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有龍種焉，無足而飛
蛇鷲、兀鷲、蒼鷹、金雕……各種各樣的猛禽在那裏起舞，詭異的迷霧籠罩著整片漢水以西的山巒，而其中，傳來了非常劇烈的呼吸聲。
這些猛禽不停地組合，周身都是符文，很顯然，它們不是尋常的妖類，而是有正統修煉之術的妖仙。
“有龍種焉，無足而飛！”
“有龍種焉，無足而飛……”
“有龍種焉，無足而飛……”
古怪的音節伴隨著吟唱，讓魏昊聽了眉頭緊鎖，因為他能感覺到一種詭異的蠱惑力量，正在拉扯著自己的精神意誌。
那吟唱，就是要人頂禮膜拜，更要虔誠祈禱。
“比那黑豬要強！”
同樣都是詭異的咒語，五泉縣百姓誦唱的“有豕白蹢，烝涉波矣”，聽上去至少比較喜慶。
但是這句“有龍種焉，無足而飛”，明明描述的是龍，可總有一種詭異感，讓魏昊有一種下意識的警惕。
這種直覺，是鬥戰經驗的直接反應，或許此時魏昊並不知道會有什麽危險，也分析不出來到底是什麽危險，但危險客觀存在，並且是他戰鬥經驗可以解釋的狀況。
“有龍種焉，無足而飛……”
呼！！
伴隨著一句句吟唱，迷霧之中，劇烈的呼吸聲傳來，很簡單的呼吸，卻形成了漩渦、風暴。
可即便如此，迷霧竟然凝而不散。
即便隻是隔河相望，魏昊都能感受到，那迷霧已經快要像凝膠一樣。
一方空間，徹底被籠罩、凝固。
嘶、嘶……
危險的聲音響起，魏昊頭皮一緊，久違的忌憚，竟然浮上心頭。
“真是見鬼，怎麽會突然多了這麽多生猛邪祟？！”
“而且都往五泉縣跑……”
魏昊沒有過河，隻是懸空在漢水之上。
這條河，遠沒有大河、大江那麽恢弘，然而它的走勢，卻是天河的走勢。
天河中有多少星辰，倒映在這裏的，也就有多少。
無論看得見還是看不見，它們都在那裏。
宛若凝膠的迷霧在翻滾，諸多猛禽紛紛化作人形，一個個都是眼神銳利的劍客，身上的甲葉，都是羽毛形狀的利刃。
它們在漢水之畔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前進，而後，隻是遠遠地眺望，卻不是看五泉縣，而是……水中央。
“有龍種焉，無足而飛……”
吟唱再度開始，這些妖仙劍客，紛紛拔出了自己的佩劍，然後劃破自己的手掌，血水滴落，卻沒有落地，而是在半空連接，形成血液大陣。
其上土黃色的光芒在閃爍，一種厚重、浩大的感覺，迫得魏昊下意識想要後撤。
然而戰意、鬥誌，讓魏昊頂住了這種壓力。
他隻是堅信一點，人祖定下的規矩，這裏，不會有神仙降臨！
神仙之下，他都有一戰之力，地仙之下……皆為蟲豸！
“若得此玉帶，可獻君父……”
一個聲音悵然若失，伴隨著這句話，迷霧始終沒有突破漢水之畔，始終停留在了岸上。
那凝膠一般的一方空間，終究沒有辦法膨脹，隻是，其中有個巨物在翻滾，似乎想要突破這一方空間。
魏昊情不自禁心髒瘋狂跳動起來，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巨大的頭顱，從凝膠迷霧中緩緩地向外突破，然而，奇怪的力量將這個頭顱壓了回去。
魏昊的火眼金睛看得真切，那就像是整個神州……不，是整個此間世界，形成了巨大網，使其不能突破，不能進入神州，乃至此間世界。
無數的鎖鏈組成了這張網，每一條鎖鏈，都是有各種力量組成。
法力、神力、妖力……隻要是超凡之力，都成為一條繩索，然後擰成一股更粗的繩索，護持著此方世界。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力量……
不，不對！
魏昊陡然一驚，他突然回想起來，當初麵對“濟水龍神”的降臨，他也看到了鎖鏈，那是遙遠時空中，“大巢氏”甩出來的鎖鏈。
牢牢地將龍神拴住，讓它不能興風作浪……
隻是，那時候他修為低微，還看不穿諸多神通的底細、跟腳。
可現在，卻已經明白，這些鎖鏈，就是人祖們最早定下的規則具現。
天地需要這種規則，生靈認可這種規則，於是規則就用這種簡單直白的形象，隱藏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中。
“有龍種焉，無足而飛……”
劍客們再次吟唱，巨大的頭顱繼續想要突破，但還是無法做到。
隻是隔著無形的防護網，巨大頭顱像是看到了什麽，然後用一種特殊的音節說道：“人族……你想要神力加身嗎？”
