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為營

38.曾經滄海難為水

她坐在殷紅如血的錦緞繡花床單子上,雙手交疊地擺放在自己的雙膝上,她的眼前是似黑非黑的一片,因著桌上這龍鳳喜燭煌煌地跳躍著,在她的紅蓋頭上添了幾分亮,她從紅蓋頭底下隻看到自己的腳上的鞋子,那玫瑰紅鞋麵上綴滿珠片,刺繡著翩翩的蝴蝶,那跟比她平日裏要穿的再高出一些。她稍稍地往上一提,沉甸甸的,方才她走進來的時候要是沒有兩個嬤嬤跟丫鬟攙扶著,非跌交不可。正胡思亂想著,門訇然一響。她忙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經地坐好,心也跟著揪起來了。

她等了半天沒有動靜,她悄悄地撩起半截紅蓋頭,目光上視凝望著,卻發現弘曆坐在離她不遠的凳子上嗬嗬笑著,她羞赧了臉,忙把蓋頭垂下來。

“佳瑤。”他的聲音響起,略帶著清亮。“盼這一日盼了很久了,終於了了心願。”他一個人兀自絮絮叨叨地說著。

妙晴的心突突亂跳,又有幾分期許,又帶幾分惶恐。

呼的她的胳膊一陣強有力的**,好似電流通過。他抓住了她的手臂,隔著紅蓋頭貼在她的腮頰上,略微地摩挲著。

“你為什麽不說話呢?”他伸出一排手指在她的紅蓋頭上劃下她的輪廓。

“你不把蓋頭揭開,讓臣妾怎麽說話呢?”她眯睫著眼睛帶笑咕噥了一句。

弘曆帶著微醺的醉眼,燦然一笑:“對,對,本王怎麽能忘了這麽一樁重要的事呢。”

她的眼前頓然開闊雪亮起來,被朝冠壓得幾乎不得不低著頭,也昂然抬起來,唇角流露出羞意的笑。

弘曆笑吟吟地望著她的眼,手指拂過她半透明的白皙的臉。

“來,我們來喝合巹酒吧。”他抓住她的纖細的手指,走到桌前。

望著他線條英銳的側影,妙晴吮著下嘴唇,垂下厚重的眼瞼睫毛。

他倒斟滿了酒的瓷杯遞到她的手上,交握地穿過她的肘臂,帶著含情脈脈的目光掃視著她,一飲而盡。

“為什麽還不喝?”他柔聲地說道,灼灼地盯著她。

她直了直脖子,他的箭袖摩蹭著

她鑲邊繡滿花卉的袖子,重重疊疊的。她從來沒有喝過酒,即使在現代她也是一沾酒就倒的那種人。她略一蹙額,將酒灌下去,猛然被嗆得連連咳起來,眼淚都迸出來了。

“想不到你身為滿清的子民竟然滴酒不沾。”他含著譏誚又噙著憐愛地說道。

她抬起袖子去揩抹眼角的淚,袖子鑲著的金銀邊又密密地刺繡著將她的眼角都揾紅了。

“臣妾本就不會飲酒,王爺還譏笑我。”

弘曆放下酒杯,挨著床邊坐了下來,取下頭上的帽子。她見了疾忙接過來擺在櫃子上,這間房她從來沒有見過,幾堂紫檀木家具挨挨擠擠地擺放著,還有一個紫檀木梳妝台。牆上掛著弘曆自己寫的一副書法作品。

“來,過來坐。”他朝她露出點白牙,麵色沉靜。

她怯怯地走過去,仍舊略帶著點嬌弱的笑。她走近他的身畔,他勾住她的手臂,她順勢倒在他的懷裏,坐著的底下是他的雙腿。她不得不摟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滑落下來,隔著重重疊疊累贅的衣料,他咻咻的氣息噴在她緋紅的顴骨上,他將額角貼著她的眉心,她渾身香氣襲人,連帶著周遍的空氣帶著微甜的芳香。

“前幾日,皇阿瑪剛賜我和碩寶親王,有一大堆的事在處理,無論是朝政還是府內之事……”他抬起頭睨了她漆黑的杏仁眼,頓了一頓說道,“你會怪本王冷落了你嗎?”

她一納頭,身子脫離了他的懷抱,笑著搖了搖頭.

他抬起身來又兀自往杯中斟了一杯,咕冬咕冬地將它喝下去,酒精攙入咽喉深處,隨即又冉冉上升一股熱湧,朝四肢彌漫開來.

他豁啷啷將手中的杯子一擲,拋在牆上,跌個粉碎.他一個箭步,將她半抬起身子,手摘掉她頭上的朝冠,她黑臻臻的青絲像流暢的瀑布淌了下來,黑絲映襯著她的明眸皓齒,他動手解開自己身上的衣裳,解下的動作裹起一陣風,將那燃得正旺的喜燭呼地熄滅了.

她想到出嫁前阿爾布夫人告誡她,千萬要注意那對紅燭不要讓它滅了,否則會不吉利的.她想著,心呼地直往下沉

去,不禁脫口而出:“王爺,蠟燭滅了。”

“不要說話。”他咬齧著她的耳根子,癢梭梭的,她把臉伏在他的肩上,將碧清的秀目轉向窗口,那低垂的璀璨的夜幕,畢畢烞烞的炮仗聲奇響。

淡如水的月色從門隙裏輕輕巧巧地走進來,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臉,她攸地覺得渾身一輕,卻不覺得冷,熾熱的暖流貫穿她的身軀。他壓伏在她赤露的身子上,他的唇輕柔而黏濕地匝貼在她的白膩光滑的脖子上……

“你還是從了吧。”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那一聲空靈的聲音從遠處響徹過來。

她騰地睜開雙眼,黑漆漆地看不見一條人影。

屋內騰地亮堂起來,亮得刺目。

她不由得半捂住自己的眼睛,從微張開的指縫間看過去。真正的佳瑤端坐在她的梳妝台前,猩紅的嘴唇,慘白的臉,烏黑的大眼睛炎炎地望著她,眼底的不屑,唇角的得意。

“現在才是開始。”她摸著她的額角,將半鬈的栗子色長發往一旁一撩,露出尖窄的下頜。

她著單衣走下床,徐徐地走近她。

“你現在還想離開嗎?”佳瑤說道。

妙晴凝立在她的眼前,堅定地說:“如果可以我還會選擇回到現在。”

“你會越來越愛他的,到時你還能離開的他嗎?”她將她濃妝豔抹的臉近距離地湊近妙晴。

她的臉上紅的血紅,白的像雪一樣白,黑的又像墨一般黑,臉上就像個大大的調色板。

“不過你真絕情啊,你的老情人徐澤柏就快要死了。”她眼角微微一瞟,聲音尖細高亢,她將梳妝台上的鏡子一抹,從那鏡中睄中徐澤柏灰白色的臉曆曆在目。

“他怎麽病的這麽重了,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救救他?”她道。

“沒用的,不過話說回來他的死你也要負一半的責任。”她站起身來,那鏡子裏的映象又恢複往昔。

“我以為他會好的……”妙晴捺住自己的嘴唇說道。

“哼,你太天真了。”佳瑤不以為然地瞥了一眼她,就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