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馮瑜寧還在！”
“他居然沒死？！”
“軍師，如您所言，馮瑜寧沒死……豈不是五泉縣出了變數？！”
中軍大帳，原本已經準備好的開拔命令，陡然中止。
一人頭戴五輪冠，五個圓環並不相連，似個金箍，將冠帽牢牢地扣在頭上。
此人身長八尺器宇軒昂，談吐淨是瀟灑，頭足全然不羈。
長須美髯柔順無比，手指輕輕一撫，好似絲綢一般。
“五泉縣不能進！”
他雙目如電，“此城有詐！定是有強人在此鎮守，馮瑜寧能夠全身而退，必是此人庇護。傳令三軍，撤兵！”
“啊？！軍師，若是不拿下五泉縣，漢水之畔無立足之地啊。”
“五泉縣拿不得，寧可小心謹慎，不能輕兵冒進。主公非是膏腴之地的君侯，說得粗白一點，就好似上了賭桌的賭徒，主公本錢小，可以賭，但不能毫無把握的時候全部押上……”
頓了頓，此人接著道，“按照江湖精怪的消息，那‘赤俠舉人’既然出現在嶽陽府，那麽，五百裏之內，都要當作他半日可至。大夏國運崩壞，諸多神通法術用來飛行趕路，已經問題不大，此時有大神通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多一點警惕，總沒有錯。”
“可是……”
“我知道三十裏外就是五泉縣的縣城，也知道那裏有數十萬百姓，但……你須知道，五潮縣兩次大戰，妖魔數十萬大軍都奈何不得他。此人武藝超群不說，心誌更如鋼鐵，竟然讓他悟出‘烈士氣焰’。我軍之中，非人妖異數量不少，若被他突入陣中，一旦亂殺，必將引發潰敗。”
“這……”
原本還神情可惜的偏將，這光景一想到那場麵，就感到了害怕。
兵敗如山倒，整個大夏王朝，能夠減員三成而不潰敗的，隻有“龍驤軍”“鳳翔軍”等等強軍。
這些強軍的“軍陣之勢”，會極大地提高作戰將士的士氣、勇氣，如太古時的大戰，人族大軍哪怕戰至三人，也能維持“軍陣之勢”，氣勢如虹，氣勢如虎。
如今的大軍威勢，已經是再三削弱之後的情況。
“‘馬騮營’現在打探到的情報，已經足夠了。”
豐神俊逸的軍師手指輕點案幾，“原本我軍這次出兵，也隻是從旁協助，打些秋風。既然五泉縣出了變故，我軍就算撤走，也算不得不守信。主公那裏，我自會去勸說。”
“是！”
“還有，周遭屋舍，都不要輕動，怎麽來的，我們就怎麽走。”
“啊？！這是為何？”
“給‘赤俠舉人’一個態度，我們無意跟他為敵。”
“……”
“不要覺得這麽做是小題大做！”
軍勢微微蹙眉，“他隻要不忌恨我軍，那麽迫在眉睫惦記的，就是別家，到時候，他自去大開殺戒，待收尾時，我們收攏那些殘兵敗將……也是不虧。”
“這算什麽？”
“能算什麽，不外是驅虎吞狼。真要是想要大戰一場，此時必不能跟這等‘烈士氣焰’正熾烈之輩交惡。克製他的手段，現在還不完整，小心駛得萬年船。”
“是！”
偏將雖然覺得憋屈，但還是聽命照做。
一想到自己數萬大軍，強力妖怪也不少，而且都是祖流清白、來路明確的非人妖異，這樣的聯軍，前朝都少見，須上古時才有這等盛況。
結果啥也沒幹呢，就自己嚇自己，然後灰溜溜的走人？
不過軍令如山，傳令之後，前軍變後軍，竟然真就沒有逗留，撤出了山穀，奔東南去了。
普通大軍出行，輜重很是麻煩，但是這支大軍不同，力大的妖怪數量眾多，或抗或挑，或背或拉，幾萬斤十幾萬斤東西，輕輕鬆鬆就帶走。
而且天上飛的水裏遊的，應有盡有，甚至地下的水脈之中，還有警界的精怪。
