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關於其餘受害者的情況,我是在前往南方森林的途中,從手機中得知的。小李他們分析出收納受害者的場所所在地之後,我們兩組便合並成一組,分成好幾個小隊,從不同的方向趕往那片森林的腹地。上頭命令我們以不同的身份作為掩護靠近那地方,為了以防萬一,出發之前,我們每個人都被注射了微型芯片,以便對我們進行定位和監控。
我和小李以及另外一名女同事組成一個小隊,我們的身份是公司同事兼資深驢友,一起到南方那座森林裏探險。
進入森林之後,便開始了真正的探險生涯。依照電子地圖的指示,我們朝著目標前進。這段時間裏,我們從電話中得到了那些被害者的最新情況。
自從那名念詩的男孩死後,一個專門針對剩餘45名被害者而成立的臨時小組成立了。從詩歌男孩死後大腦解剖的結果來看,他的大腦萎縮情況非常嚴重,但與此相對應的,某一區域顯得異常強壯發達,甚至遠超常人,而導致詩歌男孩死亡的原因,也是因為這一區域的信息紊亂造成血管破裂而形成顱內大麵積出血。聯想到他對於詩歌的特殊反應,經過在普通人身上的測試,專家們發現,這個區域是主管語言和記憶的區域。由於其他被害者都和詩歌男孩一樣,大腦萎縮嚴重,但有一個區域特別發達,專家們首先在普通人身上進行測試,確定了相應腦域的功能,再對受害者進行針對性測試。
經過測試,他們從其中5名被害者身上發現了各種遠超常人的能力。例如其中一名計算區域特別發達的被害者,其計算速度遠遠超過了計算機,而另一名運動區域特別發達的被害者,在接受起跳指令之後,能夠在原地起跳達到3米多高……5名被害者表現出了驚人的能力,但所有這些能力,都是在接受指令之後表現出來的。在表現出這些能力的時候,他們的表情雖然依然麻木,但眼神卻顯得充滿了智慧。然而一旦完成指令,他們又回複成癡呆狀態。為了測試被害者們對應區域所代表的功能,專家們做了進行了無數次的實驗,然而要從對應的腦域找到相應的功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因為同一個區域對應的功能並非是單一,往往是結合在一起,而被害者們所表現出來的功能很可能是該區域某項功能中的一小部分。即便是找到了相應的功能,沒有正確的指令,也無法讓被害者們表現出這種功能,專家們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無意中錯過了正確的方向。
這完全是一種不確定性的、偶然性的尋找。但即便如此,還是讓他們找出了5種功能,這讓大家都很興奮。專家們確信,每個被害者都應該有一項或者多項超常的功能,隻是目前還沒有被他們找到罷了。他們分析,被害者們之所以會從正常人變成失智人士,同時還具備超越正常人的功能,應該是某種特殊實驗的結果。這種實驗通過對被害者們注射某些特殊藥物,刺激特定的功能區域畸形發展,從而導致大腦某個區域迅速增強。這種增強由於是短期而迅速的,必然導致營養供給不平衡,增強區域對於整個大腦的營養形成一種掠奪性的截取狀態,導致大腦其他區域萎縮,以至於被害者的大腦出現局部增強、大部分萎縮的狀態。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距離我們出發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星期。在茫茫森林中前進,中途遇到了不少毒蛇猛獸,這樣的消息對我們來說,更加感覺沉重——毒蛇猛獸固然可怕,但它們隻是為了生存而進行自我防禦,並不主動侵害人類。隻有人類才會為了生存之外的目標殘害同類。在這片森林中,對我們而言,最可怕的不是未知的異類,而是已知的、蟄伏在黑暗中的同類,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從什麽地方冒出來,剝奪我們的智慧。
