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老臣
“陛下漸有明君風範了。”竇朋麵帶微笑,頗為欣慰地說。
打十幾年前起這朝廷就有點亂,經過先帝的六年,愈發不能看了,竇朋可真怕它“其亡也忽焉”。今上登基了,起初還有些稚嫩,現在漸漸有了模樣,最高興的就是竇朋了。
陳萌也附和著說:“畢竟是兩代先帝教導過的。”
鄭熹心道:什麽兩代先帝?隻有一代,另一個根本教不了什麽。
但他與冼敬的臉上都掛著客套的笑,不鹹不淡地點頭。鄭熹的心裏頗不是滋味,皇帝庸劣了,他不開心,因為容易壞事兒。皇帝太有主意了,他也不開心,因為他會被轄製。
鄭熹不動聲色,冼敬應該比他急。他又取了一件文書看了起來,是王叔亮上的奏本。王叔亮本人已接到了赴任的文書,因為是丁憂起複,王叔亮是個講究人,給皇帝寫了個奏本以示感激。
鄭熹的唇角翹了翹:王雲鶴的親兒子們要回來了。
他才稍稍有點高興,卻又馬上遇到了一件鬧心的事兒。
今天是竇朋值宿,熬到了落衙的時候,鄭熹在宮門外就遇到了甘澤等在外麵。甘澤已被他升任為府中的大管事,平素出門不是他跟著,現在竟然出現在了宮門口。
甘澤臉上現出了焦急的神色,鄭熹掃了一眼,道:“到車上來說話。”
甘澤服侍他登車,自己再鑽進車裏,一開口便有些哽咽:“相公,老夫人……”
鄭熹臉色一變:“老夫人怎麽了?”
鄭熹的心裏慌得厲害。
甘澤道:“早間起來就說頭有些沉,請了郎中診治,開了兩劑藥,吃了也不見好,到了後半晌越發沉重了。夫人請了禦醫來瞧,又打發小人來迎相公回府。”
“怎麽不早告訴我?”
“夫人說,相公外麵多少事,不能自亂了陣腳,叫人看出來。”
鄭熹按著胸口,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車很快回到了鄭府,門上的客人早被嶽妙君使人勸退,鄭熹匆匆往母親住處趕去。在門外遇到迎出來的嶽妙君。
嶽妙君道:“莫急,人已經睡了。”
鄭熹看了她一眼,道:“真個沒事,你也不會打發人迎我。”
“真個有事,也不會等到傍晚才找你。”
兩人一同入內,房中鴉雀無聲,郡主躺在**,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鄭熹疾趨到床前,看著蓋在母親身上的被子微微地起伏,被子綢麵反射的淡淡的燈光也輕微地晃著,才鬆了一口氣,坐在床邊將手伸入被中握住了母親的手。
郡主的手溫暖幹燥,鄭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他抽出了手,將被子掖好,起身到了外間。
嶽妙君命人取了脈案、藥方等來給他看,鄭熹就著燭光掃了一眼。這些病症郡主之前也常得,自打上了年紀,人就容易有病痛,但是這回尤其的重。
嶽妙君道:“要不,你告幾天假?”
鄭熹點了點頭,道:“也好。對了,二郎的事兒準備得怎麽樣了?”
“二郎?什麽事?”
“婚事。”
“先帝駕崩才一年多。”
鄭熹的次子鄭紳早在先帝還在世的時候就被選定為恭安公主的駙馬,公主府都蓋好了,先帝死了,這婚事就耽擱了下來。
鄭熹往裏間看了一眼,道:“陛下都已經出孝了。公主府早就建好了,等三年,又該朽壞了,重修又要白費國家財賦。不妥。”
嶽妙君勉強笑笑:“那我也準備著。”
鄭熹道:“不要多想。”
“好。”
鄭熹讓妻子在這裏守著,自己去書房,他沒寫告假的奏本,而是讓人把鄭奕叫到家裏來。
鄭奕來得很及時,熟門熟路地到了書房。一旁的鄭紳叫了一聲:“十三叔。”
鄭奕點點頭,對鄭熹躬一躬身,鄭熹道:“坐。”
鄭奕道:“七郎,可是朝中有什麽變故?”
