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小心愛情

兩百一十章 心結

與雷少堂分開之後,她的心裏一直在回味他最後說的那些話,聰明如她,又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希望借她的口來說服陳米奇,讓她回歸到正義的一邊。隻是,雷少堂的話可信度又有幾分?當年,真的是楊誌成叛變害死了胡誌強?可為什麽二姑媽卻那麽篤定地相信楊誌成?這其中的緣由又是什麽?眉頭越蹙越深,心裏的煩擾紛紛亂亂,漫無邊際,天空猛然打了個悶雷,是要下雨了吧?靜宜甩甩頭,跳上了末班公交車。

公車到站的時候,外麵已經飄灑著紛紛揚揚的小雨,不大不小,卻足以沾濕衣裳。她步伐匆忙地在雨中小跑,有些氣喘籲籲,再加上懷孕的緣故,回到家她已是筋疲力盡,或許,累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她那顆滾燙的心。

一件件地脫下濕漉漉的衣裳,臂膀傳來絲絲的涼意,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揚起手套上雪紡的中袖連衣裙,又跑到浴室拿浴巾將頭發擦幹,完成這一連串的動作,抬起頭一看時鍾,已是晚上十點半。她的秀眉微微一蹙,葉黎昕還沒有回來,空蕩蕩的房子就她一個人,心裏無端漫上孤單,寂涼。

夏天的雨來得快,停得也快。才一眨眼的工夫,窗外已是繁星點綴。下過雨的天空益加的清爽宜人,一掃仲夏的悶熱。她拿著一杯溫熱的白開水來到陽台,抬起頭望著靜美的天空,一時之間竟覺得有些恍惚,端起白開水悶悶地喝了一口,竟嚐出了微微的苦澀。白開水又怎麽會有味道?苦澀的不過是她臉上掛著的兩行清淚,聽到玄關處傳來的聲響,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回來了,迅速地伸出手將臉上的淚水擦幹,又將玻璃杯裏的開水全部灌進咽喉,喝的太急,再加上些許的慌亂,她猛烈地咳嗽起來,一張小臉憋得紅紫,眼睛都嗆出了眼淚。

葉黎昕剛剛換下拖鞋,便聽到陽台傳來劇烈的咳嗽聲,他下意識地就往陽台上跑去,雙眸漆黑如墨,隻是那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縮,泛著緊張的光芒。他有節奏地拍著她的後背:“怎麽這麽不小心?”眉眼之間掩飾不住的擔憂。

良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泛紅的眼眶,生澀地擠出一抹笑容:“沒事,喝水嗆到了。”她的身體比她誠實,得到不良的刺激會作出反應。想到這裏,她忽然間笑了,笑得明媚如花,笑得顧盼生輝,笑得花枝亂顫。葉黎昕靜靜地望著她,那一雙美麗的眼睛漆黑晶亮,眼角卻滲出了顆顆晶瑩,他伸出粗糙的手,輕輕地把她眼角的淚擦去,可是,那些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怎麽擦都擦不完。

他拉起她的手:“我們進去吧。”

她站在他的身後,分明聽得到他微微淺淺的歎息。

她的心微微地揪緊,似乎聽到什麽破碎的聲音。

這一夜,他們躺在**,想著各自的心事。後來抵不住困意,靜宜沉沉地睡去,葉黎昕望著跟前這一張粉嫩含春的臉,手指慢慢地覆上她的眉,她的眼,她俊挺的鼻子,櫻桃般的小嘴。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這樣凝視著你,帶著這麽純粹的目光,捧你如珍寶。明天,明天過後,一切都會不一樣,從那一刻起,你一定會恨我,討厭我,甚至鄙夷我。

他的嘴角硬生生扯出悲涼,眉宇間冷冽的褶皺,以及漆黑如墨的眸子裏那一抹淡淡的蔭翳,卻是怎麽都散不開。一夜無眠,直到天亮,才沉沉地睡去。

從睡夢中醒來的那一刻,她感覺到手心溫暖而潮濕,慢慢張開眼,才發覺,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放在他左胸口的位置,他的起伏,默默地傳遞到她的心上,一下,一下,強而有力地跳動,這是生命體最美麗的特征。有那麽一瞬,她竟然心潮澎湃,跟著他的心跳微微感動。

