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為營

34如果充耳不聞

“你如果知道了真相,對你來說又有什麽好處呢?”她猝然地收住了笑容,正聲問她.

門仍沒有關嚴,門圈子裏的風颯颯然地落進來,在這樣的氣氛下,妙晴覺得渾身寒毛直豎.

“子昊在自欺欺人,阿爾布夫人也在自欺欺人,而弘曆,徐澤柏都是被自己蒙蔽了雙眼,睜著眼睛說瞎話!”她崢崢地說道.,尖細的嗓子刮得人生疼.

妙晴的喉間咕嚕咕嚕地叫著,卻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她雙手撐在那梳妝台前,一側臉便瞧見鏡中的兩個人.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神色卻迥然不同.她披頭散發,風將她的綹綹發絲吹亂,她驚見鏡中的自己像鬼一樣迷離模糊,眼睛裏布滿血絲,嘴唇幹裂,頭發淩亂,臉色蒼白.

佳瑤霍地回過頭來,鏡中又照出她的臉,她的臉清晰地湊近鏡子,將腮頰貼在她的肩上,血色的嘴唇,誇張的黑眼線,濃密的眉毛,而她又呈現出一副可怖的樣子.

“別走.”她猛地一驚醒,才發現天已大亮,而自己又好端端地躺在**.

“小姐,小姐.”又柔喘籲籲地跑進來了.

“什麽事?”她捺著自己的胸口道.

“大少爺……大少爺不見了。”又柔拚盡全身的力氣喊道。

隻有妙晴知道子昊到底去了哪裏。

凜冽的冬的天氣,剛下過雨的地麵走上去滑溜溜的,每一步挪移都是那樣的吃力。風擎著葉子瑟瑟地搖撼,雜亂的野草抄著人的褲腿,偶爾從褲筒子裏鑽進去,又像冰棱子那樣硌得人的心也跟著涼起來.凋零的樹將光禿的枝伸向半空中,連著那薄灰色的天際,粗糲的枝椏抵著她的頭頂擦過去。

她看到子昊雙膝跪在那破敗的碑前,抽噎的聲音不絕於耳。聽聞背後的腳步聲,他旋過身子,兩手撐在膝上,眼睛裏填滿了淚水。

“你來幹什麽?”他抬起袖子掩著臉,冷冽的風將淚痕凝潔成

冰漬,指尖觸著臉,硬冷的碎屑。

“大哥。”她低哀地叫了一聲,捱到他身邊。“綠凝到底是怎麽死的?”

他聽了她這話,麵上漸漸顯出詫異的神情:“誰說她死了?她沒死,她沒有死。”他一疊連聲地吼起來,脖子上青筋揪起。

她嗟歎了一下:“走吧,整個府裏的人都找你呢。”

他仍木著身子麵對著碑,手緊緊地箍著,將麵頰貼在那鬥大的字上麵,凹陷的鑿刻的字粼粼地烙著他的臉,淚又將字打濕了。

“我不走,我要陪著她。”

“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執意要娶她,她怎麽會這麽快就離我而去了。是我害了她,是我啊。”他捶胸頓足。

“大哥,你別這樣。”她從背後抱住他,他的身子在微微地顫動,聽到他籲籲的喘氣聲。“這一切都是注定的。”

“你也相信命麽?”他裹著淚光的眼凝視著她。“難道都是命?受過詛咒的婚姻注定不能白頭偕老嗎?”

這是命嗎?她暗暗地捺著嘴唇。如果那次她沒有玩筆仙,真正的佳瑤又怎麽會有機會把她掌控呢?那麽現在的她還呆在21世紀,舒舒服服地工作完一天後,翹起腳啃西瓜看電視,開懷地大笑抑式大哭,都不用拘於框架內。她嫁與不嫁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而如今卻是命運將無形的大手一步一步地將她推著前進,她能不服從嗎?她如今的路隻是被推著走,毫無還手的力氣.

她頭一次相信宿命的安排。她兩隻手攫住他的雙臂不覺地滑了下來。見著這張與王維似曾相識的臉,她不由地心中陣陣抽/搐。他的前世備受愛情的折磨,那麽在今世對她的背叛,也顯得不那麽深刻了。她不知何時起也早已不再記恨於他。原來有時候做朋友比做情侶更來的袒然是有道理的。況且他們這一世身上留著同樣的血。

“大哥,你真的要娶那個不相幹的女人嗎?”她問道。

他麵色慘

白地說道:“父母之命難違,我已經第一次逆了他們的意,不想再駁他們這一次了。”他將目光定定地望著這墳丘,“綠凝已經離去了,盡管我始終相信她不會丟下我。但是……希望是有,但是很微。如今的我隻剩下空落落的一副活動人架子,娶誰對我來說,都何嚐不是一樣的。”

他說完這番話,麵色變得清微淡遠,他垂著手,將額角貼著碑。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他口中一直喃喃呐呐地將這幾個字重複了幾遍.

子昊的婚事到底操辦起來了.阿爾布府內裏裏外外布置起來,這一次娶親的規模卻比他第一次要恢宏的多.那個太守之女的妝奩從早到晚由小廝抬著,由丫鬟端著綿綿不絕地送進府裏來,下人們的眼瞪得發直,擦桌整果之際還不忘交頭接耳地議論,這家小姐架子好足.子昊不是頭婚,居然也陪送這麽多的嫁妝.府裏的人都認為他是高攀了.

子昊這一天都是昏昏噩噩的,他猶如被喪失了魂魄,隻是任由人擺布.等到拜堂的時候,他仍僵硬著臉.

“一拜天地.”他勉強睜開眼,眼前一片昏沌,眼裏看到的是他們的笑容,耳根子裏聽到的是他們的笑聲,而他自己眼紅腦脹的,手腳無處安放.

鑼鼓喧天,當新娘子行過禮以後,他還是木然地立著.

阿爾布夫人神色一變,嘴角的笑褪變為嚴厲.

“一拜天地.”叫的人又抬起了聲量,高亢地叫起來.

他微微地前傾了身子一下.

鑼鼓梆子才又鏗鏗鏘鏘地敲起來.

當“夫妻交拜”響起來的時候,新娘子因跪下去的幅度大了一點,而將紅蓋子翻到了鼻梁底下,露出她略黃的麵色,口鼻尚算端正,看不清她的眼睛,也知道隻不過中庸之色.

早上滿含豔羨的目光裏也就摻雜了其實也不怎麽樣的小小鄙夷.

鑼鼓的聲音鏘鏘的好似不如原先的響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