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妝

第144章 虐殺女嬰

鍾府家仆匆忙跑來,向著還在馬球場上馳騁的鍾望鵬高聲哭喊,“少主人!不好啦!少夫人要生了!”

鍾望鵬一驚,勒馬人立而起,調頭衝了過來,“怎麽不好了?”

“是,是難產!穩婆說大人孩子都有危險,夫人正在陪著,可,可是夫人她……”

鍾望鵬心生不祥的預感,“娘她又怎麽了?”

家仆顯然有不敢說出口的隱情,隻是急得直跺腳,“咳!還是請少主人趕緊回府拿個主意吧!”

鍾望鵬原本熱得通紅的臉頓時變得慘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看向孟得鹿,“你懂醫術,言真又信任你,求你陪我一起回去看看吧……”

孟得鹿麵露難色,“公子,鍾府的事,原本不是我該插手的……”

鍾望鵬急了,雙腿一夾,就連**的馬兒也跟著急躁地呼出粗氣,他拚命把聲音壓得很低,不想讓第三個人聽到。

“求你了——大姐!”

孟得鹿心口一揪,好像又看到了年少時鍾望鵬隔著花園後牆探過來的小臉!

她不再推辭,伸出手去,鍾望鵬抬手一撈,便將她拉上了馬,二人同乘一騎,絕塵而去!

蔣沉看得目瞪口呆,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孟得鹿與鍾望鵬遠去的背影已經消失不見……

抬頭再看,剛才那朵花早已落入泥淖,他正感到失落,又隱約覺得自己的耳朵剛才好像捕捉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消息。

“大,大姐?”

他又想起崔半晟臨死前那半句遺言,“孟得鹿乃是地……”

“地,地……難道是,地官侍郎?難道……孟得鹿是地官侍郎鍾苑東之女,鍾望鵬的大姐?”

蔣沉如遭五雷轟頂,腦中一片空白!

鍾望鵬與孟得鹿剛衝進鍾府大門,便聽到後院傳來了盧言真撕心裂肺的慘叫!

產房外,婢女慌亂地進進出出,忙得像誤食了酒糟的螞蟻。

帶血的熱水一盆盆地被端出,每個人都急得頭頂直冒熱氣,隻有汪芷年拄著拐杖守在門口,像冰冷的石獅子一般巋然不動。

聽說鍾望鵬回府,穩婆忙衝出產房詢問,“老身鬥膽,請公子給個準話,倘若有個萬一,是保大還是保小?”

“保大!”

“保小!”

穩婆得到了兩個異口同聲且截然不同的答案——“保大”來自鍾望鵬,“保小”來自汪芷年。

穩婆不知所措,“這……老身到底該聽誰的?”

沒等鍾望鵬開口,汪芷年又搶先強勢下令,“我說了算!全力保小!”

鍾望鵬第一次用憤怒的目光直視著母親,憤然反駁,“躺在裏麵的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說了算!”

孟得鹿趁機上前將穩婆推回產房,並低聲道:“我略通醫術,可以給大娘打個下手……”

汪芷年警惕地一揮拐杖,猛地抬起孟得鹿的下巴一看,厲聲低吼,“你怎麽來了?”

鍾望鵬一把抓住母親的拐杖,“是我請她來幫忙的!”

汪芷年瞪著孟得鹿的眼睛幾乎冒火,“你敢!”

孟得鹿冷靜而迅速地回應,“給夫人兩個選擇,要麽讓我進去,要麽,我現在就去禦史台自暴身份,至於第二個選擇會有什麽結果,夫人應當比我清楚!”

汪芷年一愣之際,鍾望鵬已經奪過母親手中的拐杖,把孟得鹿放進了產房。

盧言真深居簡出,在長安城內沒有朋友,一看到孟得鹿就像是見到了久違的親人,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恩人,我,怕是要不行了,這也,也是我的報應……”

孟得鹿急忙幫她拭去額頭上的汗珠,安慰道:“別說喪氣話,望鵬還在門口盼著你們母子呢!”