小心翼翼地從他的懷裏抽出小手,不忍心驚擾他的夢鄉。她坐在床沿靜靜地看著他,心裏隱隱覺得微疼,怎麽,連睡覺的時候,那濃鬱的粗眉也要緊緊地蹙著,她多想伸出手,將那些糾結一一撫平。可是,她又怕吵醒了他。猶猶豫豫,終究,她還是默然離開床沿。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洗手作羹,給她做各種各樣的美食,今天,就換她來吧,雖然是名義上的妻子,她也該盡責。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如此看來,他們之間的緣分不淺,隻是,還不夠深罷了。

不知道是否因為心事重重,還是久不進廚房,手藝竟生疏不少,連連打翻鍋碗。但所幸,最後端上餐桌的青菜肉絲粥香氣十足,煎的荷包蛋金黃璀璨,再加上從超市買回來的炸油條,看起來倒也像模像樣。

望著自己的傑作,她的嘴角輕輕揚起,心情舒暢不少,細心地擺好碗筷,葉黎昕竟然準時出現在餐桌前。

她朝著他燦爛一笑:“起來啦?洗漱過沒有?趕緊過來吃早餐。”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都是你做的?”

靜宜含笑點頭,主動伸出手為他拉開座椅,葉黎昕也不客氣,徑直走過來坐下,拿起餐桌上的勺子舀了一大勺小米粥就往口裏送,清香甘甜,淡淡的菜香混合著牛肉的濃鬱,葷素搭配,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

“好吃嗎?”她一臉期盼地望著他。

他點點頭:“不錯。”簡短的兩個字,說不上讚揚,卻讓她的心裏像喝了蜜般甜。她開心地像個孩子似的,眉開眼笑,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縫,自己裝了一大碗,開始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吃。

葉黎昕吃完之後,滿足地放下碗筷,頓了頓,忽然道:“靜宜,謝謝你。”謝謝你為我作這一頓早飯,簡單卻溫馨,謝謝你,在最後的關頭,讓我感受到家的溫暖。

靜宜一陣錯愕,良久,不自然地撇撇嘴:“不用啦。”

葉黎昕吃完早飯就出去了,靜宜一個人留在家裏收拾碗筷,客廳裏正在播著新聞早報。靜宜一向不關心政治時事,但這會,眼睛卻被新聞裏麵的內容驚出一身冷汗:首富楊誌成昨夜心髒病發,搶救無效於淩晨去世?靜宜瞪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屏幕,看到樂佳神情悲戚地站在眾多記者麵前,默默地擦著眼淚。

錯愕,震驚,卻也難過,為那名堅韌的女子。視線在觸及樂佳那一抹悲傷的神色,心裏又隱隱覺得不安。

最後,猶豫再三,她還是打算過去看看,在她的心裏,大抵還是喜歡樂佳這個直率的女孩子的。

現場很混亂,平時安靜嚴密的金秀花園,此刻被記者以及各方的人馬擠滿,但是,楊誌成的別墅周圍,守衛森嚴。靜宜的心裏一頓,視線隨意地掃了一圈,心裏隱隱覺得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裏有問題。她對站在門口守衛的保安說明來意,沒有多久,就有女傭過來帶她進去。

腳一跨進門口,她就嚇了一大跳,隻見偌大的客廳正中央,擺放著一副上好的棺木,漆黑的顏色,泛著幽幽的光,在靈台的旁邊,跪了一大幫子人,清一色的黑衣打扮,連樂佳也換上了暗沉的灰色係,眼眶微紅,神色疲憊。靜宜按照禮儀朝著靈位深深地鞠躬。忽然,身後一陣**,走進來一大幫人,領先的是一位幹爽利落的女人,畫著妖豔的紅唇,隻是神色有些蒼白,臉上帶著大大的墨鏡,遮去了大半張臉,盡管是這樣,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來人正是胡玲瓏。

胡玲瓏也看到了站在旁邊的靜宜。兩個人的視線相接,胡玲瓏摘下墨鏡,兩個人的目光一觸及,就分開。冷漠得就像是陌生人,冷冽的氣息猶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刺進她的心髒,疼痛不止。此時此刻,她竟連她偷情的男人都不如,她的嘴角泛起嘲諷,不是嘲笑胡玲瓏,是嘲笑自己,恨鐵不成鋼!明知道她或許並不是親媽,自己在她心裏沒有一絲位置,可是,左胸口的位置,卻還是會期待,那麽多年缺失的一句媽媽,終究是落空,失落,難過,終究幻化成泡沫。

她攏著眉心,眼神陰翳的樣子讓樂佳的心一陣揪緊,她輕輕地靠進,手下意識地扶上她的肩膀:“你沒事吧?要不去裏麵休息一下?”

