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幾輛警車開進樺田小學,聞訊趕來的程校長,正焦頭爛額地聯係李老師的家人。
經過現場勘測,李老師是自殺身亡,筆跡的鑒定結果也顯示,“我有罪”三字確實是李老師所書。
另外,警方在宿舍的櫃子、抽屜裏、床單和枕頭下麵,都找到大量的女性用品:胸罩、**、用過的衛生巾,甚至還有許多廁所和更衣室的偷拍照片,這些東西上,都留下了李老師的指紋。
“沒想到李老師有這種愛好,”戴老師難受地說,“難怪他平時從來不讓我們進他屋子,有一次我自己進來,他還跟我生氣呢。”
“他就是‘樺城狂魔’嗎?”蘇老師難以置信地搖頭,“這怎麽可能,李老師那麽文弱,風一吹就能倒的樣子……”
“沒想到我們樺田小學的教師隊伍裏,竟然混進了這樣的人,都是我的工作疏忽啊……”程校長麵色淒苦地跟趙副局說著話。
“程校長,陶老師剛才嚇暈了,現在還沒醒,而且還開始說胡話了,”姚老師小跑過來,擔心地說,“您是開車來的吧?能麻煩您送她醫院嗎?”
“走吧!”程校長心煩意亂地歎氣,姚老師就扶著陶老師上了校長的車,一起去醫院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趙副局一顆接一顆地抽煙,對黎叔說,“看起來,李老師應該就是傳聞中的色狼,不過,我怎麽覺得他不是‘樺城狂魔’呢?”
黎叔點點頭,眉頭深鎖:“李老師的自殺,肯定有蹊蹺,因為……”
沒等黎叔說完,偶然突然從李老師的宿舍裏衝出來,手裏舉著一個本子,激動地說:“我在床頭櫃的夾層裏,找到了李老師的日記本!”
黎叔快速翻閱起來,這是一本十分私密的日記,講述的是一個戀童癖者的自我掙紮,字裏行間都是因欲望而滋生的自我唾棄,以及欲罷不能的壓抑字眼:
為什麽,為什麽我會是一個這樣的人,為什麽我總是忍不住,被女童們的聲音、笑容所吸引,為什麽我總是忍不住去注視著她們,幻想著她們衣服下的、那散發著清香醉人氣息的鮮美肉體……
今天,我又偷偷溜進了女廁所,我發誓絕不再這樣做了,可我就是受不了,我像瘋了一樣貪婪地嗅著那裏的一切,我舔舐她們用過的馬桶,我用她們留下的衛生巾**,天呐,我厭惡我自己……
每時每刻,我都幻想著撕下她們的衣服,撫摸她們稚嫩的身體,舔舐她們的**,**她們的私處,然而,我隻能幻想,我不敢,我沒有勇氣,是的,我是個懦夫,一個肮髒而齷齪的懦夫……
下午,某某來我辦公室,向我請教問題,她離我那麽的近,我幾乎能看到她臉上那淡淡的絨毛,從她衣領中散發出的氣味,令我的那裏,可恥地硬了……
盡管我一直極力地隱藏著,但我感覺,遲早會有人看穿我,他們會嘲笑我,鄙視我,將我視為怪物,我會身敗名裂,嗬嗬,為什麽我不在那一切發生前就去死?為什麽我這樣一個肮髒的人,還要活在這個世界上苟延殘喘……
“原來李老師早就有自殺的傾向了,”偶然看得連連搖頭歎氣,“不過看起來他的膽子很小,雖然有戀童癖,但一直也都是偷偷摸摸地自我滿足,並沒有真正做出什麽實際行動來。”
“是啊,他的戀童癖好這麽嚴重,都沒能令他鼓起勇氣,去付諸行動,這麽懦弱的一個人,怎麽會去自殺呢?”黎叔自言自語著,這時,他看見普希金呆呆地站在李老師的書桌前,他已經維持那個雕塑的造型有一陣子了。
“黎叔,你看桌麵上這些褪色油漆的形狀,”普希金開口說,“這裏是電腦的形狀,這裏是鼠標長期拖蹭造成的,喏,桌邊這個凹槽應該是電線磨出來的……哦,這裏還有插座,很顯然,這桌子上應該長時間擺放過一台筆記本電腦。”
“沒錯,看插座上的灰塵!這電腦不久前應該還在這兒,”偶然補充道,“但現在,電腦去哪兒了?”
警察已經將宿舍檢查過,沒有發現筆記本電腦。
“你們覺不覺得,李老師死前的行為很異常?”黎叔若有所思地說,“這些天,尤舞一直跟著他,他雖煩躁,但始終沒敢有所微詞,可偏偏是今天晚上,他忍氣吞聲進了宿舍,隨後就衝了出來,還跟尤舞動起手來……”
“難道他是因為發現電腦不見了,懷疑是被尤舞拿走了,才導致情緒崩潰的嗎?”偶然恍然大悟。
“那麽問題就來了,李老師的電腦裏有什麽東西,才令他這麽在意?別忘了,李老師偷偷在學校的廁所、更衣室裏,拍下了許多女學生的裸照,也許,除了這些不堪入目的裸照外,他還拍到了一些別的東西……”趙副局有點興奮了,“看來,我們接下來,要全力尋找那個偷電腦的人了。”
這時,趙副局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通電話沒說幾句,麵色立即凝重起來。
掛上電話,趙副局一字一頓地對黎叔說:“黎叔,吳可心被害的案子,凶手到公安局自首了!”