兩個星期之後,我們終於靠近了森林的腹地。為了防止我們目前還一無所知的敵人們對我們的身份產生懷疑,我們不再主動和上頭聯絡,並且將身上所有能夠標識出我們警察身份的東西都掩埋起來,刪除手機裏的通訊記錄和通訊錄,甚至將事先準備好的備用電池也都掩埋起來,隻留下一塊備用電池和一塊主電池。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這靠近目標的腹地,對方很快就會找上我們。他們既然是拿被害者進行某種實驗,必然需要大量的實驗對象,像我們這樣自動送上門的驢友,當然是他們的目標之一。像我們這樣兩三個人深入森林腹地的驢友並不多見,即便失蹤了,外界也會以為是在森林中遇險,不會聯想到罪犯身上,這對他們來說是很合適的下手對象。
我們就這麽前進並等待著。
兩天以後,我發現一個男人跟蹤在我們身後。偷偷將這個情況告訴小李和那位名叫寧安的女同事,我們開始故意大聲爭吵。寧安抱怨說在森林裏遇到的危險太多,她有些扛不住了,想要找戶人家休息。這一路走來,在途中偶爾也能遇見附近的少數民族居住區,我們也會在那裏補充些水分,隻是進入腹地之後,已經有好幾天沒看見有人居住的痕跡了。我和小李拚命安慰寧安,但寧安故意裝出一副暴躁的樣子,最後索性坐在地上不肯再走。我和小李表現出一副一籌莫展的模樣。
就這麽僵持了一兩個小時,便聽見樹林唰唰搖動,躲藏在暗處觀察了許久的那男人終於走上前來。
“什麽東西?”寧安猛然從地上跳起來,手裏握著獵刀,裝出一臉驚恐的模樣。
“什麽?”我和小李也非常配合地表演起來。
“是我是我,”那男人搖晃著雙手,微笑著走上來,“我是住在附近的。”
這男人從暗處走過來,還沒走到近前,我就認出他來。
他就是那天從倉庫裏走出來幫著卸貨的儒雅男人。
那天在車上,隔得比較遠,隻看出他氣質很儒雅,容貌並沒有看得太仔細。現在近距離一看,才發現這人不僅氣質儒雅,相貌也很端正,衣著品位不俗,看起來很像是某所大學的教授,如果不是早知道他的身份,僅僅看他這一臉真誠善意的笑容,說不定我們還真的會被他騙過去。
“住在這附近?”寧安大喜過望地迎上去,“這裏什麽地方有人住?我實在想好好洗個澡!”
“我們是中科院的,在這裏進行人類行為學的研究,在附近有個研究基地,你們想休息可以到基地來。”那男人微笑著,遞給我們一人一張名片。名片上印著的頭銜一大串,從中科院到各個研究所的頭銜都有,中間寫著“張正明教授”幾個字。我們跟他介紹了下自己,他絲毫沒懷疑,笑嗬嗬地帶著我們穿過森林,走了一個多小時,便看見一片開闊地,地麵上鋪滿水泥,10米寬的水泥地帶後,是一片建築群。
這就是基地。
基地最高的樓房也不過兩層,大多數是平房,一排一排的水泥平房整齊排列著,仿佛一排排的麻將牌。張正明帶我們繞過那些平房的時候,我們打量了幾眼,發現所有的房間都沒有窗,從外邊根本看不到房內的情況。
“你們就住這幾間房吧。”張正明將我們領到中間一排平房中,給我們安排了相鄰的三間房,便打開房門讓我們進去。
我們站在門口看了看,沒邁步。
房門之後隻有一個單間,沒有看到洗手間,也沒有看到任何家具,空****的,讓我們進去?這是做什麽?一絲不好的預感在腦後油然升起,我看到地麵上一個黑影朝腦後襲來,腦子根本來不及反應,便往左前方一跳,在地上打個滾,飛快地跳起來往前跑。
我從來沒跑得這麽快過,連頭也沒回。在地麵上滾動的時候,我已經看到小李和寧安倒了下去,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我完全不敢想象。我隻知道自己絕對不願意像那些被害者一樣變得腦子空****的。來的時候不是沒想過會發生危險,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前一秒張正明還在對我們笑呢,一點預兆也沒有,後一秒他們就出手了。我聽見尖利的警報聲在基地上空響起,四麵八方到處都有人不斷湧出。我想穿過開闊地回到森林裏去,在繁密的森林裏,我會像一條魚躲藏在水裏,再多的人也不能輕易找到我。然而,此刻,開闊地空****的水泥地麵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升起了一根根尖銳的金屬刺,不知從什麽地方飄來一片樹葉,落在一枚刺尖上,一道電光一閃,那片樹葉便成了一團焦灰。那地方顯然走不通了。
我無路可逃。
基地的地形並不複雜,幾排平房一目了然,除此之外,就隻有幾棟兩層樓房了。到處都是人,眼看就要跑不出去了。我咬咬牙,朝四周看了看,見每棟樓房裏都有一些人衝出來想要捉我,唯獨中央一棟灰白色的樓房靜悄悄的,沒什麽反應。那是唯一的缺口,我隻能朝那裏跑了過去。
