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為營

11.隻在乎曾經擁有

這天,微風細細,白雲浮浮。妙晴伏在窗台上,雙手托著尖翹翹的下顎發呆。來清朝這幾月每日除了吃就是睡,什麽娛樂都沒有。日子過得就快要蛀黴了。這時空中飛來一隻潔白的信鴿呼扇著翅膀,咻地落在她的手上,見信鴿的腳上係著一圈紙,便好奇地抽出來一看。

“後院門口老槐樹下候。澤柏上。”

她本想回絕,哪知手一鬆,那信鴿便撲棱著翅膀飛走了。她隻得回屋,對著鏡子理了理雲鬢,將胭脂倒在手心裏狠狠心一直抹到眼皮上,更顯得那氣色粉馥馥地動人。她躡手躡腳地躲開人,閃身從那後門出來,子昊早已將鑰匙交與她了。

她遙遙地就看到樹蔭下立著英姿煥發的他,今天他身穿月白色箭衣,上麵繡著無數壽字,頭上帶著一頂黑緞子瓜皮小帽。同樣黑緞的矮靴,在地上輕輕地踢著。

她款款地走向他。待她走到他身邊時,他還未曾發覺,少傾,他才發現了她,露出淡然的笑容來。她對他的印象極好,但是她跟他都很清楚,他們注定是一個無言的結局。

她今天見他,原本是想跟他說清楚的,不願他再在她身邊浪費光陰。

然而他卻伸出手,朝她的頭上探過來。這次她卻沒有躲開,隻是伏下眼皮看著他黑緞子的靴子。他隻是輕輕地將墜落在她頭頂的落葉摘去。

“我們去放劃船好嗎?”他低沉地說道,並拿眼專注地凝視著她。

她嘴唇微翕,卻說不出婉拒的話。

他走在她的前麵,她卻落在他的後頭,凝視著他挺拔瘦削的背影,心中甚慟。兩人徒步走向湖麵如鏡的湖畔,他早已叫人備了一條木製的小舟泊在岸邊。

她小心翼翼地牽起了褂邊,以防被水濺到。而他拉長了胳膊,等著將她牽到舟上。她遲疑地捺了一下嘴唇,爾後將手伸過去,初次觸碰到他的手,竟有一種奇異的**。

上了船以後,他們分開兩邊坐了下來。他抄起槳,用力地劃著水麵,一劃下去平靜的水麵便起了陣陣的漣漪。她見自己的座位底下還有

一把白絹紙傘,薄如紙的傘麵鑲著一圈白邊,上麵細細地描繪出紅縐縐的臘梅附在纏枝上,還有一句詩句題在上麵:霜葉紅於二月花。她撐開來,遮在自己的頭上,嘴角帶笑看著周遭的風景。微風細細,徐徐地吹過來,像一雙大手輕柔地拂在臉上,她微微闔著眼。

他偷眼悄悄地睥睨著她。

“佳瑤。”

他叫了她半晌,她才睜開眼來意識到他在叫她。

她咦一聲。

他便說道:“你的額頭的傷口好些了吧。”

她不禁將手按在那劉海底下,白皙的額頭上經過治愈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隻剩下一道淺淺的印子。

“要不是我,你也不用發生……”他麵帶愧色地說道。

她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那也不關你的事。”

“其實……”他站起來,本想靠近她,卻不料一時沒有站穩,船便抖了幾下。

她叫道:“小心。”

他一時扶不住,便將槳用力地插入水中,激起好大一團漣漪,直朝著她的麵撲來。

她噯呦一聲,連閃也沒得閃,便被兜頭夾臉的沾了一身水。

“對不起,對不起。”他連連說道。

她卻抿了抿嘴。

他正想道歉,卻被她徹頭徹腮地兜起了水往他身上撒去。

見他也渾身濕漉漉的,她不由地笑開了懷。

“好啊,你居然敢潑我。”他也不禁將滑槳丟開,從水中撈起一把水往她身上丟去。她尖叫起來,躲也躲不及,卻仍咯咯地笑個不停。

他看著她,仿佛昔日那個她又回來了。兩人都濕淋淋地玩了一身的水,卻消除了那道看不到的隔閡。

他慢慢地靠近她,她仍然笑著,白而細密的貝齒在陽光中熠熠生輝。他呼地捉住了她的雙手,而她卻安靜下來,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她的手被水浸得發涼,卻被他攥在手心裏。

“佳瑤。”他攬上了她的肩,她的褂子被水浸濕緊緊地匝貼在身子上,勾勒出

那動人的曲線。她微微地顫抖。他叫著她的名,將那嘴唇徐徐地貼上去。她竟闔上眼,輕啟紅潤的小嘴。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小舟卻猛然震動起來,又將兩人分開了。

她微微地喘著氣,雙腮緋紅。他隻得繼續將槳劃起來。

他將舟劃到岸上,見她幾綹發絲濕漉漉地垂在腮上,便將它一一捋上去。他的氣息噴在她的麵上,她不禁顫了一顫,臉色微紅。

“我……該走了,出來了這麽久……”

“我送你回去吧。”他道,並撣撣身上的水珠兒,水珠撲籟籟往下掉。

兩人一路無言到了她府的後門。

“我走了。”她垂下眼瞼,低聲說道。

他略一點頭,背著手看著她進去。

她進去以後,又慢慢推上門,睜眼一睃他,見他也在盯著自己,惶亂地掩上門走了。

又柔正在慌亂地找她,見她一身濕透地回來,不禁嚇了一跳,忙把一條幹淨的巾帕捧來為她解散了發髻,細細地揩抹著。

“我的好小姐,你到底去了哪了?怎麽把自己弄得濕透了才回來,仔細得了風寒。”

她不管不顧地坐在榻前,任身上的水將那褥子也沾濕了,臉上起著酡豔的紅暈,拉著又柔的手問道:“又柔,你覺得徐少爺這人如何?”

“你是說澤柏少爺?”又柔為她擦拭頭發的動作也放慢了。呼地她睜大了眼睛叫起來,“小姐,你不會又和他……”

“你說哪兒去了。我隻是問問你而已。”她鼓起嘴。從她的手中拿過那條巾帕,自己將頭發抖散開來。那潤濕的青絲沾了水晶珠子樣的水滴,瀑布似的鋪了一背脊。

“小姐,徐少爺這人為人溫潤如玉,對你也不錯。如果你嫁給他,也不失為一種福氣呢。”她從紫檀木紅木梳妝台拿起一塊黃楊木篦子替她刷頭發。

“可惜的是,你已經被指婚了。”她又兀自嗟歎道。

“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不知怎麽的,她的腦子裏閃過這麽一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