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

第三十三章 吃人老虎

唐小蛟小心亦亦向唐三請教道:“那怎樣處置這丫頭?這掐得出水的野丫頭好吊人眼饞呀,你不準俺動她,俺還真有點難受哩。”

唐三把唐小蛟一推,臉呈怒容喝道:“你甭想動她,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連老子也舍不得動她,你算那根蔥,竟想動這野丫頭?實話對你說,我打算把她送人。”

唐小蛟、唐小保他們麵麵相覷,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唐小蛟更是抓頭撓耳,莫名其妙地道:“什麽,你把她送人?咱們在南塘、鬆江、杭州城經營的幾家青樓還缺少幾個花魁和行首坐鎮店麵,你怎舍得把這件寶貨送給別人呢?”

唐三打了一下唐小蛟的腦門,說道:“小子,以後辦事多用腦袋想一想。這們美女咱們伺候不起,她是我仇家王婆留的女朋友,把她留在身邊會招來災禍的,我可不想引火燒身呀。我打算把這件寶貨送給住在杭州西湖滸邊別墅的楚王朱忠堂,由他替我們擋擋這水火賊盜。楚王朱忠堂是王爺,代表大明朝廷,王婆留這些海盜就算再強悍,跟楚王朱忠堂作對,也沒有多大的勝算。我把這件寶貨送給楚王,不僅賺大錢,還可以跟楚王攀上交情。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因此我不僅把這件寶貨送給王爺,而且是大張旗鼓地送,讓所有杭州人都知道楚王朱忠堂最近得到一個倭女。你想,王婆留知道他的女朋友落在楚王朱忠堂手裏,定會向王爺要人。王爺不放人,他們不打起來才怪!”

“大哥高明呀,把禍水引向楚王朱忠堂,引發他與王婆留這些海盜衝突,一箭雙雕。報仇兼射利,強呀。我本來不相信女人是禍水,現在看來,有時候女人還真可以成為禍水!”唐小蛟、唐小保他們不由得由衷歎絕。

唐三取來文房四寶,寫了幾行字,把紙條交給唐小蛟道:“你把這封信投到西湖滸邊別墅的楚王朱忠堂府裏,叫他派管家來接人。”唐小蛟欣然領命而去。

第二天,楚王朱忠堂派出管家朱祖德來到這倚玉樓接美人,唐三用新衣裳把穗花明日香打扮穿戴起來,張燈結彩,大吹大擂地送到楚王朱忠堂王府裏。因唐三這一番做作,整個杭州城的人都知道楚王朱忠堂最近得到一個倭女。

唐三每次與王婆留鬥,都是他鬥不過王婆留,這回他把禍水引到楚王朱忠堂身上,心中甚是得意。正是:眼觀旌捷旗,耳聽好消息。隻等王婆留這些海盜與楚王朱忠堂府部下打起來,他再圖漁人之利。楚王朱忠堂似乎對唐三送給他這個倭女很滿意,賞了唐三數千兩銀子,還許給他一個晉身官場的機會,向曹邦輔推薦唐三做鬆江遊擊指揮。

穗花明日香被禁閉在楚王府裏一間石室裏,恰好這幾日楚王朱忠堂身體不舒服,還不曾強行叫她侍寢。作為凜然不可侵犯的楚王爺當然不屑用霸王硬上弓的下作手法收拾穗花明日香這野丫頭。不免先派丫鬟和老媽子前來勸說穗花明日香屈從楚王爺。

穗花明日香哪裏靠依?對丫鬟和老媽子拳打腳踢,嚇得丫鬟和老媽子大聲怪叫:“你打我們這些下人幹什麽?大家都是苦命人,何苦自傷殘殺。有本事你就跟王爺對打,我就服你,就算你死了,俺也偷偷摸摸給你上支香。”

穗花明日香摔碗碟砸盤子,歇斯底裏狂叫道:“你們叫王爺來,我跟他對打,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你們怕他,我才不怕他,死也不怕。”丫鬟和老媽子見勸不了穗花明日香,隻能作急轉身,關門落荒而逃。

如此過了幾天,穗花明日香不吃不喝,形容憔悴,狀甚狼狽。王爺對肮髒齷齪的女人並不感興趣,王府管家朱祖德看見穗花明日香乞丐般的形容後,忒不象樣,也來勸說。穗花明日香裝模作樣表示願意聽朱祖德的話,叫朱祖德上前談條件,她有體己話對朱祖德說。朱祖德聞言樂嗬嗬湊上耳朵來。隻見穗花明日香擺弄一下朱祖德頭部,讓朱祖德的左臉頰對著她,然後右手閃電疾揮,啪的一聲,狠狠地給朱祖德一個響亮的掌摑。這丫頭的武功雖然在汪直的天誅營中位列榜末,但顯然又比一般江湖的三流武師高明許多,兼鬼點子又多,這王府管家朱祖德不免上當中招,被穗花明日香耍得團團亂轉。朱祖德被穗花明日香這一記莫名掌打得昏頭轉向,氣得暴跳如雷。

穗花明日香目不交睫盯著朱祖德,朱祖德也睜大眼睛驚恐萬狀地看著穗花明日香。兩人鬥眼神兒對視半天之後,最後朱祖德惱羞成怒大喝道:“野丫頭,別以為我拿你沒轍,敬酒不吃吃罰酒。好,老子讓你去陪老虎對打,看你強還是老虎強!”

