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為營

43.夜來沉醉

到了傍晚時分,弘曆心情大好,叫了她們幾個一起坐下來陪膳,而永璜也被抱上來,妍姍陪著給他喂飯。永璜坐在妍姍的腿上,而妍姍卻選擇坐在她的旁邊。妍姍摟著永璜,帶笑睄了一眼她。

弘曆給妙晴搛了一塊肉放到她碗裏,含笑地說道:“佳瑤,你看你太瘦了,多吃點肉吧。”

妍姍見了,便半譏半嗔地說:“王爺,你也太偏心了吧,在座的可都是你的妻子啊。”永璜坐在她的膝上,正伸出肥唧唧的小胖手去撈放在中間的一大碗煨得爛爛的野豬肉。妍姍忙用箸打了幾下他的小手背。他扁著嘴仰起小臉。

“那要不這塊肉就給永璜吃吧。”她笑眯眯地將那塊肉夾到永璜的碗裏。

妍姍本能地想一口回絕,但是她看到妙晴的衣袖將一碗焰騰騰的湯招翻了,大驚失色起來。

那一大碗的湯傾翻了,滾燙的汁倒在永璜的手上。

永璜哇啦哇啦的大哭起來。

妍姍忙站起身來,將他抱離桌子。但是永璜的小手已經被燙得紅了一大片,妍姍的神色變得像雪一樣慘白。

“你是故意的!”她又悲慟又心疼地嚷起來。

“不,妍姍,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她惶亂地將白綃手巾抽出來,去揩永璜的小手,剛一接觸到他的手,他便放聲大哭。

“王爺,你要給臣妾作主啊。永璜,還這麽小,萬一落下個什麽病根……”她抱著永璜避開她,走到弘曆跟著,說著說著索性紅頭脹臉地哭起來。

語芙見些景,便走過去將永璜抱在手上,往他的小手背上呼呼地嗬氣。

“依我看,妍姍是你多心了,佳瑤不是故意的。我看讓人請禦醫來瞧瞧,我看不礙事的。”

“王爺,臣妾絕對不是信口雌黃。方才晌午時分,永璜不小心將她的扳指打碎了,她趁機打擊報複臣妾。”

妍妃一麵絮絮地說著,一麵又走到她麵前來,圓溜著眼睛,略帶著悲愴的神色,腮邊珠淚撲索索墮下來:

“姐姐,如果你是因妹妹上次不小

心將你額頭撞破之事而對我懷恨在心,妹妹在這裏再次向你說句對不起。如果是因為中午的時候永璜把你的扳指跌碎了,我這個當額娘的在那會已經向你道過歉了。但是永璜還這麽小,你忍心將大人的仇恨發泄在小孩子的身上嗎?”

“妍姍。”弘曆清冷著臉說道,眼梢微微地一顫:“你也越說越離譜了。這次是佳瑤不小心所為,我讓她給你賠禮道歉還不行嗎?”

“王爺。”妍姍哀哀地叫道,哭得愈發凶了,“永璜是臣妾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也是王爺第一個兒子。你看看他的小手,就這麽平白無故因為大人之間的恩怨而使小孩子遭這種罪嗎?就因為小孩子不小心打破了她的東西,就活該受到這種折磨嗎?姐姐你對妹妹有何不滿,就來折磨我一個人就好了。”說畢,妍姍一個箭步從語芙的手上將哭得眼淚鼻涕迸流的永璜抱在手中,淚嗒嗒地流下來,將臉偎在永璜的綠綾衣裳中。

她淒哀地看著弘曆,緊緊地捺著嘴唇,顫聲道:“今日之事係臣妾一人所為,請王爺賞罰。

又柔聽她這麽一說,不禁嚇噤住了。

弘曆眉頭一縱,口氣中卻無奈地說道:“妍姍,依本王看永璜的傷勢並不嚴重,不如……”

妍姍將帶著長長的琺琅指套深深地掐進永璜的肉裏。永璜更是號天大哭起來,將手指頭摻進入嘴裏。

“王爺。”妍姍噙著淚,淒楚地蹙額望著他。

“本王答應你今後三日在你院中歇息.”他眼神呼地一幽黯,眼角微微一瞟落在妙晴的身上。

“謝王爺恩典。”妍姍眉開眼笑地說道,悄悄地側身並覷眼勾起下巴得意地眱了妙晴一眼。

弘曆自從娶了她以來,已經數月沒有上過她的院了。這一次……她在心裏想道,不由得麵上漸漸露出驕傲的神氣來。

又柔隨她到了房中,憤懣地為她打抱不平:“福晉,這一次奴才真是為你抱屈。那個妍姍分明是公報私仇。”

“又柔,”她神色蕭索,輕聲地低吟道,“你進了王爺府來就得

守規矩,以後不許妍姍妍姍地喚她,怎麽說她也是王爺的妻子之一,要是傳出去未免又招人嘴舌。”

又柔微伏下身道:“奴才知道了。”

“王府不同與在我阿瑪府裏,在這裏我們必須處處小心,才免招人流言蜚語。”她仰起臉,望著窗外那夾道的矮樹,暗夜給它們塗上了一層黑沉沉的墨。風拂過,颯颯地作響。她想到以前在現代時經常看的那些宮鬥劇,她一直以為隻是電視裏麵演一下而已,原來都是真的。

她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中的徐柏澤躺在**,灰白色的臉,那嘴唇竟也似雪一樣慘白,他瘦骨嶙峋的手伸向空中,十隻細竹子般的手指傴僂著,似要抓住什麽,卻在半空中揮動了半晌,臉上也漸漸顯示出痛苦的神色。末了,他把兩隻手叩住自己的喉嚨,指甲深深地陷進去,眼珠子突出來,嗚咽嗚咽著說不出話來。

屋子裏隻有他一個人,她囁嚅著不敢上前。“佳瑤……佳瑤……”他沙沙的聲響中帶著嘶啞,每說一個字她都能看到他張開的嘴裏,那舌頭上布滿了白色的苔。

“別怕……”他半撐起身子,雙手扶著床架子。“跟我走……跟我走……”

她懼得身子瑟瑟發抖,腳步像是被定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動。

不知怎麽的,他竟走到她身邊,那蒼白的臉,顴骨在皮包骨頭下顯露出來,一絲血色也沒有的,鼻子顯得格外地堅挺,竟露出一副刻薄相,唇角竟隱隱地帶著點笑。

“我一個人去會好孤單的。”他伸出兩隻手猛地箍緊她的脖子,狠命地掐著。

她掙紮著,覺得渾身都喘不過氣來,整個人像被摁進了水裏,不斷地往下墜,往下墜……

她通身冷汗地驚醒過來,汗水黏濕了整件褻衣。屋子裏靜悄悄的一絲聲息也沒有,隻有這半明半滅的淡月在窗台外麵的上空掛著,裹著一團清關輕輕靈靈地從窗欞上照進來。她揉著自己的胸脯子,心內突突地跳著,她再次躺下去,腦海裏又映出剛才做過的夢境,不知怎的,她竟覺得這夢如此的真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