跑了不到一半,就被幾個人追上,腰上被電棒猛然一擊,我就失去了知覺。
醒來後發現自己被關在一間房間裏,房間裏沒有窗,也看不出門的痕跡,四麵是光溜溜的牆,沒有家具,抬頭也看不到燈,隻有一股柔和的白光從充斥在房間裏,也不知是從哪發出來的。
看來我還是被關進了那房間。
我感到非常沮喪,坐起來,感覺頭還有點疼。看看自己全身,沒有什麽變化。我搖晃了一下腦袋,猛然想到一件事,連忙捋起自己的衣袖看了看肘窩。
肘窩上有一個明顯的針孔。
看來我已經成了試驗品。
我感到一陣惶恐,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注射芯片的地方,這或許是我們獲救的唯一依仗了,但如果這地方屏蔽了信號……我不敢繼續想下去。實在是太大意了,因為那些被害者都是被誘騙過來的,我們便以為自己可以裝成旅行者混進來,沒想到他們完全不給我們偽裝的機會,直接就這麽強製性地把我們控製了起來。是因為身份被發現了,還是他們經常用這種方法獵捕實驗者?無論是哪種情況,對我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麽從這裏逃出去。
我站起來,走動了兩步,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什麽時候完全換過了,包括**在內,所有的衣服都換成了一種柔軟的灰色棉質服裝,寬鬆舒適,有點像睡衣,腳上的鞋也是灰色的布鞋,沒有襪子。雖然已經是冬季,但房間裏的溫度十分舒適,既不熱也不冷。
衣服換過了,身上的東西當然也一件不剩。我甚至從自己身上嗅到了一股沐浴液的氣味,摸摸頭發和脖子,一個星期沒洗澡的油垢已經不見了,頭發變得蓬鬆柔軟,發出洗發水的香氣。看來他們還把我扔到浴缸裏洗刷刷了,我想著這場麵,覺得十分滑稽,卻完全笑不出來。
誰知道他們還對我做了什麽。這一切都是趁著我昏迷的時候做的,沒準那種能夠讓我變成弱智的實驗已經開始了,也許幾天,幾個小時,甚至更快,我就會變得和那些受害者們一樣。想到這個我無比恐慌,在四麵牆壁上摸索著,想找出出去的辦法。
牆上非常光滑,看不到任何痕跡,就像是一個完整的蛋殼,而我天生就生活在裏麵,並沒有一扇通往外界的門。我壓抑住內心的恐懼,勤勤懇懇地尋找了許久,終於聽到了“嘀”的一聲。
“任務:將以下數字轉化為二進製數。達標要求:10分鍾內完成。獎勵:一個饅頭,一杯水。”機械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仰頭望望,並沒有看到科幻電影中常出現的三維立體圖像或者顯示屏之類的,然而低頭一看,地麵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多了一疊紙。第一頁紙上詳細說明了10進製數和二進製數之間的轉換方法,接下來的10多頁紙上,便是密密麻麻的10進製數,從一位數到兩位數乃至多位數,到了最後一頁的時,數位達到了25位。根據機械提示音所說,我的任務顯然是要將所有這些數字都轉化為二進製數,並且需要在10分鍾內完成,然後我能夠得到一個饅頭和一杯水作為獎勵。
其他的,我才不幹呢!
我在地麵上坐下來,打算對這所謂的任務不予理睬。
然而我剛一坐下,便感覺一股電流從身體裏穿過,將我打得橫飛了出去。雖然不至於昏迷,卻躺在地麵上哼了半天才能夠動彈。
“懶惰懲罰:電擊。”機械的聲音再次從天花板上傳了下來。
他媽的。我在嘴裏喃喃罵了一句,卻不敢再做下去,就這麽站著,消極怠工。
大約一分鍾後,電流從腳底湧上來,再次將我擊飛了出去。
“懶惰懲罰:電擊。”又是這個聲音。
我躺了一會,總算可以動彈了,正要爬起來,猛然想到爬起來又會遭電擊,便索性躺著裝暈。
大約一分鍾後,再次電擊,那聲音再次出現。
這種電擊的強度掌握得非常巧妙,既能讓人感覺到極大痛苦,又不會讓人昏迷過去,也不會讓人真正受傷。連續被電擊了十多次之後,我總算明白了,除非我認認真真開始將數字轉化為二進製數,否則電擊將持續不斷進行。
但是,這麽多數字要轉化,為什麽沒有草稿紙?筆呢?答案寫在什麽地方?我將這些問題大聲問出來,沒有得到答案。
它不會是要我心算吧?
