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許撒嬌
蘇瀾匆匆洗漱,換了身衣裳,連香膏都沒塗,迷迷糊糊上了馬車。
車一動,腦袋就跟小雞啄米似的,一下一下的點。
謝珩扯過迎枕給她。
“怎麽困成這樣?”
蘇瀾打了個哈欠:“遇上個夯貨,讓人打殘了,害我熬了個通宵。”
謝珩忍笑:“夯貨?”
蘇瀾把江承的事說了一遍。
謝珩看著她,神情不變,語氣卻不容置喙:“下次不可以身犯險。”
說完沉默片刻,又道,“我再派個人給你,以後你出門,片刻都不許離人。”
蘇瀾懶洋洋的:“我的人夠用了,您日理萬機的,還是自己留著吧!”
謝珩垂眸看她,聲音略低,定定地喊她的名字:“念念……”
蘇瀾感覺到淡淡的壓迫,見他又看著自己,隻好扯了扯他的衣袖。
“阿舅……”
謝珩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但很快就壓下去了,隻看著她,淡聲說:“不許撒嬌。”
蘇瀾仰頭看他。
“長大了,撒嬌不好使了,是麽?小時候我說什麽,您都應好的。”
謝珩哪裏不知她是怕給他添負擔,妥協般嗯了聲,不帶便放暗處吧。
蘇瀾笑。
阿舅還是沒變,什麽都肯依著她。
她打了個哈欠。
謝珩摸了摸她步搖上的南珠,低聲:“睡一會兒,養養精神。”
蘇瀾閉眼:“阿舅以後不要熬夜,傷了元氣是補不來的。”
“好,聽念念的。”
謝珩輕笑,眉目溫潤如水,手輕拍蘇瀾的背,一下又一下,像少時哄她睡覺那樣。
蘇瀾忽然就很安心。
慢慢的竟真被拍出睡意。
“阿舅,我困了。”她小聲說,“過會兒叫醒我,我還有好多話要和您說呢。”
謝珩瞟她一眼。
她的唇天然透著緋色,喋喋不休時,像半熟的紅櫻桃,水光瀲灩,生動俏皮。
幼時整日嘰嘰喳喳的粉團子,長大了也無甚變化,一樣喜人。
謝珩柔和了眉眼,“安心睡吧。”
蘇瀾靠著迎枕,好似剛睡著,就覺得馬車停了,她睜眼,見她阿舅已經下了車。
誰人能讓監察院首下車敘話?
蘇瀾有點好奇,透過車簾縫隙,瞄向外麵。
外麵站了個氣喘籲籲的青年,穿緋紅三品武官服,伸著雙臂攔在車前。
在人來人往的街上,他那張染著異域風情的臉,真是要多惹眼有多惹眼。
“容與呀,你家這個乘雲就是不及長空活泛,防賊似的防著我,連個車也不讓蹭。”
說罷就要上車。
“慢著。”謝珩伸手攔他,“不方便。”
嚴天野剛跟乘雲耍完蠻,人家好好駕著車,他突然冒出擋在路中央。
要不是乘雲反應快,利落拉緊韁繩,他約莫著就得橫死在車輪下了。
乘雲知曉他是主子的故人,也不敢太過阻攔,他就厚著臉皮硬要擠上去。
謝珩怕驚著蘇瀾下的車。
嚴天野對謝珩可不敢來硬的,甚至往後退了半步,沒敢離人太近。
他笑得像朵花,雙手作揖:“謝大聖人,捎下官一程吧!”
“不順路。”
“張首輔的茶宴您不賞臉?人家可說是要諸人為南方水患獻策呢。”
“您不去,小心他的學生又參您端坐高台,不體察民生。”
謝珩神態平靜:“無妨。”
“唉!”嚴天野歎氣,“我沒您本事大,不敢不去,您繞繞腳,送我一程吧!”
“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我們兩個都是男人。”說著挑了一側眉毛,“難不成您這車上藏了姑娘?”
說罷,真的要過去看。
謝珩手指微微一抬,淡聲:“嚴天野。”
嚴天野立刻收回腳,一拍腦門兒,笑著道:“我腿長,能自己走著去。”
謝珩笑而不語。
嚴天野一步三回頭。
謝容與的車上到底有誰,寶貝成這樣,連他都不給看。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謝珩複又上車,見蘇瀾盯著嚴天野的背影,問她:“吵到你了?”
蘇瀾搖搖頭:“我還沒睡著呢。”
她現在有點心慌。
她死後第二年,曾目睹重傷的嚴天野,被一隊羽林軍在城外截殺。
當時他喊了,歿毒奪命,以匪養兵。
化在灤平郡田莊的那些大漢,中的就是歿毒,而他們明顯是衝她來的。
她心中不安,總覺得暗中有雙眼睛在盯著她,伺機而動。
可怕的是她不僅不知這人是誰,甚至連對方的目的都不清楚。
嚴天野,能否成為突破口?
見蘇瀾還沒收回眼神,謝珩掃了眼嚴天野,想到他那張過分好看的臉,心中生出一陣不愉。
“好看嗎?”
蘇瀾不解:“什麽?”
“不好看嗎?”謝珩給她倒了杯茶,“我看你都失神了。”
蘇瀾怕被追問,乖乖收回眼睛。
“精神了?”
蘇瀾小心翼翼打量自家阿舅,麵色看不出什麽,語氣也和平常一樣柔和。
為啥她就感覺有點涼颼颼?
乖乖點頭:“嗯。”
“那我們來說說王家。”
這個話題果然提神。
蘇瀾頓時神台清明,坐直身體,“可是王家有什麽動作?”
“目前還沒有,不過約摸著快了。”
雖知道早晚會對上王家,可蘇瀾還是緊張起來。
王家這樣的世族,蟬聯幾代王朝,根深蒂固,別說她一個小女子,就是當今天子也沒把握鬥贏。
“你對付王家的手段很聰明,但王家也不是傻的,你覺得他們會一直任你拿捏嗎?”
“他們會怎麽做?”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可我目前並無短處在他們手上,他們就是想算計我也沒……”
蘇瀾話還沒說完就一激靈。
她看向謝珩。
阿舅若是不提她竟差點兒忘了,她有個要命的東西尚被王家拿著呢。
婚約!
她跟王景和那廝有婚約在身。
“還有一個月你便及笄了。”
大晉朝的女子有婚約的,及笄後都會完婚。王家如果逼她進門,她沒有理由拒絕。
嫁給王景和?
蘇瀾已記不起那些年,她如何將一顆心剖給那男人,為他患得患失。
唯一清晰的就是,她失了自我,卑微如塵,以及他和各式女人榻上的糾纏。
她忽然說不出的反胃。
謝珩沒有錯過她絲毫的反應,自然也讀出她的厭惡不安。
“不想嫁就要先發製人。”
蘇瀾緊皺的眉頭舒展:“可以嗎?”
“有何不可?”
對上謝珩平和的眼,蘇瀾的心忽就平靜下來。
王家又如何?
死亡都沒能阻擋她回來複仇,王家自然也不能。
況且她有阿舅,不論何時,阿舅總歸會護著她的。
隻是……
“你若不知如何做,換我來。”
“不。”蘇瀾鄭重,“我不能什麽都等著阿舅,我們要做的是同一件事,你有你的法子,我也有我的。”
謝珩戳了戳她額頭,“那便無需瞻前顧後,放手去做,就算因此捅了簍子,我也收拾得了。”
聽出他話中安撫,蘇瀾開心極了,仰頭去看他,恰逢他也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