這個聲音響起來，穿透力極強，哪怕魏昊有所防備，甚至第一時間封閉了聽覺，但還是聽到了。
因為這個聲音，不是來自外界，而是……心聲。
魏昊有著追求力量的意願，也一直這麽做，所以，掌握力量的家夥，聽到了他的心聲，回應了他的心聲。
識海深處，魏昊第一次感覺如此奇妙，他能夠感應到體內“烈士氣焰”的運轉，上中下丹田就像是三片汪洋大海，積累著各種力量，當它們釋放時，便是形成了“烈士氣焰”。
以前魏昊無法看到這一切，他隻能感應到。
但是這一次，他發現自己竟然能夠內視己身，很微妙的感覺，就像是對自己重新了解了一番。
“這就是識海嗎？就像是特殊的空間一樣。”
在這裏，魏昊就像行走在沙灘上，是他的具體心象。
在這裏，浪潮去而複返，每一朵浪花，都是焰火。
而沙灘卻是一顆顆鋼鐵之沙。
站在這片火海旁，魏昊竟然絲毫沒有緊張、恐懼。
因為在這裏，他無所不能。
隻要他的想象力沒有極限，那麽在這裏，他可以擁有一切。
“人族，你的識海，可真是貧瘠、無趣……”
“無所謂。”
本該驚訝甚至恐懼陌生的外物進入識海，然而魏昊卻不慌，在這裏，他就是主宰。
這是識海，是心象的具體，是他想象力的闡釋。
“你渴望力量，我可以給你力量。”
魏昊沒有回答，甚至沒有理會，他隻是自顧自地行走在沙灘上。
鋼鐵之沙，沒人會喜歡，但魏昊卻玩的挺爽，在沙灘上堆起了沙堡。
玩得盡興之後，一揮手，立刻一座巨大的城市出現，這裏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整個大夏朝都找不到如此氣派的城池。
樓房上文字迥異大夏，魏昊甚至饒有興趣地走入了一家“網咖”，然後找到了一處沙發坐下，然後打開了一台電腦。
“先玩一局掃雷壓壓驚。”
坐在沙發中，魏昊手一伸，原本空無一物的電腦桌上，多了一罐可樂，而且是冰鎮的。
“哈……”
一口氣喝下，痛快！
“可惜不是真的……”
魏昊意猶未盡地咂咂嘴，超凡的自己，追憶起來的樂趣，不是魏家灣的田間地頭，而是穿越前的平凡日常。
“你渴望力量，我……”
“再來一把歡樂鬥地主！”
興致勃勃的魏昊玩得高興，等到歡樂豆輸完之後，這才戀戀不舍地關掉遊戲平台，而後打開網站，搜索著柯南……
在這裏，他能看到柯南的大結局。
心象之中，一切皆有可能。
他就是主宰，他就是一切，他無所不能。
“你渴望……”
“嗨嗨害……”
魏昊又打開了視頻網站，往後一趟，整個人縮在沙發中，而身前已經多了一包薯片，已經打開，且是原味的。
嘎嘣脆。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有滋有味地吃著薯片看視頻，精神抖擻。
“你……”
“淘個工兵鏟，改天去露營……”
網購網站上商品琳琅滿目，並且都是保真保好絕非二手，同時包郵，甚至還能當日達。
完美！
這樣的美事兒，可不就是最爽的麽。
“……”
“你咋不說話了？”
魏昊有些奇怪，“繼續說啊，我聽著呢。”
離開了“網咖”，魏昊跳起來，直接身下多了一輛電動車，兩個輪子的。
風馳電掣，在寬闊的街道上流竄，魏昊感覺這才叫兜風，不是很快，但也不慢，並且自由度超高。
“你這個人族……有點奇怪。”
“大家都這麽說。”
“……”
魏昊一個二輪甩尾過彎，貼地飛行是沒有的，也沒有壓彎，就這麽哧溜一下過去之後，騎車的魏昊於是問道：“雖說你挺危險的，但拿我沒什麽辦法，所以我就順便玩玩了。”
“……”
“讓我猜猜，你想降臨人間是不是？可惜被擋住了，過不來。不過呢，大概是找到了什麽辦法，可以有那麽一點點降臨的苗頭。那重重妖霧的作用，就是這個吧。”
“……”
“可惜，實力不夠啊。”
“……”
魏昊語氣淡然，可是句句紮心，幾乎就是直捅肺管子。
“比‘濟水龍神’其實還要弱一些，我根本不放在眼裏。”
“荒謬！區區‘濟水龍神’，怎敢跟我相提並論！”
“那老泥鰍好歹是龍神，你又是個啥？念叨什麽‘有龍種焉，無足而飛’，怕是連龍都不是。”
鄙夷的語氣在心象識海中更加刺激心靈，在現實中，魏昊可沒那麽大的能耐，可以讓語氣這麽生動，產生那麽大的刺激。
可在這裏，他是主宰。
他可以想象自己無所不能，是戰天鬥地的大能英雄；也可以想象自己卑鄙無恥下流，是人世間最惡心的人形生物。
所以，他鄙夷了，這種輕蔑被放大無數倍，讓進入魏昊識海的家夥，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憋屈、憤懣。
