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贅A後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天

皇帝禦駕親征,宸極殿上自然是上下一片反對之聲,先前黨爭時水貨不容的朝臣們,此刻倒是同心協力,極力勸阻。

他們都知道這番局麵是因為誰而引起的,便鬥膽進諫,進言讓皇帝嚴懲岐王,褫奪她的封號與爵位,以此逼迫她回朝——

燕城之戰後,他們有多想將岐王拉下馬,現在就多渴望她再度擁兵北上,迎接被太原城憑借優越地勢擋住的大衹軍隊。

沈景明卻很清楚。

他自然是有手段迫使沈驚瀾回到這裏,帶兵出征,但卻並非以他們所看重的什麽權勢、封號,而是百姓的性命。隻要大宗的軍隊輸得夠多、大宗的百姓被卷入戰火愈頻繁,沈驚瀾終究是會回來的。

可他不願用這樣的手段。

他才是大宗的君主,這黎明蒼生、軍權將領,都是他的,他為何要用大義裹挾沈驚瀾來為他而戰?

難道他的大宗離了這位岐王,便不堪一擊嗎?

“朕意已決!”

他沉著臉,掃過一把年紀冒死直諫、剛一頭撞暈在宸極殿龍柱上的樞密院使,讓人將他帶下去請太醫診治休息,而後悍然道,“朕出征之時,由雍國公代為監國,朝堂諸事,由楊、桓二相佐以決策。”

……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幾路大軍從永安城郊開拔,平日環攏皇城的禁軍,自然要以保衛皇帝的安危為大前提,現在大衹聯合部族南下,皇帝留了二十萬的禁軍守衛永安,征發的民夫與兵卒,浩浩****往太原關去,足有三十萬大軍——

是大衹部隊人數的三倍。

並且最先進的、平日裏從工部分出的,直屬皇帝的火器營也跟著一同北上,僅從紙麵實力來看,大宗的贏麵不小。

畢竟,善戰者,以正合居多,以奇勝才是少數。

兩軍對峙,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

太原又犄太行山之險峻之勢,若能夠借勢用兵,就是將大衹的人全留在此地,再一舉反攻十六城,也未必是不可能之事。

自打皇帝要親赴太原府的消息傳來,還在城郊跟沈驚瀾的親衛鬥智鬥勇的扶搖也沒有心思再給岐王設計回都城,連夜帶著身邊的禁軍就從驛站官道一路北上,要回到他陪伴多年的主子身邊。

消息也傳到了沈驚瀾這裏。

她坐在屋子裏,展開太原府的勘輿圖,沉默地盯了會兒,就在葉浮光在旁邊琢磨著要不要給她用牙簽帶不同顏色的三角布料做旗幟,方便她一目了然看情況的時候,又見沈驚瀾讓沈六將這羊皮卷收了起來。

自從她在這船上長住之後,沈四和沈六就也跟了過來,也不知道平日裏混跡在哪裏,總是神出鬼沒地出現在附近,不過葉浮光在問過他們是否要專門的房間、被拒絕之後,也就沒多問這件事。

此時她有些好奇沈驚瀾的反應:“怎麽不看了?”

“一時半會,”被詢問的人在聽聞皇帝親征之後,倒是悠閑地真像養傷的病號,甚至大有一副將這船艙當成海景療養房的架勢,悠悠往波斯花紋毛毯鋪過的窗邊幾案上一倒,閉著眼睛道,“分不出高下。”

她轉了下手腕,蠶絲細線牽著對方手腕花串的部分一同抖動,發出很空靈的輕響。

沈驚瀾的神色更放鬆了些,“不急。”

葉浮光盯著她看了會兒,扭頭繼續擺弄窗邊的花盆,這是清晨時回城裏采買的護衛買菜時順道買回來的花,恰好有一盆剛開的山茶,花苞團團簇簇,還沒綻放,她瞧見就買下來帶回自己屋裏。

給花澆水的時候,葉浮光素裙紗下光著的腳掌垂落在幾案側麵,側過身時,青紗在灰藍的綢緞上因曲線褶皺浮出暗光,跟小腿上淺淺的陰影相映,沈六本來還想說些什麽,但才剛抬眸,又立即閉上了嘴,卷著輿圖退出了房間。

……

這間臨時落腳的船艙小屋,比起之前已經大變樣了。

擺著茶具的固定圓桌上多了色澤明快的桌布,地上鋪滿了暖和的羊絨毯,**的被褥都用的最精細、貼合肌膚的料子,再有佳人在窗前與茶花相稱——

沈驚瀾再度睜開眼簾的時候,外頭恰好夕陽的波光粼粼落在畫麵上,橙紅色鹹鴨蛋似的圓日高懸,溫柔的海風拂過美人的幾率鬢發,她微微眯起眼眸。

葉浮光單手托腮,將澆花的小壺放下,轉眼就撞進她的眼神裏,怔了怔,條件反射避開了自己側臉的角度,才出聲問:

“……看我作甚?”

沈驚瀾勾了勾唇角,“好看。”

早上才剛把這鬼畫符妝容補上的小王妃:“……”

她神色莫測,變了又變,在對方出聲問她想什麽的時候,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在想,要不要讓大夫來給你治治眼睛。”實在不行讓葉漁歌來看看吧。

沈驚瀾:“?”

