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追凶撲空
蕉芸軒房頂上站著一個輕盈的身影,蔣沉一眼便認出是孟得鹿,她卻沒有看到他,隻是沐浴在月光中獨自起舞,陶醉萬分……
蔣沉總自嘲是半個粗人,不懂音律舞藝,但此刻他卻看懂了——
那是一支少女獨自踏春之舞,少女青絲甩落茂葉,金蓮踢飛落花,廣袖拂過之處,驚起蜂鳴縈繞,裙擺掃過之處,撩得花香撲鼻……
他看得如癡如醉,仿佛天地眾生都已消失不見,而這支舞,隻是孟得鹿專為他一人所跳……
孟得鹿一舞結束才發現自己的絲帕遺失了,低頭尋找,順勢發現了蔣沉呆站在樓下,已將自己的乘興獨舞盡收眼底,臉上不由一紅,便略施輕功,蝴蝶般輕盈地順著窗欞和欄杆翩然跳下,落在他眼前。
“我隻是偶然路過,並不是有意偷看……”
蔣沉支吾半天,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正不停地攪動著孟得鹿的絲帕,忙又把絲帕抻了抻平,雙手遞過去。
孟得鹿卻突然上前一步趴在了蔣沉的肩頭!
蔣沉呆若木雞,臉漲得比火燒雲還紅!
孟得鹿卻吸著鼻子在蔣沉的頸邊仔細地聞了聞,沉下臉來,厲聲問道:“你是不是喝酒了,喝的還是貢酒!”
蔣沉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點頭不迭,“隻是和兄弟們小酌幾杯,就在班房,席間並沒有一個女子!”
孟得鹿根本沒把蔣沉的辯白聽進耳中,隻是一臉嚴肅,若有所思。
“你身上的氣味好熟悉……我在哪裏聞到過……對了!是尹內侍的房間!”
蔣沉想起孟得鹿的確說過她在尹忠的遇襲現場聞到了一種與女子有關的奇怪味道,卻被自己粗暴打斷,急忙追問:“是什麽氣味?”
孟得鹿又在蔣沉的肩頭和自己的絲帕上反複聞了幾聞,篤定道:“是我親手調製的‘摘豔膏’和貢酒的酒香混合後形成的異香!”
蔣沉聞言,看孟得鹿的眼神中立刻多了幾分看嫌犯的警惕!
孟得鹿又嚇得急忙解釋,“在蕉芸軒中使用‘摘豔膏’的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人,而且,那個人手中的香膏也是我親自贈送的!”
“誰?”
“菩薩蠻阿娜依!”
蔣沉如夢方醒,“難怪抬尹內侍進殮房驗傷時和阿娜依到縣廨時殮房的大黃狗都叫得厲害,原來它是在他們身上聞到了同樣的氣味!這麽說,那天你在現場的推演全是對的,與尹內侍在房中對飲的的確是位女子!”
一陣風過,把蕉芸軒二樓最東頭的窗子猛地吹開,那裏正是阿娜依的房間。
孟得鹿緊盯著大開的窗戶道,“現在時間太晚,不宜打草驚蛇,今晚我盯住她,明日一早你來找她問話。”
蔣沉卻搖了搖頭,“為時已晚,她跑了!”
孟得鹿吃驚地問:“你怎麽知道?”
“做賊者必心虛,雖然現在還不能確定阿娜伊便是凶犯,但至少她和尹內侍的案件有瓜葛,房間即心房,心中藏著秘密的人是絕不敢任由房間的門窗這樣坦然敞開的!”
蔣沉的話聽上去頗有道理,孟得鹿卻還抱有一絲僥幸,幹脆提議,“上去看看!”
區區二樓攔不住孟得鹿,自然更攔不住蔣沉,二人攀著欄杆輕鬆地從窗戶潛入阿娜依的房間,房中果然已經空無一人!