我腹誹著,卻也隻得開始心算。每算出一個數字,便將答案口頭報出來。大約算了半頁紙,忽然一道電流又將我擊了出去。
“未在指定時間內完成任務懲罰:電擊。”機械的聲音冰冷地道。
“他媽的你怎麽不幹脆殺了我?”我爬起來豎起中指大罵。10分鍾,我連半頁紙都算不完,讓我把10多張紙全部轉換完畢,以為我是神仙啊?我罵得興起,一不留神就罵了將近一分鍾,在又一次電擊中才結束了怒罵。
什麽都沒用,隻有老老實實計算才是正途。無數次電擊後我總結出了這個真理。
於是我便埋頭於計算中。
剛開始的時候計算非常慢,但後來不知不覺就快了起來。我從這種計算中感覺到一種樂趣……不,說樂趣或許不合適,那更像是一種快感,仿佛整個人都在風裏飄。雖然我沒吸過毒,但這種感覺卻很像吸毒,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眼前的數字完全不算什麽。整個心神沉浸到數字之中之後,便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漸漸的,二進製的數字仿佛一閃一滅的燈光充斥在我身周,我感到自己隻要一閃念,便能將任何一個10進製數轉化成二進製數。我飛快轉換著,嘴裏吐出一串串的0和1的讀音,最後一位二進製數念完之後,我的思緒停了下來。
四周仿佛突然變得安靜了。
一閃一滅的二進製燈光從我腦海裏消失了,密密麻麻的10進製數也不再出現在眼前,一切幻覺都不存在了,世界陷入死寂之中。我有些不知所措,卻又沉醉於這種前所未有的安寧。像是高速奔跑了許久之後渴望睡眠,我任由自己的頭腦沉靜下去,直到肚子傳來咕嚕一聲響。
真餓啊!
強烈的饑餓感將我拉回現實,低頭一看,麵前不知什麽時候擺了一個碩大的饅頭和一杯清水。我幾口將饅頭和清水吞下去,正要仔細想想剛才發生了什麽,身後傳來機械的聲音,吸引得我轉過身去。
“任務:將以下數字相加,計算結果轉化為二進製數。達標要求:10分鍾內完成。獎勵:一個饅頭,一杯水。”機械的聲音重複道。
再回頭看看,地麵上依然是一疊紙,紙上是一組組的10進製數,依然是從易到難,到最後一頁,依然是20幾個30多位的數字相加。
我已然明白了這套路,腦子裏也正處於對於數字的興奮狀態,拿過紙來便開始計算。
由於計算的速度太慢,我又挨了無數次電擊。
這一次又不知進行了多久,我再次被那種吸毒般的快感包圍,感覺自己的思維像一滴水,融入了某個狂飆突進的汪洋,不由自己做主,也不需要自己做主,我隻要順著那洋流的方向奔跑,便能得到最終的答案。
等到再次完成任務,被一陣沉寂所包圍之後,我又聽見了“嘀”的提示音。
“請上廁所,排空尿液和糞便。”機械的聲音響起,光滑的牆忽然分開,露出一道門來,門後是一個小小的坐便器。我這才感覺到腹部脹得厲害,排水之後又坐上去大便。
必須得說,很多事情都讓人意想不到。發生在我身上的這件事情,哪怕是最厲害的科學家,恐怕也想象不到。
誰能想到,一向讓我感到煩惱的便秘,居然會成為最終挽救我的功臣呢?
在上廁所之前,我的頭腦一直處於那種空****的黑暗狀態,仿佛整個腦袋完全死機了,甚至感覺不到自我的存在。便意是身體的本能,並不需要頭腦進行處理。哪怕是坐在坐便器上,我的意識也依然如同沉船般沉沒在黑暗之中。
直到便秘引起的疼痛傳來,我才從這種狀態中驚醒。
我感覺到了自己存在,確定自己正在做什麽,腦子裏想對此事作出反應。然而,當我一動念頭,腦子裏便湧出密密麻麻的“0”和“1”,二進製數仿佛無窮無盡地黃蜂,嗡嗡地飛舞在我頭腦的每一寸空間。
如何排便?