“能有什麽變故?”
鄭奕道:“陛下越來越有主意了。”
鄭熹道:“天子豈能是個軟弱無能之人呢?”
鄭奕撇撇嘴:“味兒不對!他這些日子與做太子的時候判若兩人,以前像個沒頭蒼蠅……”
“放肆。”
鄭奕道:“反正就是那個意思,他跟長出了頭似的。”
鄭熹板著臉,道:“與你說正事呢。”
鄭奕老老實實地將手放到了膝蓋上:“您說。”
鄭熹看了一眼兒子,對鄭奕道:“二郎不小了,該成婚了。”
鄭奕微微皺眉,道:“公主這孝期怎麽算好?論理,她該守孝三年,可鬼知道這三年裏冼敬又會作什麽夭?二郎早些完婚,咱們與陛下也更親近些。可是孝期未滿就成婚也不妥……”
鄭熹打斷了他:“阿娘病了,有些重。聽到好消息,一高興,興許就好了。”
鄭奕頓時失聲,瞪大了眼睛看著鄭熹,神色間帶了點驚惶。
鄭熹道:“找個人上表,要快!”
鄭奕連連點頭:“是!”
“你再去一趟穆成周家裏。”
“誒?”
“他可是永王嶽父。”
鄭奕一點就透:“好!”
“府裏的事,要保密,隻說偶感風寒。”
“好。”
接著,鄭熹又派人去找郝大方。最後讓陸超給祝纓處送了個帖子,說是明天要過府一敘。
安排好這些事,才命人搬了行李,到母親臥房外間去。鄭紳見狀忙說:“爹,還是我來吧。”
鄭熹擺了擺手:“不用你。”
鄭紳也不敢反駁,隻得在郡主正房旁的廂房裏尋了間屋子宿下了。
……
另一邊,鄭熹下的帖子卻又讓祝府起了猜測。
鄭熹很少到祝纓家來,有事多半是下張帖子或者是派人把祝纓叫到鄭府去。更多的時候是祝纓比較自覺地到鄭府去。
近來鄭熹下帖召人變得少了一些,有時是派兒子、偶爾是親自過來。
弄得祝纓不像是與他更親近,而是與陳萌交情更深的樣子——陳家父子與祝府往來反而更密切。
祝纓打開帖子一看,就懷疑這帖子與近來朝上的事情有關了。
她不動聲色,對蘇喆、林風等人說:“明天府裏好好準備,鄭相公要過來。”
蘇喆一看趙蘇等人都不在跟前,自己責無旁貸地問:“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祝纓道:“能有什麽事?有得商量就不算大事兒。”
蘇喆還是不放心,她近來很閑,嶽桓做了禮部尚書之後對她也如姚臻一樣的關照,同樣的,也沒交給她什麽差使。
嶽桓比姚臻不同之處還在於將她看作個學生。蘇喆曾被祝纓帶到嶽府許多次請教,她又在劉鬆年府裏呆過,嶽桓與楊靜也稱得上是“同門”,都是從嶽桓祖父那裏傳下來的學問。蘇喆請教楊靜的事兒,嶽桓也知道了。嶽桓看她像看晚輩,又尋了些書籍來給她布置功課。
學習,蘇喆是喜歡的,但是嶽桓與楊靜一樣,教授的東西總是能時不時地讓她難受。
她是比較樂見朝廷有點事,能讓她做點事,免得鬧心。
她特意留到了最後,又纏著祝纓詢問。
祝纓道:“應該是朝上的事兒。或許,與陛下這些日子的舉動有關。”
“陛下近來好像是越來越有章法了呢。”
“對呀。”
“那是好事呀。”
祝纓道:“那要看你怎麽看了。”
蘇喆疑惑地問:“人主無能,朝令夕改、不能令群臣拜服,朝廷就會混亂,天下就會頹喪。皇帝有章法,怎麽會是壞事呢?”