於是他要反駁，他要辯解！
“五方聖靈，我父居其中！應龍為友朋，人皇座上賓。區區一時龍神，焉能同我相提並論——”
“你不要急嘛。”
“我沒有急！”
“急了其實也沒關係，反正我是凡人，也沒見過你們神仙都是什麽層次的，你隨便吹，我都信。”
“螣蛇之後，何須吹噓！”
“我信了。”
“……”
魏昊此刻已經明了，對方居然是螣蛇之後。
不過，五方聖靈，不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外加麒麟嗎？
為什麽會是什麽螣蛇？
雖說在地府翻遍典籍，知道不少神神鬼鬼的故事，但都是孤立的事件，並沒有來龍去脈，想要梳理，還得自己整理。
怪隻怪魏昊在朱雀書院中讀書時，很少看應試之外的東西，對此全然無知，也就是去了地府之後，才惡補了一回。
可惜惡補的也多是陰間的傳說，或者一些應化仙神的前世今生。
似五方聖靈還是什麽先天神靈，他屁也不懂，當然也是因為無從尋找，更不知道從哪裏著手。
倘若汪摘星在此，就直接不一樣，狗子也就是天生為狗，但在麒麟書院中，它學識如何也算是優等生，在這裏聽了對方的話，必然會道一句“螣蛇無足而飛”。
魏昊無知，也就讓螣蛇之後抓狂無比。
它若不進入魏昊的神識心象，其實也不會帶著點氣急敗壞，但來了之後，這就由不得它了。
跟大水猴子的神通化身被鎮壓在龍墓的情況，其實非常類似。
權限狗是一方無敵的嘴強王者！
狂噴不封號，混世大魔王。
“行了行了，我真信了，你走吧。”
“我想同你做個……”
聲音戛然而止，魏昊將螣蛇之後的意識，直接驅逐出了神識。
辦法很簡單，魏昊想象它不存在，於是就不存在了，徹底離開了識海。
隻是對很多精神意誌脆弱的人而言，想要做到就真的很難，會成為精神奴隸。
即便是真實世界中，很多脆弱之人，聽到強敵來犯，第一個念頭就是逃跑甚至投降。
第一意識是想要反抗的人，其實是少數。
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說的人很多，真有這種決心的，萬裏挑一。
收集到有用的信息之後，螣蛇之後的存在，對魏昊就是零價值。
至於說它有多麽氣急敗壞，這不是魏昊關心的。
心緒千萬裏，睜眼一瞬間。
神識中的經曆那麽漫長，可回歸現實，不過是個刹那。
人的想象力，果然是無限大。
嗡！！
隻不過，魏昊顯然小瞧了螣蛇之後的氣急敗壞，它在人間的追隨者，這些猛禽妖仙，顯然劍鋒要指一指魏昊，稱量一下魏昊的斤兩。
“嘿……”
魏昊麵露微笑，“看來，這星光垂落，還真是頗有門道。”
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魏昊猜測，自己身負死兆星星光，或許感應到的星光，都是會帶來戰爭、死亡的也說不定。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本以為是殺豬的事情，結果變成了打鳥，還好我一向膽大心細。”
魏昊緩緩地拔出了祖傳寶刀，然後道，“兩位太尉，這些家夥瞧著不像好鳥，可實力不可小覷，魏某一個人，也怕著了道兒。”
“魏君天下無敵，千萬人於你，也是一刀斬！”
一聲大喝，貓南北一躍而起，手持青竹杖，頭戴黃鬥笠，披風好似紅霞帶，憑虛禦空，踏風而來。
熊東西則是一言不發，率眾壓著水霧，在河中央警戒。
兩邊氣氛不對，從眼神來看，顯然是認識的。
“真是……冤家路窄！”
壓陣的熊東西目光冷冽，犬齒尖牙露在外麵，目露凶光，盯著漢水以西的諸多劍客妖仙。
說多，其實也不多，一共二十二個，每個身上都有同樣的符號紋飾。跟“雲中神君府”的風格，其實還有些相似。
但要說少，那氣勢規模，千軍萬馬都及不上。
明明修為隻是一二千年三四千年仿佛，可魏昊的直覺告訴自己，修為這種東西，它很重要，但不代表戰鬥力。
尤其是劍仙，是越級殺敵如殺雞的典範。
人間劍客斬妖者不計其數，劍仙更是除魔如麻，不論是壽命、修為，都遠不如敵方。
但是兩邊遭遇，活下來的，隻有仗劍猛士！
“有龍種焉，無足而飛……”
吟唱再度開始，虛空之中，騰蛇之後的聲音再度響起。
“看一看這個人族的資質……”
話音剛落，二十二道劍光，直撲河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