0001111000101010000……
如何解除這種疼痛?
1100000111110001010010000……
發生了什麽事?
01010011111101110001……
我必須000111100101011010……
零碎的思緒和無窮的二進製數攪和在一起,我在坐便器上坐了很久很久,這才讓那些被0和1切割成碎片的思緒重新組合起來,形成有意義的內容。
那團堅硬的大便依舊阻塞在大腸末端,不上不下,疼痛難忍。然而我並不忙著將它排出。我需要利用這段時間來好好考慮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慢慢地、仔細回想著。
房間裏的電子設備似乎是監測到我的排便並未完成,並沒有用電擊的方式將我從坐便器上擊飛。而我也已經想明白,一旦我從這裏離開,就將重新陷入無窮無盡的二進製計算中,我的思維將再次陷入那種數據流的定勢,在電擊的催促下,我不會有任何多餘的間隙來進行獨立的思考。看看我的胳膊,那上麵已經有三個針孔……第一個針孔是趁我昏迷的時候刺上去的,後麵兩個是什麽時候刺上去的?我完全沒有印象。然而這並不奇怪,當我全身心地沉浸入數字之中想要完成任務的時候,外界的一切對我來說都已經不存在了,我不知道這究竟是電擊和任務造成的效果,還是那藥物導致的結果,無論如何,在那種狀態下,不要說是在我胳膊上輕輕刺一下,哪怕是有人重重地捅我一刀,隻怕我也不會有任何感覺。原來是這樣……他們就是這樣讓一個個健康正常的人陷入思維的迷宮,失去對外界的感應能力,除了他們指定的方向之外,所有的實驗對象都會失去自己的主動思考能力。想到這裏我感到一陣後怕,冷汗一陣陣地從身上冒出來——如果不是因為便秘,再這麽被操縱著定向思考一陣,我會變成什麽樣?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知道那堅硬頭骨保護下的大腦現在變成了什麽樣?
現在我該怎麽辦呢?
我飛速轉動著腦子。二進製數時不時攪和進來搗亂,我竭力無視它們,努力讓自己的思維保持完整連貫。但我怎麽也想不到辦法。
肛門處再次傳來劇痛。
疼痛?
疼痛可以讓我從這種沉迷狀態中醒過來……我眼前一亮,但很快又頹然沉下身子。
那有什麽用呢?
從沉迷狀態中醒過來,就意味著無法完成任務——如此苛刻的任務,隻有將自己全副頭腦交出去高速運行並且心無旁騖才能完成,疼痛是對這種思考方式的一種打擾。
那麽我現在就形成了一個困局:繼續完成任務,我會變成白癡;不完成任務,我就會一次一次慘遭電擊,最後可能死在電擊之下。
我左思右想,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逃出去。隻能寄希望於總部了。我們這麽久沒和總部聯係,即便這裏的信號被屏蔽,但根據我們最後和總部聯係的地點,他們也應該能夠很快找到我們。在那之前我必須保證兩件事:活著,並且智力正常。
說真的,這兩件事都不容易做到。我很快就做出了選擇。
如果這兩件事中隻能選擇一樣,那麽我願意神智清醒地去死。
既然要死,那不如化主動為被動。
想明白了之後,我便奮力解決完大便的問題,接著走出了廁所。
不出我的所料,地麵上擺著一隻碩大的饅頭和一杯水。
我拿起那隻玻璃杯,咬咬牙,飛快地將它摔在地麵上。玻璃杯瞬間碎裂成無數碎片,同時,一陣強烈的電擊將我擊飛出去。牆上裂開一道門,幾個人影衝了進來。他們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地麵上的玻璃碎片,顯然這情況出乎他們的意料。
我躺在地上,一邊渾身抽搐,一邊看著他們,再看看他們身後那道門。
那道門還是開著的。
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本來我是想用玻璃片自殘的,但現在有這樣一個機會,不逃是傻蛋。
顧不得全身還在瘋狂的疼痛,我隨手撿起一片玻璃片,猛然從地麵上跳起來,隻一跳便跳到了門口。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我從門口衝了出去。
尖利的警報聲再次響起,這一次,趁著所有人還沒來得及將我堵住,我一頭衝進了那棟灰白色的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