“嗯,那對天下似乎是有些好處的,可對具體的大臣,就未必了。你這些日子,隻管看,看陛下與丞相們之間的相處。”
“看不到哎……”
“把邸報仔仔細細地讀,讀一讀官員調動。認真聽,聽一聽京城的變故。再好好想一想。”
“是。”
蘇喆滿腹疑問地走了,她還是不太能理解,為什麽一個有章法的皇帝會有負麵的影響。
而祝纓則親自理了一遍明天待客的步驟,以免出現什麽紕漏。
……
次日,早朝,平安無事。
祝纓有條不紊地處理著手上的事務。
政事堂裏卻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竇朋看到了一份奏本,喚了鄭熹一聲:“恭安公主下降令郎的事情,你怎麽看?”
鄭熹回過神來,道:“哦,本已議婚,因為先帝駕崩,故而擱置了,如今未到三年之期。”
竇朋道:“公主下降,又與旁人家不同。”
鄭熹道:“還是再斟酌斟酌吧。”
陳萌與冼敬也看了過來,鄭紳一旦尚主,鄭熹就與皇室算親家了,關係更緊密了,這對冼敬來說可不算是好事。
冼敬道:“孝期未滿。”
陳萌也猶豫著說:“兩可之間。”
竇朋將奏本給陳萌看了,陳萌又改口說:“確實,多事之秋,又有災異,停得太久又要多費錢糧,不好。”
竇朋是這麽想的,就算再準備一個公主府,也不至於就讓國家精窮了。但是再拖兩年,戶部尚書未必就還是祝纓,到時候萬一再發生點別的事,新尚書還能不能像祝纓這樣將各方麵都處理好就是兩說了。
兩年之後,恭安公主的妹妹也到了差不多的年紀了,皇帝還有兩個兄弟似乎也可以開府了。
能趁祝纓在戶部的時候多辦一件是一件!他都恨不得現在就把這幾個人全都安頓好!現在不用他發愁,兩年後就不一定了。
“陛下已經出孝了。”陳萌含蓄地說。
冼敬道:“那是陛下。”
鄭熹道:“與我家有關,我反而不好說話啦,不如請陛下聖裁。對了,戶部不至於這麽吃緊吧?我再問問子璋去。”
官司打到了皇帝麵前,鄭熹自己隱了。冼敬還是覺得公主不宜此時出降,竇朋、陳萌有希望早點辦的意思。
皇帝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恭安公主下嫁鄭紳,將加重鄭熹一方的力量。平衡一被打破,皇帝覺得有可能掌握不住。
皇帝道:“我要再想一想。”
丞相們退去之後,皇帝枯坐,他也不太想現在就給自己的兄弟們開府。但是丞相們提出來的問題也比較現實,能把官司打到他的麵前,就代表丞相們對這件事也還算認同。他又不想被人說苛待手足。
一時左右為難。
郝大方將他手邊涼了的茶換了一盞熱的,勸他休息一下,別太費腦子了。
皇帝道:“你懂什麽?”
“奴婢什麽大事都不懂,隻知道這是您的家事,您要不好說話,不如請示太後?”
此時,穆成周正在穆太後麵前,他自被免職之後就急得上躥下跳,他的女兒是已定下的永王妃。永王妃與恭安駙馬一樣,府有了,婚沒結。永王與恭安公主不同的是,公主沒結婚,就還住在宮裏,永王開府了,慶祝的宴席都吃過了,他已經住在宮外了,逍遙快活。
穆成周被鄭奕一番遊說,想借著女兒的婚事,給自己弄個實職。永王結婚了,王妃的父親不能一直無所事事吧?