“不,恩人,有句話我一直憋在心裏三年了,再不說出來隻怕,沒,沒機會了……”

盧言真無力地搖了搖頭,聲音卻漸漸弱了下去,孟得鹿把耳朵貼近她輕輕翕動的雙唇,認真聽著,臉色漸漸地變了……

一聲嬰孩微弱的啼哭傳來,盧言真周身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緊繃著的一口氣鬆了,兩眼一黑,便昏了過去。

穩婆抱著嬰孩急匆匆地走出產房,“生了生了,是位千金,倒是有點哭聲,隻是微弱得很,得趕緊讓郎中照料照料……”

鍾望鵬急忙追問:“大人呢?”

穩婆答道:“產婦虛弱,昏過去了……”

鍾望鵬聽說妻子還活著,長出了一口氣,他早派人請來了全城最好的郎中守在門口,見母親關切地一把從穩婆懷裏接過剛出生的小女兒,便示意兒科郎中隨母親同去照顧女兒,“大夫,拜托了!”

隨後,鍾望鵬與孟得鹿一起進了產房,查看盧言真的情況。

誰知過了片刻,產房外又響起了郎中無奈的求助。

“鍾公子,夫人把小千金抱走了,不許老朽進屋照料,還請公子出來拿個主意吧!”

鍾望鵬與孟得鹿一驚,趕緊走出產房,又跟著兒科醫生來到了母親門外。

汪芷年早已經把自己的臥房門窗拴緊,甚至還移來了櫃子把窗子抵住,一眾家仆被關在門外,束手無策,房間裏不斷傳出燒紙和黃酒的味道,還有嬰兒痛苦的啼哭。

郎中急得團團亂轉,“公子,小千金本就先天不足,如果不趕緊救治,隻怕……可夫人不聽老朽的勸,非說她的法子才最管用,能為小千金修複元氣,這……這不是胡來嘛!”

也許是內心受到了女兒的召喚,盧言真奇跡般地蘇醒過來,不顧身體虛弱,衝到婆母房外,身後留下一路血腳印……

鍾望鵬更是心急如焚,一腳一腳地踹著母親的房門,任憑盧言真跪在門外磕頭哭求,孟得鹿和郎中好言勸說,汪芷年依然不為所動,有條不紊地按著土方用黃酒混著燒好的靈符香灰,一口一口地往孫女嘴裏喂著。

女嬰用盡全身力氣掙紮,鬧得她心煩,索性用裙帶捆住了她的四肢,又拔下頭上的簪子紮破女嬰身上的重要穴位,用力擠壓,為她放血。

女嬰不堪折磨,哭聲漸漸地微弱了下去……

家仆找來了斧頭,鍾望鵬終於劈開了母親的房門,從她手中搶過女兒,女兒的臉卻早已青灰一片,沒了氣息……

盧言真再次昏倒過去!

鍾望鵬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抱著女兒幼小的屍體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母親麵無表情地佇立在自己身後,鍾望鵬這才發現雖然自己剛才在產房門口就奪走了母親那支從不離身的拐杖,卻絲毫沒有影響到母親的行動,她不僅健步如飛,甚至還能自己挪動家具……

“娘的腿疾什麽時候好了……難道,娘一直在騙我?……”

鍾府上亂成一團,孟得鹿隻得代替鍾望鵬主持局麵,先囑咐郎中搶救盧言真,又派出三名家仆,一名去通知鍾苑東,一名去購買棺木,一名去縣廨報信,請仵作上門驗過屍體再準備下葬。

收到鍾府的喪信,蔣沉嚇了一跳,忙帶領仵作上門查看。

眼前的慘狀令見者傷心,唯有汪芷年毫無悲色,隻固執地申辯著,“那個小丫頭早在母胎中就受到過驚嚇,出生時又是難產,本來就難以成活,我這也是為了救孫女心切,才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我燒的那靈符可是最靈驗的,要是這樣都救不活,隻能說明那小丫頭本來就該夭折的!”

仵作捧著那隻有兩個巴掌大的屍體,隻能無奈感歎迷信土方害人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