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贅A後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天

城池轟塌的那一刻所發出的動靜——

從城外遠處地勢更高些的地方看去會變得更明顯,尤其是築起堤壩、等水源決堤的高處,乍看猶如鳶城地麵忽然塌陷,四周的城牆、城內的房屋都往內下陷,整座城池要被地底的巨獸一口吞沒。

“怦————!”

巨響的動靜傳來,讓耳畔奔騰的水聲都變得渺小。

正在讓人趕緊引流、放棄原本計劃的許樂遙在聽見那聲巨響,以及之後連綿不絕的塌陷動靜之後,驚懼地回頭看去!

在此刻,她終於讀懂了沈驚瀾全部的計劃,可是已經晚了!

記憶忽然被拉回到昨夜。

在議事的帳篷裏結束所有之後,沈驚瀾單獨將她留下,給她留了個匣子,同她說,明日大衹人若是當真發動突襲,她所在的中軍要是出了岔子,而許樂遙不知如何應對,可以考慮打開匣子。

有一瞬間。

許樂遙懷疑她是在學自己之前給葉浮光留錦囊的辦法。

不過她畢竟也是第一次隨軍,哪怕在理論上做得再好,等真正到了戰場上,總會有些自己料想不到的意外,岐王應當是在照顧她。

現在意外確實出現了。

而許樂遙根本不敢想那匣子會裝著什麽東西……

在城池裏又一道爆.炸聲響起的時候,在周圍親衛們目眥盡裂、怒吼著騎馬衝下去的時候,許樂遙膝蓋一軟,像是被震著站不穩。

……

在她的膝蓋觸到地麵之前。

忽然一道力氣從她後方,扯著她的後領,迫使她重新站起來——

許樂遙側過頭去,見到不知什麽時候離開太原、趕到鳶城的葉漁歌。

對方仍是一身的道士灰袍,但卻沒有再用那副平庸的、讓人乍看記不住模樣的易容相貌,這隻代表一件事。

她沒有需要易容的理由了。

沈景明……

駕崩了。

她張了張唇,想到遠處的那座城裏即將埋葬的人,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反而是葉漁歌垂眸看她,“站起來。”

她說,“你不是已經為你要走的路做好了覺悟?如今這算什麽?”

許樂遙掙紮了一下,橙花的味道散得到處都是,那些幻象裏,本來帶著馨香的白花不斷凋零,那些酸澀的氣味變得比從前都要濃鬱,好像她被恐怖的絕望所籠罩。

看她被莫大的打擊籠罩、一時使不上力氣,葉漁歌頓了頓,難得俯身,改而去環她的腰,這動作在乾元之間並不算合適,幾乎能稱上是冒犯了。

然而此刻誰也顧不上在意這些。

葉漁歌抱著她站直之後,鬆開手,又看鳶城附近的地形,沒見到那奔騰著朝城池吞噬而去的江流,語氣平靜地說道,“恭喜你,效忠的人似乎和先前那位有別。”

——看來沈驚瀾不是個草菅人命、視百姓為棋子的掌控者。

許樂遙不斷地搖頭。

最終,她沙啞地道,“晚了……都晚了……”

她看著前麵那座猶如突然被塵暴掩埋,掀起漫天煙塵、在將天色也染得半邊黃昏的城池,如日暮的黃昏一樣緩緩下墜,帶著整個大宗、又或許是曆史長河裏又一位明君埋葬,忽然有兩行眼淚從眼眶裏落下。

許樂遙用空茫茫的聲音緩緩道:“是我錯了……她再也不會原諒我……”

葉漁歌側過目光,似乎從她的眼神裏猜出了她的錯是什麽,而那個“她”又究竟是誰。

……

葉浮光才剛剛趕到的厲城附近,就聽見了遠處那隱隱約約的地動。

沈六本來還想帶她一鼓作氣去到戰場附近,盡量躲開那些流寇和逃竄的兵卒,而今感受到腳下的大地異乎尋常的顫抖,臉色不太好看地道,“不能再過去了,小姐。”

但葉浮光的臉色比她更難看。

因為她想到了原著劇情裏關於這十六城的部分——

沈景明在這裏打過一場很漂亮的仗。

大宗的先皇帝,因為在燕地附近待了多年,對這片地方很有感情,所以在鳶城製造的時候,設計過一手,在城池下方挖了很多相連的、像迷宮一樣的密道,預備哪天若是入主中原不利,就將鳶城作為自己最後的退路。

他沒用上,因為他成功了。

原著裏的沈景明卻用上了,在被大衹人節節入侵、大片河山陷入戰火時,他用了個非常冒進的計策,以自己為餌,就待在鳶城裏,引誘十萬大衹士兵進入城中,然後將這座城給炸了。

最後他靠著對密道的了解,硬是憑借命大,從地下暗河裏遊了出來。

這片區域並不屬於地震帶,能夠在這個節點上發出這種動靜,隻有一種可能……沈驚瀾麵臨和沈景明一樣的境況。

她又一次賭上了性命。

就像她曾經在海上那艘船的船艙裏對葉浮光說得那樣,她願為天下人赴死千萬次。

“過去。”葉浮光看著那隱約有黃沙色的天空,神色堅定地道,“去鳶城。”

她做了個危險的動作,俯身摸了摸白雪的腦袋,在它耳邊說道,“帶我去她那裏。”

駿馬嘶鳴,揚起四蹄,朝著危險所在處疾馳而去!

