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個超真實罪案故事

第一章

“隊長,黎叔昨天又把檔案室的門給撬了。”

“隊長,停屍間的王大爺說,黎叔天天找他聊天,他快煩死了。”

“隊長,黎叔的狗又把大隊門口的盆栽給啃了!”

“黎叔的精神狀況越來越不好了,隊長我們受不了了……”

一大早,刑偵大隊隊長江潮一走進市公安局的辦公大樓,就收獲了一大堆內部投訴,所有的投訴都指向同一個人——黎叔。

黎叔,本名黎繼民,男,1959年生人,現年56歲,就職市刑偵大隊後勤科,職位是科員,這在日理萬機的刑偵大隊來說,算是一份養老的閑職了,隊裏的年輕人當麵稱呼他為——黎叔,背後卻偷偷叫他——老麵瓜。

江潮坐在辦公室裏,一副愁眉苦臉的神情,身為刑偵大隊的隊長,他在工作中可謂是雷厲風行,呼風喚雨,上至高高在上的公安局長,下至作奸犯科的亡命之徒,江潮應對起來都能張弛有度,該說軟話就說軟話,該施威嚴就施威嚴,可最近,每當麵對黎叔的時候,江潮總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說起來,黎繼銘還是江潮的師傅,當年的黎繼民可是刑偵大隊最有名的偵查員,工作起來頗有點拚命三郎的架勢,隻要是他經手的案子,沒有破不了的。江潮還記得,他第一次出現場後,跟黎繼民一起去公共澡堂,當場被黎繼民身上的一道道傷疤震驚了,聽黎繼民語氣平靜地講完每一道傷疤的來曆,江潮立即就給黎叔磕頭拜師傅了。

毫不誇張地說,那每一道傷疤,都是一枚閃光的軍功章。可黎繼民卻拍拍江潮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小夥子,不要羨慕我這些傷疤,破案子不是靠蠻力的,要多動動腦子,犯罪分子是永遠抓不完的,但你的命啊,隻有一條。別跟我學,我上沒老、下沒小的,和你們不一樣……”

說完那句話後不久,黎繼民在一次追緝犯人的行動中,身中數刀,命雖保住了,卻不得不在醫院裏躺上幾個月。也就是在這次漫長的住院期間,黎繼民遇到了他這輩子最重要的女人——劉小蓉,劉小蓉是醫院裏的護士,人長得標誌,聲音甜美,性格又溫柔。出院後不久,黎繼民把劉小蓉娶回了家,劉小蓉變成了黎嫂。

有了家累之後,黎繼民變了,就算審犯人審到夜裏兩點,他也堅持要回家過夜;遇到有需要異地調查的差使,如非特別必要,黎繼民不會親自出馬了;每當要上陣和歹徒拚鬥的時候,江潮也能感覺到,師傅變得沒那麽勇猛了,眼中流露出顧慮的時候也越來越多……身為一名刑偵警察,每天都有可能麵對窮凶極惡的歹徒,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踩在刀尖上跳舞,危急關頭,一絲絲微小的猶豫,都有可能給自己、給其他兄弟帶來無法挽回的後果。

不久之後,黎繼民正式向警隊提出離職申請,理由是受傷後身體每況愈下,實在不適合在第一線衝鋒殺敵。領導尊重了黎繼民的個人選擇,就這樣,黎繼民被調到後勤科,成了一名普通的科員,一直幹到現在。

從一名風光無限的偵查員,轉身變成了後勤打雜的,從經手刀光劍影的大案要案,到變成給自己的徒弟們整理文件,做做內勤,對於這個變化,黎繼民適應得很好,八塊腹肌很快就變成了一坨肥肉,眼中的銳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與世無爭的恬淡。

以至於到現在,刑偵大隊的年輕人都以為,黎叔就是個在警隊裏打了一輩子雜的老麵瓜,逢人隻會笑嗬嗬,工作就是端茶倒水種種花。隻有江潮他們這幾個元老才知道,黎繼民之所以選擇急流勇退,隻是因為他在大家和小家之間,選擇了後者,這談不上自私,尤其是對一個曾經為前者灑下熱血、立下累累戰功的人來說。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自甘平庸的老實人,上帝卻在他即將退休之際,給他開了一個可怕的玩笑——一年前,東城區發生了一起入室盜竊案,可是沒等劫匪掠財而去,出門買菜的女主人突然回家了,喪心病狂的劫匪在女主人頭上連敲數棍。雖然鄰居及時發現並送了醫,但被害人還是傷勢太重,不幸死亡。