兩人之間隔著矮幾,卻不是她的阻礙。

伸長手臂,將人壓著後頸按到跟前,“再說一遍?”

葉浮光猶如被按住後頸的小貓,轉了轉腦袋,在不動到花環手鐲的情況下小心地掙脫她的手腕,圓溜溜的眼睛瞥向沈驚瀾,唇小幅度動了動:“……就是,我這樣哪裏好看了?”

沈驚瀾眉頭都沒動一下,“我說好看就好看。”

小王妃眼眸轉了轉,“既你喜歡,那我日後天天都化這樣的妝?”

“……”

被她話語故意逗到的人眼眸斂了下。

片刻後,略微頷首,“未嚐不可。”

沈驚瀾慢吞吞地說道,“對著這幅模樣,在**即便是哭,我也不會心軟。”

葉浮光:“……?”

她的眼神逐漸從茫然、疑惑變成震驚。

條件反射想指出,即便沈驚瀾現在信腺缺失、那也至多從地坤變成中君,怎麽會生出這種想要反過來上她的想法啊?

然而話到了嘴邊。

等等、等等。

中君就意味著——

不會被信香影響。

既然不會被她的信香影響,那也就意味著不會被她的信香壓製,而失去了這個優勢,無論從力量還是體力都完全比不過岐王的小王妃……

葉浮光倒吸一口氣,悚然一驚。

她開始磕磕巴巴、口不擇言,“不、不行……我、我怕疼……”

本來還隻是在口頭上逗逗她的人,掌心的力道忽然重了些,將她壓在幾案上,彎腰湊近,鼻尖蹭了蹭她的額頭,溫柔的聲音裏,喑啞的味道陡然變重,“那我輕些?”

“不不不、不是——”敏銳地從海風味的空氣裏嗅出她意動的危險之後,葉浮光倏然反應過來自己找的理由不對,掌心壓著幾案桌麵,腦袋胡亂地扭,想掙脫她的控製,“你傷還沒好,不可以、小魚說你不可以這樣……”

情急之下,總算讓她找到了個正經的拒絕理由。

沈驚瀾看她亂動,怕首飾裏的蠶絲線割傷她,遂將兩人之間相連的那機關扣解開,隨著絲線縮回的古怪聲響,她也鬆開了按住人的動作。

隻笑吟吟地接,“傷好了就行?”

“……”

葉浮光不想接茬,若無其事地轉頭去捏窗台那盆山茶花的綠葉子,順手捏了下自己後頸被她按紅的肌膚。

“沒聽到你的回答,再不吭聲,便當你應許了。”

小王妃目光往旁邊斜了會兒,咕噥道,“怎在此時惦記這種事……”

她重新看回沈驚瀾,想到葉漁歌的叮囑,小聲地答,“你若是、若是想,等你傷好一些,我可以給你……”

放在眼前的肉,看得見、吃不著。

沈驚瀾重又閉上了眼睛,很輕地“嗯”了一聲。

隻不過這聲“給”,在兩人的理解裏,全然不同。

……

不知是不是岐王一生注定風浪難平、命途多舛的緣故,她的養傷日子堪稱一波三折。

葉浮光根本等不到她傷完全好轉的那天,半個月後,就見到送過來的前線最新戰報——

已經抵達太原城下的大衹軍隊,在圍城七日後,兵敗於沈景明領兵大戰的第一場,向莫定府的方向撤退,一副要退回十六城、與大宗軍隊來日再戰的氣勢,而沈景明在扶搖的建議下,強追了過去。

消息傳來時,這已經是幾日前的事情了。

沈驚瀾閉著眼睛回顧著勘輿圖上的細節,片刻後倏然睜開眼眸,“嘖”了一聲,“沈四,備馬。”

屋外有道影子飄了下。

屋裏,葉浮光在旁邊炯炯有神地盯著她。

然而這次,沈驚瀾隻能有些無奈地對她彎唇,走到她跟前,將人擁入懷中,很輕、卻很堅定地道,“這次我得過去,浮光。”

“大衹的撤退是陷阱,我不知軍中何人慫恿君主做出如此決策,但若是晚了,恐怕對這三十萬大軍都是滅頂之災——”

葉浮光聞著她身上非常輕微的那點熟悉的茶花香。

甚至不能辨別這到底是來自她本身,還是因為這幾日窗台上的那盆花開了,所以才讓這人重新沾染上這熟悉的味道。

“我知道。”她打斷了沈驚瀾的話,抬眸道,“我知道我攔不住你。”

她深吸了一口氣,抬眸看著麵前的人。

“我隻問你一件事。”

“嗯。”

沈驚瀾以為她要問跟自己安危有關的事情,畢竟小王妃一貫很擔心她的安全,結果卻聽見懷裏的人悶悶用下巴抵著她的肩膀,出聲道:

“若皇帝中計,被大衹人俘虜,反過來要挾你開城門,你當如何?”

沈驚瀾:“?”

她被這條未曾設想過的道路給問得驚了下。

……

直到下了船、才出江寧府的地界。

沈驚瀾再度收到一則密報——

貴霜藏在大衹軍隊裏,先前一直不曾露麵,在皇帝領軍追擊時忽然現身,隔著很遠的距離射了一箭,直接令沈景明墜馬!

並且箭矢上還帶毒!

此毒名為,三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