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
發生什麽事了?
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錢寶琳臉上的喜色還未褪去,她已經被兩位內侍壓在地上,一個內侍公公直接當眾拔了她發髻上的梅花,將花送到覃王手上。
一旁紅衣高坐在側位的安貴妃掩麵一笑,“陛下,你瞧皇後的表妹心思多靈巧,也難為她遠遠地前去紅梅苑摘梅花,怪不得來遲了些。”
在場之中隻有這位最得陛下寵愛的貴妃敢笑,皇帝覃洲陰沉著臉,墨色的眼眸裏沁著無邊無際的寒意,深沉的聲音裏透著陰鷙。
“來人,叉出去,杖斃,以儆效尤。”
錢寶琳這才反應過來,連跪帶爬地上前,哭得梨花帶雨,“陛下,陛下,妾身不過是想博得陛下一笑,陛下寬恕,皇後救救妾身,表姐救救妾身!”
安貴妃笑得險些沒藏住,當初是她故意讓教習嬤嬤不好好教錢寶琳,沒想到第一次麵聖就觸怒陛下,見皇後吃癟,真是爽快啊。
皇後褚窈眼裏是惋惜,“陛下,錢貴人她剛入宮,還什麽都不知道。”
“是啊,妾身真的不知道。”她不斷地磕頭求饒,如今狼狽的模樣與她此前嬌蠻的樣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當初她不肯放過薑顏,如今覃洲也不肯放過她。
“朕早已明令禁止,後宮眾人除了花房下人,任何人一律不得觸碰梅花。可今日一見,任有人對朕的旨意陽奉陰違。”覃洲厲聲嗬斥,“今日朕不僅要杖殺,還要好好問問錢柱國他是否已經狂妄到可以無視朕的旨意。”
“不,不要。”錢寶琳掙紮著,可身後兩個內侍強壯如牛,拖著她就往暴室去。
“陛下,饒命啊。”錢寶琳撕心裂肺地哭喊著,似想到什麽,她吼道,“陛下,是她,是那個賤婢害我。不是……”
嗚咽聲漸漸遠去,直到消失殆盡。
目睹一切的許才人被嚇得捂住嘴巴,這一切是那個奴隸做的,那個奴隸是叫薑顏……
薑顏抬起頭看著太陽此刻的位置,薄唇勾笑,錢氏勢大囂張,任何一個君王都不會放任不管,今日之事,但凡錢寶琳不姓錢,她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薑顏聽著走進的腳步聲,默默撿起一根枯木,偌大的宮道上,她偏要跪在最中間,以血為墨,以雪為紙。
“陛下,您慢點,慢點。”內侍玉泉拖著胖胖的身軀,撐傘跟在覃洲的身邊。
他遠遠便瞧見跪在路中間的薑顏,“不懂規矩的奴婢,這地方是你能跪的。”
他上前連忙驅趕薑顏。
薑顏望著覃國新帝,這個她日思夜想的人,好久不見覃洲、覃行知。
當年他入夏國為質,是她舉薑氏一族之力讓他歸國,助他繼位。
她知夏朝氣數已盡,與他有約,薑氏助他歸覃,他佑薑氏一族平安。
隻可惜,她識人不清,不知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的道理,王都城破時,覃洲轉頭便將殺人的刀落在薑氏頭上。
玉泉看著膽敢直視陛下的薑顏,心都提到嗓子眼,“低頭,快低頭,陛下也是你能看的。”
薑顏垂下眸子,跪趴在雪地。
覃洲瞥了一眼擋路的薑顏,在看到雪地裏的字,心神一動,那是……
隸書又叫夏隸,隻在夏國盛行,各國之間所用文字皆不同,夏隸,夏亡後,再也無人使用,如今再看到這些,讓他不由地想起那個永遠留在夏皇宮那場大火裏的明豔少女。
覃洲看著手中的梅花,輕歎一聲,“玉泉,赦免她。”
“是,陛下。”玉泉長舒一口氣,今日陛下心情不佳,還能赦免奴婢的罪過真是走運。
“聽到沒有,陛下赦免你了。”
薑顏平複內心的殺意,低聲開口,“奴婢謝陛下聖恩。”
薑顏靜靜地看著覃王的背影,指甲深入掌心,鮮血滲出卻不知痛為何物。
她被恨意所覆蓋,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這個道貌岸然的小人。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山盟海誓言猶在耳,當年的傾心付出,換來全族被屠。
她怎麽能不恨。
覃行知,你如今裝成這副深情款款的模樣給誰看。人都是你親手殺的,難不成還怕在史書上留下個薄情寡義的名聲?
不過也好,覃行知你要裝,那她就好好配合,眼下這是她唯一的複仇資本。
鳳昭宮。
許才人心有疑團開口問道,“娘娘,教習嬤嬤不是說陛下喜愛梅花,錢姐姐這是犯了什麽禁忌了?”
“夏姬。”
“夏姬?皇後說的可是夏昭王的皇後夏薑氏?”
覃皇後褚窈點頭開口,“沒錯,便是她。陛下幼時於夏國為質,飽受欺辱,能回到覃國繼位,其中最大的功勞便是夏姬。
陛下率軍攻入洛邑,想要救下夏姬,未曾想,褚國的大軍先一步攻入皇城,夏昭王與夏姬死於萬箭之下,一場大火將一切燒得幹幹淨淨。
而這夏姬最喜的便是梅花,陛下雖不提,但宮中人人皆知夏姬乃是陛下的逆鱗,就算萬般寵愛於一身的安貴妃,她也是比不得夏姬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許才人震驚,此事她都不曾知曉,一個奴隸是如何知曉的?難道說這個奴隸也和她一樣誤打誤撞?不,她看薑顏的眼神明明寫滿了誌在必得。
薑顏她……
薑顏踉蹌地站起身,看著拖拽著要前往暴室的錢寶琳,她輕笑一聲,走上前。
“薑顏是你這個賤奴陷害我,我要殺了你。”
強撐著的薑顏深邃的眼眸透過涼薄的笑,她露出乞求的神情,從懷裏將僅存的銀子塞到兩位內侍的手裏。
“兩位大人行行好,主子雖然犯錯,可奴婢深受主子恩惠,想在主子臨終前,說句話。”
內侍掂了掂手裏的銀子,滿意地開口,“動作快點。”
“賤人,早知道就該在府裏殺了你。”錢寶琳掙紮著想要抓住薑顏的衣袖,她的眼裏寫滿了殺意。
薑顏卻不緊不慢地蹲在她麵前伸手掐住她的手腕,壓低聲音在其耳邊開口,“錢寶琳,我該感謝你,若非你我又怎麽可能進宮。”
她若不來進宮,又如何複仇。
錢寶琳眼睛睜得碩大,惡毒的話從她的嘴裏蹦出,“賤人,你不得好死。”
薑顏冷笑一聲,“錢貴人一路走好。”她揮袖起身,眼中含淚,朝著內侍開口,“大人主自小金尊玉貴的,受不得杖刑的折磨,還請大人手下留情。”
內侍嘲諷開口,“陛下下旨賜死,你是不要命了敢求情。”
“大人誤會了,奴婢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