“什麽?”偶然的嘴巴驚得能塞下一顆雞蛋,“‘樺城狂魔’自首了!他、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不,吳可心這案子,不是‘樺城狂魔’幹的,凶手另有其人,”吳副局遺憾地說,“而且,這個人你們都認識。”
“是誰啊?”普希金一頭霧水,“我認識的人裏,隻有尤舞姐姐是樺城人,尤舞姐姐怎麽會是凶手?”
黎叔拍了普希金的頭一下,沉聲說:“當然不是小舞了,是程校長,對吧?”
吳副局驚訝地看著黎叔,不敢置信地點點頭:“您怎麽知道?”
……
“我交代,我全都交代!”審訊室裏,僅幾個小時不見的程校長,此時像是老了十幾歲,他的脖頸上有一道淺淺的傷口,滲出幾絲汙濁的血滴子,灰頭土臉地說,“是我害死了吳可心,是我偷走了李老師的筆記本電腦,都是我幹的,但我不是‘樺城狂魔’,麥田裏的事兒,是我偽造的,我是想讓警察覺得,這是‘樺城狂魔’幹的,這樣就不會懷疑到我頭上了……”
“吳可心是怎麽死的?”黎叔打斷程校長,冷靜地問。
“是這樣的,之前幾個給學校投資的企業家,他們來學校參觀,我讓那幾個貧困生負責接待,誰知道,一個姓苟的老板,看上了吳可心,說隻要吳可心陪他一晚,教師宿舍樓的款子就沒問題了,所以我就……”程校長目光閃爍,羞愧難當地說,“所以,我就讓吳可心晚上到學校來,我開車送她去賓館陪苟老板,因為怕被人看見,所以我就讓她到後門碰頭……雖然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我也都是為了學校啊,而且我萬萬沒想到,苟老板會有那種變態愛好,吳可心進了他的房間沒一會兒的工夫,就、就……”
“就怎麽了?”趙副局厲聲問。
“就死了……”程校長哭喪著臉,難堪地說,“我當時嚇壞了,可勾老板很鎮定,他說這種農村孩子,別說死了一個,死了一打又怎麽樣?他讓我自己處理了,別給他找麻煩……我想來想去,最後就想到‘樺城狂魔’了,那案子不是一直沒破麽?我就想,如果我裝作是‘樺城狂魔’幹的,說不定警方也覺得沒希望破案,拖一拖就不了了之了……”
“放屁!”趙副局拍案而起,“你以為我們警察都是這麽不負責任的嗎?”
黎叔按住趙副局,繼續問:“你為什麽要偷李老師的電腦?”
“其實,自從看到黎老您被請來協助破案,我就開始擔心了,因為我知道您,聽說過您的本事,所以我就暗中留意著,看看你到底想怎麽破這案子,”程校長嚇得淚涕橫流,嗚咽著說,“後來我聽說,你們懷疑住校的李老師,我就納悶兒,李老師怎麽就惹你們懷疑了?所以我就趁著白天他上課的時候,溜進他宿舍,想看看能不能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兒,結果嚇了我一跳,好家夥,這李老師是個偷窺狂,屋子裏好多女性的用品,還有偷拍的照片,而且,我還在他的電腦裏,發現了、發現了……”
這回,不管趙副局怎麽拍桌子瞪眼,程校長死活也不肯說了。
黎叔長長地歎了口氣,輕聲道:“我替你說吧,你長期打著‘希望小學’的名號,聯係有錢的企業家,向他們提供未成年少女的性服務,以此從中漁利,而這些少女,就是你在學校裏挑選的那些,家境貧困又相貌出眾的女孩子,對吧?如果我沒猜錯,你自己也猥褻過這些女孩子,而且就堂而皇之地在學校裏,也許是你的辦公室,也許是廁所,也許是沒人看見的地方,總之,也許一次,也許兩次,你越發肆無忌憚,用過的**隨意丟棄,最終,你的行為被李老師拍到了……你以為,把他的電腦偷走,你的惡行就不會敗露了,因為李老師害怕身敗名裂,他絕對不敢把你的事兒說出來,可你沒想到,李老師早就不想活了,發現電腦丟了之後,他徹底崩潰,當天夜裏就自殺了。”
程校長的脊背更佝僂了,頭恨不得埋進雙腿間,迷惑地嘀咕:“你、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你以為把李老師的電腦銷毀了,就沒人知道你做的事了嗎?老程啊,你已經被金錢和欲望迷昏頭了,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黎叔的音量提高了,威嚴的話音在審訊室裏回**,令人心驚,“自從我們在校門口見麵,我就發現你不對勁了!這很難猜嗎?把你的手伸出來!”