穆太後有些不痛快,道:“先帝屍骨未寒。”
“陛下都出孝了!永王身邊也不能沒人看顧起居不是?難道都要托付給宮女?”
穆太後還猶豫,卻沒禁住穆成周軟磨硬泡,勉強同意了這件事:“隻怕不好向陛下提。”
巧了,皇帝正好要請示她這件事。
穆太後就坡下驢,道:“既然丞相們說得有道理,那就這樣吧。將他們兩個的婚事,都先辦了。唉,你阿爹要是還活著,他們兩個的事早就該辦好了。他在天有靈,也會樂見兒女成家的。”
“阿娘說的是。”
……——
那一邊,祝纓等到落衙,先回家去準備。鄭熹先回家換了衣服,到郡主病榻前問安。
郡主精神恢複了一些,鄭熹陪她說了一會兒話:“我已設法請公主早日下降……”
郡主道:“這怎麽使得?”
鄭熹道:“我什麽時候不知輕重了?您就放心等孫媳婦過門。”
郡主苦笑道:“公主下降,是二郎離家。”
“那也是成家了。”
陪著說了一會兒話,看郡主撐不住,鄭熹囑咐家裏人好生照看,才換了衣服去祝府。
祝纓這裏,府中早就準備好了。
除了沒了舞樂,其餘都很鄭重周到。
鄭熹踏進祝府,就有一絲舒適感。祝纓的府裏稱得上是簡樸,但又不簡陋,該有的都有。
祝纓請他到堂上坐,鄭熹指對麵的座位:“你還與我客氣什麽?”
祝纓也坐了,問道:“什麽事,要您親自跑這一趟?”
鄭熹輕聲道:“阿娘,病了。”
“老夫人?老人是偶有病痛的。”
鄭熹道:“恭安公主出降,永王納妃,兩件事,還支應得來麽?”
祝纓好像意識到了什麽,馬上答道:“當然。”
“那就好,”鄭熹露出一個嘲弄的笑來,“隻怕冼敬又要上火了。”
“先帝定的,他能如何?”
鄭熹道:“結了婚的還能離呢!他也短視,隻知道盯著我們,卻不知道陛下也在盯著所有人。”
“您何出此言呢?”祝纓見他看著自己,不假思索配合地問道。
鄭熹道:“陛下,越來越有乃祖風範了。”
“謝天謝地,總比先帝朝……”祝纓又住了口。
鄭熹卻搖頭說:“隻是有點模仿的影子,偏又不是!我那位舅舅,總能把握一切。大家聽他的就行了,今上畢竟年輕,陛下能夠乾綱獨斷了,要我等老臣何用?”
祝纓馬上就懂了鄭熹的意思:他不想皇帝這麽快地樹立基於皇帝本人能力的權威把權柄收回去。
名義上,天下都是皇帝的臣子。但是實際上,一旦有“黨爭”出現,就代表這些“朋黨”有了自己的意誌,不再是皇帝的“自己人”。
名義上都是他的臣子,實際上各行其事,其實想影響皇帝,讓皇帝按照他們的想法做事。
今上的祖父在世的時候,大臣們也各有各的利益,以姻親、同鄉、師生等等有關係各自結成團夥,卻都遠遠達不到“朋黨”的地步。這些大臣——以丞相為代表——皇帝說什麽,通常都能支使得動。是大權在握。
先帝的時候黨爭已現,先帝努力栽培的“自己人”無大能為,他想要幹什麽,大臣——尤其是丞相——有一個反對的,這個事兒就幹不成。是失權。
如果你是大臣,又覺得自己是對的,是不是反而會覺得有章法主見的皇帝太礙事?
當一個皇帝從後者變成前者的時候,大臣會不會失落?