……

薑家的馬車根本也跟不上白雪的速度。

甚至跟不上那些護衛的速度,在太原城附近跑掉了一個車軲轆之後,薑家的丫鬟們隻能咬著手帕看著小姐消失在遠處,暗暗祈禱她不要遇到任何危險。

馬車裏的氣氛很憋悶。

過了會兒,不知誰先開口,“……可是,隻有我一人疑惑嗎?小姐她明明……生得那般好看,為何往日卻以那般麵目示人?”

葉浮光在這一路的舟車勞頓裏,為了速度,恨不能連吃喝都在馬背上解決,自然再沒有閑心和功夫做什麽易容,左右現在都出了江寧城,而且沈驚瀾已經走出了最關鍵的那一步,之後她也沒有什麽遮掩真麵目的必要。

所以丫鬟們便在為她上藥、換藥的時候,終於得以見到她真相貌。

她們暗暗吃驚,但覷著葉浮光彼時緊簇的眉尖,沒人敢問這件事。

“主子們的事情,哪是我們能問的?”有個伶俐的趕緊道,“而今遠離薑家,北地處處都在打仗,若是不想莫名其妙丟了小命,嘴都給我緊些。”

“是……”

她們各自揣著疑惑,既不知道薑雪為何要在這戰事連連時毅然來到北境,也不知她之前易容隱姓埋名待在薑家是為了什麽。

但都秉持著大戶人家的下人習性,多做少問,老老實實地等待一切結束。

……

再往鳶城去的這一路,還算幸運——

葉浮光和沈六雖然碰上了一隊四散的大衹人,但有緊跟在他們身後的就是大宗的軍隊,雖然被自己人甩了臉色,勒令平民離開這片地帶,不過沈六很快就亮出了腰牌,讓他們分出人帶著二人去中軍大帳。

一路匯合的自己人越來越多。

但是離鳶城越近,那些隊伍的領袖臉色就越難看。

直到她們終於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

“此處為禁地,不準——沈六?”

沈四從暗處出現,如鷂鷹落地,身上的盔甲還沾著泥土和血色,不知何時到二人的身側,眼睛裏都帶著血絲,起初隻是麻木地攔截一些將領、不讓他們去找許樂遙這位軍師打探情況,但在發現來人是誰之後,表情逐漸變得驚愕。

“王妃?!”

葉浮光坐在馬上,臉色有些蒼白,卻問得很堅定,“她呢?”

“……”

沈四的眼神立即開始躲閃,憋了會兒,剛想冒出一個字,葉浮光就抬手使勁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好像隻有這樣才不至於讓自己墜馬,而坐在她後麵的沈六趕緊抬手在附近虛攔了下,生怕她出什麽意外。

葉浮光果然也騎不動馬了,轉頭同她道,“扶我下去。”

沈六立即滑下馬從令。

就在這時,沈四好像終於編出了借口,“將軍她……下令不準任何人靠近此地,雖然此時大衹已潰敗、殘軍也已四散,但待在這裏終究危險,不如屬下——”

葉浮光看著他,“現在是誰在大纛下?”

“……許軍師。”

“很好,別編了,帶我過去。”

沈四:“……”

他還在猶豫,已經被葉浮光在這一路指使得沒脾氣的沈六過去給了他一腳,“快去,將軍倘若真有事,哪裏是你能解決得了的?”

反正按照葉浮光的身份,她既來了戰場、也是要待在最安全的位置,沈四自覺腦子不夠使,老老實實地引著她們往裏走。

……

在知道葉浮光出現的時候,許樂遙站在原地晃了晃。

在她旁邊看著她剛才有條不紊地讓人觀察城池狀況、安排人在遠處打掃戰場,並且讓人傳報附近的知州,收剿大衹殘軍的葉漁歌,此刻很淡定地摸出一根長針:“幫你清醒清醒?”

“……”

許樂遙深吸一口氣。

她再不願麵對,也知這是自己獻策時就必須迎上的結果,於是麵上平靜地答道,“不必。”

然後往外走去——

甫一見到那位分別已久的朋友,許樂遙發現這人瘦了許多,臉色也不太好,就好像一路水土不服顛簸到這裏。

她還沒開口說話,葉浮光就已經出聲道:

“剛才的動靜是鳶城傳來的?”

“……是。”

“她在裏麵?”

“……是。”

對話比許樂遙設想的更直接,也更簡單,完全沒有讓她辯駁的餘地。

她垂下眼簾,似乎在無聲地用這種死寂懲罰自己,餘光不斷看著對方身形,做好了葉浮光倘若接受不了就隨時讓葉漁歌過來救人的準備。

然而對方麵色即便蒼白,卻比她想得更能抗事。

點了點頭之後,葉浮光用誰也沒想過的冷靜態度,徑自在她這裏丟下一枚重.磅炸.彈:“鳶城有密道,密道連通地下暗河。”

“現在找些懂地勢和水文的人,現在在周圍開始勘探,找出密道或是暗河的入口——”

葉浮光神色堅定地道:“我要入城。”

許樂遙:“什麽?!”

她驚詫地抬起頭來,並不知這座城池還有所謂的密道和暗河。

可是腦海中卻再度浮現當初挖那條能夠引來淹沒城池水量的溝渠時,沈驚瀾幾次不辭辛勞,在軍帳裏定下作戰之後,親自來到火器營炸山的地方,督看進度的畫麵。

而且她還好幾次看著圖,跟士兵們商量著改了幾次道。

難道說……還有希望?

許樂遙眼中很快燃起光芒,而後迅速搖頭,“不行,城池已全麵塌陷,即便有密道或暗河,也可能已被壓得斷裂堵塞,地動太狠,不知是否有餘震,你不能去——”

葉浮光摸出了沈六帶著的那個岐王私令。

“召集人手,我要進去。”

她說,“今天活要見人,死要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