孟得鹿悄悄拉開阿娜依的妝奩盒,裏麵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她所有的首飾,連同孟得鹿送給尹忠的那張鬼市券契也被壓在底層。
名貴的珠寶即便在月光下也光芒耀眼,晃得蔣沉眼花繚亂,他失望歎氣。
“人不貪財果然是有好處的,她要是貪心收拾細軟,再晚跑一刻隻怕就要被我逮個正著了!”
“可我總覺得,這房裏好像少了點什麽……”
孟得鹿喃喃自語,在房中無意識地踱著步,當她的目光落在浴盆上時,腦海中的幻象又被觸發了——
在幻象中,她一路追著那個出現在蔣沉窗外的“離魂”直到養顏池的後門,“離魂”無路可逃,慢慢轉回身來,撩起了遮掩著五官的淩亂長發……
這一次,孟得鹿真正看清了對方的麵容!
她回過神來,恍然大悟,望向蔣沉。
“我知道你那天晚上看到的‘離魂’的脖子上為什麽會有一道疤痕了!”
“為什麽?”
“因為它是阿娜依假扮的!阿娜伊的脖子上整日戴著一條祖母綠的寶石項鏈,被項鏈蓋住的皮膚常年受不到日曬,顏色會比其他地方更白嫩些,那天夜裏黑燈瞎火,你應該是誤把那項鏈留下的痕跡當成了傷疤!如果真是這樣,那‘離魂’的憑空消失之謎也就迎刃而解了!她定是先混進了養顏池洗浴的女仆人群中,故意發出尖叫,引人發現你這頭‘色狼’,再趁著眾人群毆你時逃離!
蔣沉雖然嘴上對孟得鹿在凶案現場的推演嗤之以鼻,心裏卻對所有細節記得清清楚楚,也順著她的思路繼續分析起來。
“你曾經推演過,案發當晚你離開後,又有一名神秘女子暗中拜訪了尹內侍,進房後,她先和尹內侍喝酒,然後,尹內侍又命令她為自己脫掉衣物,她慌亂之下差點把衣服掉在地上……這種種線索倒也都和阿娜依相吻合!真是想不到啊,這尹內侍身為宦官還色心不死,難怪他召阿娜依去客棧時要刻意避開所有人……你說,這件事漫香知道不知道?”
孟得鹿篤定搖頭,“以我對漫香的了解,於公於私,她應該都不會放心讓阿娜依獨自去會見宮中來的內侍……我想起來了!尹忠當時扔了個荷包給阿娜依,也許他就是在那個荷包中藏了密令,叫阿娜依避開漫香,獨自前去客棧見他的。”
蔣沉點了點頭,隨後,一個新的疑點又湧上心頭。
“可是,就算尹內侍是個宦官,好歹也是個男子,阿娜依一名弱女子哪來的力氣能把他一擊打暈?而且她又是玩‘離魂’上身的把戲,又是引著我發現尹內侍的錢囊,到底是想告訴我什麽呢……哎,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蔣沉的提問沒有得到回答,回頭卻看到孟得鹿正在把阿娜依留下的珠寶一顆顆地小心撚起,對著月光照影,忙又機警地叮囑起她,“你可別見財起意啊!說不準這些將來都是案件的物證!”
孟得鹿顧不得理會蔣沉的“小人之心”,自言自語,“她情急潛逃,為什麽扔下了這麽多值錢的東西,卻獨獨帶走了那條祖母綠項鏈?”
蔣沉譏笑,“連我這大老粗都知道,你這妝容行家倒糊塗了?祖母綠價值連城,當然要帶走!”
“可那顆寶石是假的啊……”
“啊?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沐浴用的澡豆會腐蝕珠寶,所以人在洗浴時應該把所有的首飾全都摘下,尤其是祖母綠這樣天價的寶石,更應該小心養護,可我撞見過阿娜依洗澡,看見她洗澡時也沒有摘下過那條項鏈,可見,她自己也早知道那是不值錢的假貨!”
“那……也許那件東西雖然便宜,卻對她有著極重要的意義?”
孟得鹿與蔣沉各自陷入沉思,異口同聲。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