靜宜蒼白著臉,心裏隱隱覺得不對勁,卻還是搖搖頭,嘴角硬生生地擠出一抹淡笑:“我沒事,昨晚沒有睡好,你快點去招呼客人。”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嘴巴再度艱澀地微啟:“節哀順變。”

輕輕的四個字,像一記重錘一樣敲打在樂佳的心上。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心裏默默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她沒有想到這件事會牽連甚廣,養父不過是她和軒轅凡使了詭計昏睡過去而已,可是這些過來吊喪的人,卻是真正的悲傷,看著那些盛滿悲痛的眸子,幹淨冷冽,她的心像是被千萬隻蟲子咬著,百蟲撓心,不痛,卻撕心裂肺。

她不知道這一步棋下得是對是錯。小時候,養父楊誌成最喜歡下棋,從小就教會了她,隻要一有空,父女倆就會在小小的棋盤上廝殺一場,雙方常常陷入僵持,難分輸贏。她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就在棋盤上漸漸落成。養父教會她是非對錯、仁義道德、大愛無疆。

她心裏知道,養父心裏十分疼愛她,寵溺她,做什麽事都慣著她,由著她的性子,把她捧如珍寶,視為掌心明珠,這一份愛,她彌足珍貴,此生難忘。但是這一次,她心裏清楚,父親做錯了,並且錯得離譜。她不希望父親再錯下去,哪怕她這麽做會從此失去父愛,她也甘之如飴。

大是大非麵前,忍痛割愛,就是這般嗎?

她心裏苦苦地笑著,在場的諸多賓客,又有誰能明白她內心裏的矛盾、掙紮、苦澀。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一眨眼的工夫,發現靜宜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客廳,眼睛茫然地掃視了一圈客廳,最後將精力集中在吊喪的客人身上。

靜宜並沒有不辭而別,剛剛看到胡玲瓏吊喪完畢之後,獨自一人上了二樓,她神差鬼使地尾隨而去。可到了二樓,一轉身,胡玲瓏就失去了蹤影,靜宜獨自站在樓梯口張望,看著長長的走廊,心裏警鈴頓響,瞳孔瞬時收縮,匯聚,屏住呼吸,輕輕地朝著長長的走廊走過去,小心翼翼,步伐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忽然,手臂被人用力一拽,她還沒來得及發出呼叫,嘴巴就被人捂了起來,心,驀地一悶,暗呼不妙,脊背僵硬,任由人將她拖行。

待看清眼前的那張白皙妍麗的臉,她的臉色一僵,血色全無。

她緊緊地握緊拳頭,小小的手節骨分明,透露出她內心的堅毅。

胡玲瓏將抽屜裏的文件拿到手,抬起頭來冷冷地看她一眼,道:“放開她。”

靜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凜地看著她,不悲不喜,不慍不火,一雙圓潤的眸子漆黑如墨,閃著晶亮,下巴倔強地微揚,透出堅硬。

“我隻問你一件事,問完我就走。”

胡玲瓏帶著玩味的神色看著她,抿唇不語。

靜宜不顧她的冰冷與不屑,直白地開口:“我到底是誰的女兒?”

卻見胡玲瓏的臉色微微一愣,銳利的眼睛閃過一絲慌亂,可下一秒,瞳孔遽然收縮,變得更加狠決,嘴角甚至泛起輕蔑:“你現在關心這個問題,有什麽意義?”

靜宜的嘴角泛起嘲諷:“確實沒有意義,但是現在我心裏卻覺得慶幸,最起碼我不會是你的女兒,這個答案對於我來說,足夠了。”

靜宜把話說完,徑直地朝著門外走去,門口的保鏢想要將她攔住,看到胡玲瓏擺了擺手,他們怯生生地頓住,任由她離開。

望著靜宜的背影漸漸消失,胡玲瓏挫敗地呆坐在凳子上,脊背不自覺地往身後靠過去,似乎想要尋求一些依靠。此刻,她忽然覺得疲憊,閉上眼睛沉默良久,猛然間,睜開那雙鋒利的眼睛,將幾份文件交由保鏢,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神色自然地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