這個死在歹徒屠刀下的可憐女人,就是黎叔相濡以沫了半輩子的結發妻子,劉小蓉。

因為極有可能是流竄作案,小區的監控又有盲區,凶手至今沒能抓捕歸案,也就是從那之後,一向老實巴交的黎叔變了,變得神叨叨的,他不再那麽殷勤地拖地澆花了,遇到人也不點頭哈笑地笑了,整天牽著他那隻名叫“拉得多”的老狗,在警隊裏神出鬼沒地遊走,還經常搞出些小破壞……

江潮理解黎叔心裏的苦痛,一直包容著他,但現在看來,總這麽包容下去也不是辦法,江潮決定找黎叔談一談,實在不行就幫他辦理提前離休……

沒想到,沒等江潮去找,黎叔自己走進了隊長辦公室。

黎叔這天穿得很齊整,警服顯然是特意熨燙過,他省略掉寒暄客套的程序,開門見山就開口說:“我要組建一個偵查小組,專門接手隊裏破不了的沉案懸案,請江隊長批準!”

這是黎叔第一次尊稱江潮為“江隊”,平時都管他叫“小江”的,江潮不禁苦笑道:“黎老,您明年就可以退休了……”

“不用你提醒我!沒錯,我是老了,但我還沒廢!隻要我還沒退休,我就有義務給老百姓幹點事兒!”黎叔瞪了江潮一眼,“最近,我翻了翻檔案室裏的資料,這幾年隊裏沒拿下的案子不少嘛,你這個隊長是怎麽當的?”

江潮再次苦笑,膝下無子,又晚年喪妻,這個打擊,對黎叔來說真是太重了。黎叔身為一名人民警察,年輕的時候親手抓了無數的犯人,到老了,自己的妻子卻死得這麽不明不白,江潮實在不敢想象,每天黎叔下班後,回到那個空****的家裏,要承受怎樣的煎熬和怨恨……

如果成立個調查組,讓黎叔能有點事兒做,或許能有助於他忘掉傷痛,打開心結……

想到這裏,江潮已經默許了黎叔的要求,但他也有自己的難處,謹慎地開口道:“黎老,你是老偵查員了,你的能力我一百個放心,你的要求我會盡量滿足,這樣吧,我從自己的辦案經費裏給你調撥出一部分,但是,現在隊裏案子太多,我自己也天天覺得人手不夠,一時半會兒的,實在沒法調人給你,你看……”

“這個不用你管,隻要你答應讓我破案就行了,人手的事兒,我自己解決。另外,我知道上頭撥給你的辦案經費緊張,我用自己的工資就行了,用不著花隊裏的錢,你那幾個錢啊,自己省著用吧,”黎叔像小孩子似的笑起來,笑完又嚴肅地說,“對了,檔案室的鑰匙你得給我配一副,還有,你給我寫幾個紙條當作手諭,比如讓停屍間的王老頭配合我的工作,別老對我愛搭不理的……”

對於黎叔的要求,江潮笑著一一點頭照辦。

……

偶然,是個形容詞,也是一個人名。

偶然,男,26歲,一年前從警官學院以全優成績畢業,被分配進市刑偵大隊鑒定科,技術方麵當之無愧是一把好手,上任沒多久,就通過刑偵鑒定,破獲了一起連環殺人案,一時聲望享譽市局。

可惜人無完人,或許是被鋪天蓋地的勝利衝昏了頭腦,偶然有些得意過頭,三個月前,他在工作中遺失了重要物證,導致案件偵破進度擱置,現正,他在停職接受檢查。

偶然萎靡地窩在沙發裏,他已經一個星期沒出家門了,整張臉胡子拉碴的,像個流浪漢。

自從被停職以來,他一直鬱鬱寡歡,因為隊裏遲遲沒有複職通知下來,偶然想,隊裏大概是不會給自己複職了吧,說實話,他自己都覺得很難原諒自己。

可是,除了搞分析做鑒定外,偶然實在沒有別的一技之長,更何況,做一名警察,也是偶然從小的理想,如果不是因為身體不太好,他說不定會去當偵查員呢。

叩叩叩!