潛伏起來的魏昊原本打算在這支部隊準備發動進攻的時候，給它們來個大大的驚喜，一個突襲，一個斬首，然後駕駛指南車肇事逃逸，結果等了半天，終於等到大軍出動，可惜，方向錯了。
“迷路了？”
魏昊滿腦袋的問號，“這不對吧，五泉縣近在眼前，都放出這麽多探子了，連佯攻的陣地都搞了，你不打？！你走？！”
祖傳寶刀已經出鞘，不殺幾個該死的過過癮，委實不太好。
“他娘的，這什麽情況，幾萬人來五泉縣是泡溫泉的？！”
本以為是假動作，結果這支部隊竟然真的拔營退走，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更離譜的是，那些妖怪士卒，居然沒有把周遭殘存的村落山寨屋舍抄上一遍。
半根木頭都沒有拆。
軍紀有點好。
但這不合理！！
一幕幕詭異的畫麵，一個個奇葩的行為，讓魏昊看得額頭青筋暴出。
匪夷所思，完全就是匪夷所思。
“到頭來，我還是什麽都沒調查到。”
莫名其妙有種挫敗感，也說不上來為什麽。
“唔……這支部隊有點意思。”
本以為隻有一頭熊有意思，現在看來，是組成這支部隊的智囊厲害。
盡管好奇，魏昊也沒有繼續追蹤的意思。
這光景，他隱隱察覺有別的大部隊靠近五泉縣三十裏，在漢水以西，有一股相當強悍的勢力在逼近。
壓迫感很強，即便隻是神識感應，但還是讓魏昊產生了相當糟糕的不適感。
“不對勁啊。”
煩躁的魏昊撓了撓頭，他以為往西是“雲夢澤”，所以要相對安全一些，東邊來敵可沒有漢水阻隔。
現在一看，情況跟認知徹底衝突。
魏昊靜心思索之後，感覺自己還是太依賴穿越前的常識。
在這擁有超凡的世界中，一切原本的常識，不能當作常識。
隨著國運崩壞，龍蛇起舞才是常識。
待部隊盡數撤走，魏昊飛身落地，見穀地並非一片狼藉，反而壘砌的灶台都收拾得幹幹淨淨，讓魏昊更是驚詫。
軍紀隻要做得好，部隊戰鬥力總能形成。
因為這證明一線作戰成員的執行力極高，那麽，除非是主將運氣爛的不能再爛，不管下達什麽命令都會中了敵人的計謀，否則，隻要執行到位一次，就必然是絕殺。
更重要的一點，這樣的部隊承受得起失敗，隻要沒到死局的時候，總能敗了又敗但卻不散。
“搞什麽東西啊，我不過是路過而已，又是邪神血祭又是人妖聯軍……”
人妖？
感覺怪怪的。
“算了，隻要不做壞事，那就一切都好說。”
轟！
魏昊一躍而起，渾身“烈士氣焰”包裹，整個人宛若噴氣式飛機，直接高速飛行。
掠過天空，驚得無數飛鳥四散。
其中不乏空中警戒的鷹妖，一個個暗道“我命休矣”，結果魏昊掠過它們，看都沒有多看一眼。
隻有個禿鷲老怪，被魏昊順手拍碎了腦袋，將智珠直接奪走。
咚！！
雙翅舒展有八丈寬的禿鷲老怪屍體，就這麽直直地墜落，一眾獼猴小妖上去收屍時，都被這手段嚇得毛骨悚然。
實在是禿鷲也愛吃猴子，算得上是天敵，結果這天敵被人輕鬆拍碎了腦袋，連個渣滓都沒有剩下。
“報——”
“將軍！‘金雕營’的老兀鷲被殺！！”
“是何戰況，速速稟報！”
“是！”
許久之後，撤離穀地的大部隊中軍之中，軍師看著沒了腦袋的禿鷲老怪屍體，有些驚訝地問道：“兀總旗可是八百年修為，怎會被人一擊爆頭？”
“軍師，我等分散陣型，都不及相助，那人快如流星，都沒有正眼瞧我等。我等幾個，本以為都死定了，當時渾身法力，都像是被禁錮了一樣，根本施展不出來。隻是不承想，那人卻不曾殺我們，而是瞄了一眼總旗，就抬手一巴掌……”
“這是何故？！”
軍師忽然若有所思，猛然一個激靈，“那人飛行，用得是什麽法寶？飛劍還是什麽？”
“未曾見法寶，他渾身都是青的發紫的焰火，整個人就裹在裏麵，然後……”
“魏昊！！”
