點頭。
陳萌道:“陛下,夜深了,還請回宮。”
皇帝這才帶回宮去。
……
次日,祝纓又帶顧同去見魯尚書。
魯尚書與祝纓近些年來走得頗近,祝纓帶了“學生”過來,魯尚書也是很重視的。
祝纓道:“這是在福祿縣的時候收的學生。”
魯尚書一聽福祿縣就想起來一些不太美妙的回憶,太陽穴上跳了兩跳才平靜下來。然而也欣慰:“二十年了,當年我都不敢想治下能出這些人才!”
打量著顧同,體貌端正,新來的人,魯尚書其實已調閱過他的履曆檔案。魯尚書對顧同道:“你這位老師,對你可著實用心啊!”
顧同頗為自豪地道:“能拜到老師的門下,是下官此生最大的幸事了。”
祝纓道:“說點兒實在的。”
顧同道:“這就是最實在的了。因是您的學生,才能有今天。”
魯尚書道:“不錯,是個明白人。”祝纓就擅長刑獄,學生到了刑部,魯尚書打定主意要好好用好顧同!
他們這邊一團和氣的時候,皇帝與陳萌動手了。
也不知道是誰教的,皇帝假托“施鯤遺奏”的名頭,將一些“施鯤臨終舉薦”的賢才升的升、調的調,突然之間對官員們變得了解了起來!
打了冼敬與鄭熹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