鄭熹就是覺得新君還太嫩,該多聽“老臣”的建議,但又希望他有一點判斷力,通過判斷讚同自己、別被其他人左右。
祝纓也有些惆悵,她也不太期望皇帝很快就養成勢力,那樣她就危險了。皇帝,還得是一個“弱而好強”的狀態對她比較有利。
她與鄭熹的立場竟出奇地一致,因而能很快理解鄭熹。
“世上沒有恰到好處的皇帝。”祝纓慢慢地說。
鄭熹道:“是啊!這正是要用到咱們的地方。”
祝纓問道:“您的意思是?”
鄭熹道:“施相公的遺本透著蹊蹺,陳大多半知道些什麽,他倒是一片忠心。這些日子,你可察覺出些什麽來?”
祝纓道:“多半還是當年幾位老相公的情誼吧。那時候我年紀不大,又早早離京,知道得也不多。他們,恐怕還是懷念當年的盛世的。”
鄭熹敲了敲扶手,低聲道:“當年?盛世?祭了一個安王開的頭,再祭了一個龔劼又續了二十年。這一次,不要獻祭了你我才好。”
祝纓微微吃驚:“不至於吧?”
鄭熹道:“若是府裏有事,我不丁憂也是不行了的。公主下降的事,一定要盡早辦妥。”
“這……好!”
鄭熹道:“我若丁憂,你可不能再縱容冼黨了!王叔亮就快到京了,思念故人不如去與他聊聊,何必理會贗品?”
祝纓道:“我也正有事要拜托鴻臚。”
“陛下想調郎睿、蘇晟等做侍。我說,天子近衛的品級太高,兩人出身又不夠,還是異族,進京時間又短,心性未定,還需教導。這件事就先擱置了。梧州是你的頭生子,看好了,別被人撬了。”
祝纓不知道皇帝還有過這樣的念頭,背上也不由寒毛直豎。
鄭熹道:“好自為之。”
祝纓微微低頭。
正事說完,祝纓在家招待鄭熹,鄭熹略坐一陣就說要回家侍疾,很快離開。祝纓將他送出門,看他上車,才轉回家中。
鄭熹一走,家裏重新輕鬆活潑起來,路丹青與蘇喆嘀嘀咕咕:“這位相公架子忒大。”
蘇喆道:“他待阿翁已經是很和氣的了,丞相的架子嘛。”
“上次的陳相公不這樣。”
祝纓道:“嘀咕什麽呢?小妹一會兒過來,我有事要你去辦。”
“哎!”
……
王叔亮回京在恭安公主下嫁之前,王家在京城的府邸已然交回了,祝纓叫來蘇喆,讓她帶了房契去了楊靜家。
她知道王叔亮不會收房契,楊靜也不會代收,就讓蘇喆以自己的名義將這宅子租給王叔亮暫用。
有楊靜轉圜,王叔亮便搬進了祝纓給他準備的宅子裏,次日就麵聖、接掌鴻臚寺去了。
此後,朝上又泛起一股怪味兒來。
祝纓卻不管這些,她先幫著把公主出降、永王納妃的事兒給辦好。虧得老郡主爭氣,直到孫子嫁了公主,郡主還是纏綿病榻,居然熬到了秋天還活著,真是萬千之幸!
祝纓也在兩處吃了喜酒,又往鄭府探望老郡主的病情。鄭霖也不時從廣寧王府回娘家探望,祝纓在府裏遇到過她幾次。鄭霖與她說起郡主病情總是不好,忍不住問:“三哥家裏以前有位娘子,醫婦人病極好,不如還在否?”
即使是花姐在京城,祝纓也不會讓花姐沾這樣一件事,花姐遠在三千裏外,她就更不會提這事了。因此將手一攤:“已不在此間了。禦醫是天下醫者中醫術最好的了,莫慌,會好的。”
她隻管搜羅些名貴藥材,尤其是北地物產,往鄭府裏一送了事。
或許孫子的婚禮真的能振奮人心,郡主就這樣一直拖到入冬。
所有人都擔心老人到了冬天會熬不過去,她卻仍然熬著,到了十一月裏,還活得好好的,反而是國子監死了一個正值青春的大好學子,可謂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