一陣敲門聲把偶然從自暴自棄中拉出來,他頂著一頭鳥窩般的亂發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穿著警服、精神抖擻的老頭。

“黎叔?”偶然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滅了。

黎叔是刑偵大隊裏最不受重視的老麵瓜,偶然可不會天真地以為,警隊會讓他來給自己送複職通知。

“小偶,你好,我成立了一個刑偵小組,特意來邀你入夥,”黎叔言簡意賅說明來意,然後不等偶然開口,直接把一張紙條伸過來,“這是江隊長的手諭,隻要你能好好協助我,將功補過,就想辦法盡快給你複職歸隊。”

偶然眼前一亮。

……

未成年人勞教中心。

“普希金!讓你掃河堤,你怎麽又在偷懶?”勞教中心的工作人員生氣地大喊。

“知道了,來了來了!”一個蓄著一頭黃毛兒的年輕人,從灌木叢中懶洋洋地爬出來,年輕人睡眼惺忪,顯然是在灌木叢裏打盹兒。

工作人員看著普希金扯著掃把狂掄的身影,無奈得連連搖頭,這小子太滑頭了,讓他幹點兒活兒,他能使出一百零八個偷懶的招式,而且一天天哈欠連天,就跟得了嗜睡症一樣。

普希金,男,17歲,父母常年在國外工作,他和年邁的外婆生活在一起,很早就輟學了,終日混在網吧裏度日,一個月前,為了加入某著名黑客組織,他黑了政府機關的網站,被警方逮捕,因犯人尚未成年,所以被送到青少年勞教中心,進行勞動教育。

其實普希金也不想偷懶,他年輕力強,每天掃幾百米河堤是小菜一碟,隻是自從被送來勞教之後,他一天到晚都碰不到電腦,那感覺沒著沒落的,簡直比戒毒還難受,所以才終日哈欠連天,做什麽事兒都提不起勁兒。

“這是勞教啊,又不是蹲監獄,我想摸摸電腦啊!”普希金一邊掃河堤,一邊滿嘴牢騷。

一個矍鑠的老頭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擋住了普希金的去路,老頭滿麵紅光,中氣十足地開口道:“你是普希金?”

“是啊。”普希金漫不經心地用掃帚在地上瞎撥拉。

“你想不想一邊勞教,一邊還能天天鼓搗電腦?”老頭單刀直入地問。

普希金吊兒郎當地看老頭兒,心想:這不廢話嗎?這麽天大的好事,他做夢都想啊!

……

市刑偵大隊後院的一間小倉庫,掛了一個嶄新的牌子,牌子上赫然刻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刑偵科編外一組。

“黎叔,咱們的辦公環境也忒艱苦了點兒吧?”偶然蹲在倉庫門口,心酸地說,想不到他堂堂一個警官大學高材生,居然淪落到成為一名“庫警”,庫警,顧名思義,蹲在倉庫裏的警察,而且這倉庫裏連個桌子凳子也還沒有。

“不艱苦不艱苦,這辦公室就是意思意思,”黎叔正色道,“幹咱們這一行,要是天天待在辦公室裏,那十個案子十個都破不了!哦,不過你要是嫌這裏冬天冷,我就讓江隊長給你加個爐子。”

偶然不作聲了,江隊長多忙啊,他有多少個膽子敢讓他給自己加爐子?算了,隻要能盡早複職歸隊,他忍了……

“我靠,這狗又拉了!”普希金在一旁逗弄黎叔養在警隊後院的狗,不禁大驚小怪,“我才跟它玩兒了一會兒啊,它都拉了五六泡了,它是不是吃了腐肉了?”

那是一隻拉布拉多,從年紀上講,已經是一條垂暮之年的老狗,毛發稀疏,整天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隻有看見黎叔的時候,才會象征性地嚶嚶兩聲。

“它叫‘拉得多’,拉得多年輕的時候還能吃肉的,現在年紀大了,隻能吃素了,平時就愛啃啃隊裏的花啊草啊什麽的,”黎叔笑眯眯地拍拍愛狗的頭,“別小看了拉得多,它可是當年我們警隊的第一條警犬,雖然沒經過專業訓練,但嗅覺和警覺度都異於常狗。”

偶然把三人一狗上下打量了一遍,顧慮重重地問道:“黎叔,這編外小隊不會隻有咱們三人一狗吧?不是我烏鴉嘴,您看您和拉得多這歲數,普希金還是個小孩兒,我又是個技術人員,手無縛雞之力,就咱們幾個,估計一個犯罪分子就能把咱全端了。”