程校長顫巍巍伸出手,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是一塊亮燦燦的瑞士金表。
審訊室的單向玻璃另一端。
“讓我查查,我查查……”普希金屌絲地掏出手機,搜索著金表的品牌、型號和價格,“我靠,至少2萬,還是歐元!原來黎叔一開始就看出這個程校長有問題了,這年頭,千萬不能瞎戴表啊!”
尤舞一拳捶到桌子上,憤恨地說:“他媽的衣冠禽獸,我真是看走了眼,還以為他是個好心的慈善家!可憐了那些貧困無辜的女孩子,她們全都被當他當成了賺錢和揚名的工具,而她們為了能繼續讀書,隻能忍氣吞聲,任由那些畜生把她們當成泄欲的玩物……”
尤舞越說越生氣,越說越傷心,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那這麽說來,吳可心不是被‘樺城狂魔’害死的嘍?”偶然在分開的同時,心中也不禁有些悵然。
審訊室裏,趙副局也和黎叔說:“看起來,這次的事兒,隻是偽造現場而已,跟‘樺城狂魔’其實沒什麽關係啊!”
沒想到,程校長卻激動得幾乎跳起來,高聲喊道:“有關係有關係,跟‘樺城狂魔’有關係!”
“說了這麽半天,你終於說到重點了是嗎?”黎叔鄙夷地笑起來,仿佛早就對程校長的心思了如指掌,“好了,能讓你不顧一切前來自首的原因,你還沒交代呢。雖然我一點兒都不好奇,但你還是說說吧。”
“是‘樺城狂魔’,是‘樺城狂魔’,‘樺城狂魔’盯上我了!”李校長失魂落魄,若不是他被銬在凳子上,幾乎就要腿軟地滑下去,“把陶老師和姚老師送到醫院後,我一個人去停車場取車,沒想到,我剛坐上駕駛座,後座上就竄出一個黑影,他、他用刀子抵著我的脖子,湊到我耳邊威脅、恐嚇我,他說,我竟膽大包天,敢把這樣的事嫁禍給他,他很生氣,他要報複我,他要殺我!天呐,我從來沒聽過那麽可怕的聲音,好像是,好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我請求警察保護我,24小時保護我!”
黎叔厭惡地看了程校長一眼,對趙副局揮揮手:“把他帶下去吧,你們先去抓捕殺害吳可心的那個什麽狗老板。”
趙副局連夜行動,去抓捕殺害吳可心的凶手了,其他參與誘奸少女案的所謂企業家們,也會一個個被揪出來,接受法律的製裁。
……
夜裏兩點多,編外小組回到樺田小學,麥田女屍命案,暫時沒有他們的事兒了,四個人打算收拾收拾行李,估計市局明後天就會讓他們返回S市了。
出了李老師自殺的事,戴老師和蘇老師哪兒還睡得著,也不敢在宿舍裏呆,兩個人正在門衛,和看門老頭閑聊;受驚過度的陶老師還在醫院吸氧,姚老師陪著她,也沒回來。
編外小組一路無言,回到了空寂無人的教師宿舍。
“為什麽案子破了,我的心裏卻更堵了?”偶然悶聲問黎叔。
黎叔拍拍偶然,意味深長地說:“你還堵著,那是因為你知道,這案子還沒完。”
“還沒完?”普希金問,“什麽意思?”
“這案子隻是表麵上結了,你們難道沒意識到,還有很多疑點沒解決嗎?”黎叔提醒三個年輕人,“我先不告訴你們,讓你們自己想一想。”
三人絞盡腦汁思考起來,很快,偶然第一個開口:“對了,那個給吳可心打開後門的人,還沒抓到呢。”
“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五個老師,都不是給吳可心開門的人,”黎叔搖搖頭,在三個年輕人充滿求知欲的注視下,解釋道,“最近樺田小學的籃球隊在緊急訓練,程校長坐鎮,戴老師是教練,而且戴老師訓練的時候愛光膀子,你們想明白了嗎?”
“是程校長偷了戴老師上衣口袋裏的鑰匙,複製了一把!”普希金用膜拜的眼神看著黎叔,能把各種風馬牛不相及的信息,進行篩選和重新組合,進而推出真相,黎叔太厲害了!
“好了,不難為你們了,其實這案子裏,還有一個藏得很深很深的人,沒有浮出水麵,”黎叔歎了口氣,輕聲說,“那個偷看小舞洗澡,還有偷陶老師內衣的色狼,還沒抓到呢。”
“色狼不是李老師嗎?”尤舞錯愕地問。
“不是李老師,李老師膽子小,連偷看女學生都那麽煎熬,怎麽敢偷看女警察,而且還是在這種風聲鶴唳的情況下,”偶然終於想明白了,“顯然,從一開始,就有一個人躲在暗處,默默操縱著局勢,他引導我們關注色狼,進而懷疑李老師,而且他對我們的每一步行動和每一個想法,都了如指掌,以至於李老師剛剛自殺,他就找到了程校長,並威脅他去投案自首!”
“天呐,難道這個人真的就是‘樺城狂魔’!”普希金倒吸一口涼氣。
黎叔點點頭,目光深邃地說:“而且,他一直隱藏在我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