軍師大驚失色，驚呼一聲，臉都白了，原本風度翩翩的模樣，這光景多少也有些慌張失措。
實際上，軍師此刻後背已經滿是冷汗。
他之前的安排，隻是出於謹慎，但現在猜測被印證，才是真的可怕。
也就說，之前魏昊一定是潛伏在附近，隨時準備致命一擊，不是給這數萬大軍的，而是給中軍的將校首領，來個一鍋端。
藝高人膽大，這魏昊不是幹不出來這種事情的狂人。
單槍匹馬就敢援助五潮縣，此人根本不能用常理來推斷。
感覺相當離譜，但軍師還是道：“兀總旗之前並未見過魏昊，跟魏昊也沒有仇怨，怎會特意殺它？”
稟報的遊隼小妖想了想，便回道：“莫不是做了甚麽魏赤俠不痛快的事情？”
“那魏昊性情暴烈，何事能讓他痛下殺手？除非……”
忽地，軍師一愣，連忙問道，“你們幾個小旗官，我記得都是清白來曆，不曾吃人？”
“軍師，我等是在富貴人家開慧，怎會做吃人的勾當。都是想著還有渡劫的那一天呢，可不能敗壞道行。”
“是了，是了，一定是了……”
軍師反複念叨，然後拳頭擊掌，“兀總旗應該是吃過人，而且應該就在不久之前。”
“啊？！”
“你們有所不知，修煉‘烈士氣焰’的人，隨著修為的提升，能越發精妙地辨別出福禍善惡。甚至殺氣感應都會出神入化，更別說這點血氣。”
說罷，軍師便道，“傳令三軍，凡是非人者，今後決不能食人修煉，否則必遭橫禍！”
“是！”
“還有，召集能者，重組親兵。對魏昊這種人，必須嚴防死守，決不能讓他輕鬆取走軍中主將性命。”
“是！”
親自感受了一回魏昊帶來的壓迫感，軍師等散會之後，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五輪冠都有些打滑歪斜。
前頭還對軍師命令質疑的將佐，此刻也都是暗道慶幸，真要是對五泉縣發動進攻，這誰殺誰……可真是不好說。
興許幾萬士卒都全須全尾，就他們這群軍官死了個精光……
那場麵，著實有些詭異。
“說起來，那魏赤俠似乎奔西邊去了。”
“西邊？莫非兀老怪的鄉黨，已經趕到了漢水以西？來得這麽快？中間可是隔著一個‘雲夢大澤’呢。”
“多是能飛的，隻要‘雲夢大澤’沒有起大霧，飛過來不過是半天光景。”
“那魏赤俠又不是不能飛。”
“我的天，定是有一場惡戰！”
猜到了這種情況，立即稟報軍師。
軍師聽聞之後，便道：“可有壯士領命，前去偵察？但有不利，速速撤離。”
“末將願往！”
一個鷹頭人身的大妖站了出來，隻見它手持雙鐧，身穿重甲，一雙巨大的黑翅膀在背後收縮貼緊，氣勢上比兀鷲老怪要強得多。
“黑先鋒，有勞了。”
“末將領命！”
得了令箭，這鷹頭人身的大妖，立刻振動雙翅，唰的一下打開，雙翅約莫九丈寬，輕輕一扇，法力好似漩渦，推得它瞬間騰空。
嗖的一下，已經是數十丈外。
遠遠看去，當真是一頭俊朗黑鷹。
而此時，魏昊大喝一聲：“開！”
隻見西方妖霧重疊，雲層之中，各種鳴叫聲傳來，陣陣妖氣形成妖風，逐漸向五泉縣靠攏。
“奇怪，之前這裏並沒有星光垂落，怎會有這麽重的妖氣……”
他是奔著星光而去，想著有什麽狠角色，就直接做掉。
現在一看，狠角色不狠，反倒是看似安穩的“雲夢澤”邊陲，出了大問題啊。
很快，魏昊掠過五泉縣上空，在漢水以西的雲層中，各種巨大身影在上下翻飛，起起伏伏的妖魔身影數量不少，不過，總算不是數萬大軍，這對魏昊來說，反而要輕鬆一些。
“嗯？！”
火眼金睛堪破迷霧，魏昊終於看清妖霧之中的真相，竟然是一隻隻猛禽在那裏籌備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