“哎呀我去,你還真不吃肉!”普希金是個典型的電腦宅,經常選擇性忽略人類的話,此時他就全身心地捏著一根火腿腸,和拉得多交流。

“呸呸……”拉得多耷拉著眼皮,用一種仿佛是鄙視的眼神看著普希金。

“放心吧,咱們隊裏還有一員猛將沒來報道呢,”黎叔見偶然士氣不振,連忙一招手,“走,我帶你們仨一起去。”

偶然更沮喪了,這還沒開始破案呢,拉得多就已經跟他平起平坐了。

……

這是一所武校。

一靠近校門口,偶然就感受到深深的壓力,這學校裏上至學生,下至老師,全都身材魁梧,肌肉健碩。不過換個角度一想,偶然又覺得很欣慰,想來黎叔所說的“一員猛將”肯定就是這裏的人了。

能有一員充滿陽剛之氣的武將在隊伍中,偶然覺得心裏稍微踏實了點兒。

“你們兩個,給我站住!”一個有如河東獅般的女聲突然從校門裏傳出來。

一個身材嬌小、還挺好看的女孩兒從武校裏衝出來,女生穿著一身肥大的練功服,一手一個地拎著兩個高頭大馬的男生,任憑兩個男生怎麽掙紮,女生的手居然就像鐵鉗一般,死不撒手,雙腿也像釘在地上一般,巍然不動。

“尤老師,我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偷懶了!”兩個男生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哀求。

“滾到操場上去,一人500個伏地挺身,不做完不許吃晚飯!”女生中氣十足。

一聲令下,兩個男生抱頭鼠竄奔向操場。

女生這才轉過頭,大刺刺地咧嘴一笑,朝黎叔高喊一聲:“爹!”

偶然和普希金都嚇了一跳,隻有拉得多沒精打采,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

“黎叔,您和……您不是沒有兒女嗎?”偶然是個比較古板的人,但眼前這情形,還是讓他忍不住湧出一絲八卦之心。

黎叔笑眯眯地一伸手,介紹道:“來來來,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這是我的義女——尤舞。”

尤舞,出生於偏遠小村落,22歲,母親早亡。多年前,尤舞的父親進城打工,死於非命,那起案子是黎叔偵破的,案子破了之後,黎叔就收了尤舞為義女,還出錢安葬的尤舞的父親,更是供尤舞進城念書。

可惜,尤舞從小就不是念書的材料,所有功課全都一塌糊塗,隻有勁兒特別大,幹起仗來,三個男孩子也撂不倒她。

在黎嫂的提議下,黎叔把尤舞送進了武校,尤舞果真是個天生的習武奇才,多年來在各級別的武術比賽中,獲獎無數,黎叔本來指望她能考上警官大學,畢業後當一名警察。可說句直白點而的話,尤舞的智商實在是太不堪推敲,考了好幾年也沒通過文化筆試,索性就放棄了,現在在武校兼職教教課,日子倒也過得下去。

別看尤舞的腦子不怎麽靈光,但她很有一根筋的固執勁兒,認準了的事兒,十頭牛也拉不回她。對於黎叔這個大恩人的話,尤舞向來是言聽計從,所以沒等黎叔把情況說完,尤舞就點頭如搗蒜般吼道:“我願意我願意,爹讓我幹啥我就幹啥!”

……

幾天後,江潮核準了黎叔找來的幾個編外成員,就這樣,刑偵科編外一組正式成軍,五名成員,良莠不齊。

黎叔:前前任刑偵科科長,如今是後勤部老麵瓜。辦案經驗豐富,眼光毒辣,但許久沒實戰上陣,不知技術是否生疏,而且晚年喪妻,性格比較古怪。

偶然:名牌警官大學畢業,擅長鑒定分析,個性嚴謹,略帶古板,有哮喘的毛病,目前正被刑偵大隊停職檢查。

普希金:未成年無業青年,精通計算機和網絡語言,輕微社交障礙,目前正在接受勞動教育。

尤舞:武校老師,精通跆拳道、空手道、中國功夫等,力氣奇大,尤擅近身格鬥,缺點是腦子缺根弦兒。

拉得多:素食老狗,據說有超強的嗅覺,奇懶,常年拉稀。

最重要的一點,編外小組雖經江大隊長核準成立,但除了黎叔之外,其他三人一狗的身份並不屬於警察係統,所以小組不能以刑偵人員的身份行動,遇到問題也要盡量自己解決和克服,除非緊急攸關,否則不能調用刑偵大隊的資源,更不能影響刑偵大隊的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