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毒宴遇險
午後,店中得了片刻閑暇,孟得鹿躲入房中,縱身提氣,如同野貓一般在桌上、窗欞和床架間來回彈跳飛躍,練習輕功身法。
虛掩的門縫中透出一雙偷窺的眸子,悄悄監視著她,她卻渾然不覺……
“看!那個‘學人精’在偷看得鹿!”
姐妹們不屑的議論驚動了偷窺者,隨著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那人飛速地從孟得鹿房外逃走了。
“學人精?是……阿娜依?”
阿娜依平日裏總喜歡模仿眾姐妹的衣著和妝容,所以大家才送了她這個“學人精”的綽號。
“這麽說,最近一直在偷看我的人不是漫香,而是阿娜依啊……”孟得鹿心底浮上一層深深的失望。
“奇怪,自從阿娜依進入蕉芸軒以來,姐妹們一直對她冷嘲熱諷的,按理來說,她應該非常討厭大家,人對於自己厭惡的人或事總會下意識地回避,她為什麽反倒處處模仿大家呢?而且,我總覺得她看我們的眼神中從沒有嫉妒和爭強好勝,反而有一種深深的羨慕……可是她已經是店裏的頭牌了,又有什麽可羨慕我們的呢?”
思索片刻,沒有得到合理的答案,孟得鹿隻能使勁地搖搖頭,想把雜念甩出頭腦,專心思考最關鍵的問題。
上次鍾鼓樓暗會,她已經把對於漫香的懷疑向蔣沉和盤托出。
嬋夕與抱月的死使追查“熾鳳樞”的線索驟斷,她隻好又把主意打回到了漫香身上,並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新計劃——
初入蕉芸軒時,她一度有意收斂鋒芒,但從現在開始,她要有意展現才幹,引起漫香的
注意,如果漫香當真與“熾鳳樞”有瓜葛,說不定會將她引入“熾鳳樞”,她便可以趁機深入虎穴,一探真相!
幾日前,她發現每天都有人在門外偷窺自己,以為是漫香,心中大喜,便將計就計,賣力地展示起自己的輕功和毒理知識,不想她費盡心機,結果卻隻是誤會一場,不由好生失望……
黃昏,有客人遞來請柬請孟得鹿去郊外赴宴,漫香便遣了小瞳陪她前去。
赴宴地點位於城郊的碧波湖,她乘著小舟登上湖中心的小亭子,第一眼便看到盈盈的燭光中坐著一位胡商,他麵色潮紅,袒胸露腹,正捏著一隻薄薄的木柄銀碟在蠟上炙烤,銀碟上一團烏黑的藥膏正在緩緩融化。
一名舞伎早已脫掉了一雙彩履,赤足踏在欄杆上輕盈起舞,完全不顧腳下一滑便會跌落湖中。
一名樂伎披頭散發,被胡商摟在懷中,不時地被他按住脖頸,迎著銀碟上升騰而起的白煙深嗅一口,一邊發出厲鬼般的怪笑,一邊揮舞著撥子在琴弦間起勁撥弄,不知是享受還是折磨。
伴著夜風,一股異香撲鼻而來,孟得鹿心中一個激靈。
“極夢之舞!”
眼前詭異的景象有了最合理的答案,她轉身想逃,卻被舞伎迎麵攔住!
胡商端著冒著白煙的銀碟,操著生澀的漢語踉蹌撲來。
“來來來,這可是最好的東西,嚐一口……”
小亭位於湖中心,孟得鹿不識水性,隻得在狹窄的亭中和三人小心周旋。
岸邊的小瞳看到孟得鹿身處險境,卻苦於沒有船可以載她登上小亭,急得大聲呼救。
四野無人,天地不應!
情急之下,孟得鹿奮力地將野良送的那截短木刀柄扔了出去,大喊一聲,“去鬼市!”
小瞳奮身跳入湖中,借著狗刨功夫撈起短木刀柄,轉身逃離。
在她身後,孟得鹿已被胡人和兩名舞樂伎死死地按在地上!
“吸一口,就一口,你最想要什麽便會看到什麽,用你們大唐的話說……美夢成真……應有盡有!”
孟得鹿死死掩住口鼻,淚水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湧出,她知道,一旦接觸了那種東西,她的人生將墮入無盡深淵,但長時間的憋氣已經讓她的意識幾近模糊,雙目迷離……
一聲呼哨,一柄異族殘月刀貼著胡商的頭皮削過,幾縷棕紅的卷發應聲而落!
岸邊,野良帶著幾名隨從打馬奔來。
胡商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解下亭邊拴著的小舟逃命。
舞伎反應迅速,跟著跳上小舟!
樂伎慢了一步,縱身躍入水中,一雙手死死地扒住小舟邊緣。
胡商抽出腰間的胡刀,毫不留情地對著船幫猛剁,樂伎的雙手瞬間被斬斷,慘叫著沉入冰冷湖底!
身體被打橫抱起,耳邊響起一名男子炸雷樣的怒吼。
“孟得鹿!別死!”
眼前突然有了光,凝滯的血脈暢通奔湧,她又活了過來!
胡商的小舟趁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野良懊惱不已,近日,他一直暗中派人假裝購買“極夢之舞”,想要引出幕後真凶,卻隻抓到些小嘍囉,今日得到孟得鹿的求救,他本以為終於追到了重要線索,卻又這樣無奈中斷!
孟得鹿的頸間紫痕斑斑,是胡商留下的扼痕,方才,那廝再多用一分力氣,她纖細的脖頸就會被折斷!
野良歎了口氣,“這件事情對你來說太危險了,以後別查了……”
孟得鹿驚魂甫定,聲音幽幽,“我問你一件事,你如果查清了‘極夢之舞’的來源,是想搶過這門生意,還是想斬斷這門生意?”
野良斬釘截鐵,“盜亦有道,我寧可刀口舔血也絕不屑做這種損陰德的生意!”
孟得鹿認真地望著野良,白米粒一般的牙齒劇烈地打著戰,不知是凍得還是嚇的,聲音卻格外冷靜,“那我便和你一起,追查到底!”
“算了,我們萍水相逢,你沒有必要這麽賣力地幫我。”
野良說著翻身上馬,又大手一揮,將孟得鹿撈上馬背,二人共乘一騎,向平康坊而去。
孟得鹿緊張地抓著韁繩,目光閃閃,語氣堅定。
“凡是致幻毒物盛行,必然要先浸**酒肆妓坊這些消遣之地,眼下,‘極夢之舞’已經離平康坊太近了,我們姐妹早晚要受到它的戕害,這一次我僥幸逃過,下一次未必還能這麽命大,這樣害人的東西如果不早日鏟除,那名樂伎今天的慘狀便是我們姐妹來日的下場!所以,我不是幫你,是幫自己!”
她的後背緊貼著野良寬闊的胸膛,他無奈一笑,讓她的心口也隨之一震。
“孟得鹿,你啊你,就不能嘴甜點?哪怕是順著我的話哄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