朱祖德叫來幾個侍衛,把穗花明日香綁了,拉扯到王府動物園中。穗花明日香正發著脾氣,一聲虎嘯又傳入她的耳朵,嚇得她魂飛魄散,莫非朱祖德已作出最殘忍的決定,把她喂老虎了?

穗花明日香已預感她的末日即來臨了,隻見王府動物園中一個十丈方圓的陷坑,深達數丈,上麵圍繞著鐵欄杆,在陷坑下麵養著幾頭碩大無朋的東北虎。老虎滿騷的屎尿氣味撲鼻而來,讓穗花明日香眉頭緊皺,不能耐受。穗花明日香想不到王府還有一個如此神奇的地方,給她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穗花明日香向陷坑遁聲望去,發現幾隻老虎正對她虎視眈眈,眼中精光暴射,黃幽幽的妖瞳讓人不寒而栗。老虎似乎是知道她是食物,正在流著長長的哈喇。

朱祖德對侍衛說:“你過去把那鐵蓋打開,讓這倭女伺候老虎,讓爺看看老虎怎樣撕扯這倭女。老虎吃倭女,刺激啊!小倭女,這幾隻老虎太寂寞了,它們很需要一件玩具解悶,你下去陪它們玩吧。”陷坑裏的老虎似乎是餓壞,張牙舞爪,咆哮如雷。

穗花明日香似乎感到有點恐怖了,有點猶疑了,最後她還是抵擋不住這種致命的威脅,淚流滿麵向朱祖德表示她願意伺候楚王爺。

“你終於肯答應了,我等你這句話很久啦!”朱祖德哈哈大笑,揮手叫侍衛把穗花明日香押回石室,又道,“你吃好睡好吧!以最好的狀態陪王爺玩遊戲。不聽話就把你丟到虎坑中喂老虎。”

穗花明日香無話可說了,待王府管家朱祖德走後,她跪在地上懺悔道:“父親,女兒任性無知,我錯了,你快派人來救我吧!王婆留哥哥,你在哪裏?快來救我吧!”穗花明日香流著淚向窗外望去。月光下,天地白雪茫茫一片,好一個冰封雪裹,令人迷惑的琉璃世界。

(至於明朝王爺強搶民女之類的經典橋段並非作者向壁虛構。在特權庇護下,大明皇族已經淪為大明社會道德水準最為低下的一個群體。史稱河南禹州的徽王朱載倫,“有美女子過府,掠入與**,女幼不敢接,即大怒,投以與虎。”)

正是正月初春天氣,細雪細雨織成一片天羅地網,大地好似被鎖在一個雲水翻騰的巨鼎之中,說有多鬱悶就有多鬱悶。西湖驛道上卻跑來一匹烏騅馬,四蹄踢起驛道的積水,像是一團烏雲在迅速移動。騎馬的少年躬腰伏在馬背上,右手的馬鞭仍不停地揮舞,口裏不住喊著“駕、駕”催促烏騅馬向前疾馳。

離開西湖不到二十裏的驛道邊有個“好再來”的酒店,店前頭豎著一杆酒旗,上麵寫著一個大大的“酒”字。酒旗在黴月季節,仿佛也垂頭喪氣,瑟瑟地在風雨中低垂著頭顱,欲振泛力。因為雨天很暗,酒店裏點著兩支蠟燭,昏淡的燭光下,小店掌櫃的右手拿著一支趕打蒼蠅的拍子,坐在櫃台邊上一條春凳上打瞌睡。

“好再來”的酒店一溜三間門臉,兩邊各擺四、五張飯桌。門後就是拴牲口馬槽的小院,還有一個溺屎的地方。

此刻酒店因天雨很是冷清,裏隻有靠東北屋角的飯桌上坐著幾客人,桌上擺著一盤紅燒肉,幾碟素食,食客高談闊論,推懷換盞,使這個稍為冷清的酒店平添幾分生氣。

昏暗的天空突然閃耀一束電光,接著劈裏啪啦的一個極響亮的春雷,把正在做夢的掌櫃驚得猛地坐了起來:“正月節氣,這雷聲也夠突然了,趕明兒看來該打狗了,看來也該抓幾條野狗做‘狗肉煲’招攬顧客,改善一下這酒店冷落的場麵。”轉身麵對那幾個吃飯大漢問道“三位爺吃好了嗎?”

“好什麽,天雨留人,咱又不急著走。”三人中一個滿臉絡腮胡須的大漢回應道:“你這紅燒肉也太這個了,唉!算了,不跟你計較。讓夥計再添幾個小炒,不要肉的──素炒。”

“大爺您太客氣了,盡管點葷菜呀,幹嘛淨點青菜哩?我讓利一次,凡是葷菜七折算價,怎麽樣?”客人淨點素炒,掌櫃也有些焦急,素炒賣不了幾個錢,僅讓廚房徒添一番忙亂罷了。

“不必多言,隻要素炒。”滿臉絡腮胡須的大漢非常固執。

掌櫃隻能唉聲歎氣。

忽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遠遠都感到地麵的震動。掌櫃心念一動:好,正愁沒生意做,顧客送上門來了。他作急的走到小店門口伸出頭往外張望,果見一匹高大的黑色大馬疾馳而來,轉過頭對小二說:“快,有個客官過來了,這雪雨下的大了,他肯定要過來打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