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番外三:漁歌互答(6)
“臣請旨——”
燕王府書房裏堪比宸極殿的小朝會結果,自然很快傳到了皇後那裏,她聽見許樂遙要去救葉漁歌,忙讓身邊的人將最近組織農婦們趕製的、中間墊了棉花並且壓實、細細密密縫了很多層的軍裝棉衣給送去。
雪地行軍,最怕的就是失溫。
而且雪崩之地的下遊最危險,積雪深淺難測、還需要謹慎行事,避免因為太大的動靜引發新的雪崩,而且現在畢竟是在科技並不發達的朝代,哪怕帶上城裏富戶的獵犬,也很難在這個溫度裏找到生還者。
葉浮光心都揪起來了。
可她畢竟不是從前,能夠隨心所欲出王府,現在她和沈驚瀾的安危都被絆住,整個北地、還有失去聯絡的永安都在等燕城的決策,她本身身手也不好,去了也隻是徒增隊伍的累贅。
便隻能在許樂遙帶人出去之前,眼含擔憂地看向她,最終囑咐道,“以你的安危最要緊……倘若……”
以許少傅現在的官職,這事本來輪不到她領人去,可她主動向皇帝請命,葉浮光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也知道她要擔多大的風險,既然她有這份心思去,那無論結果如何,自己都是要接受的。
“臣遵旨,請娘娘放心。”
許樂遙拱手作揖,“臣務必將葉禦史平安帶回。”
“好,本宮與陛下便在此等你們平安歸來。”
……
直到出了城,路越走越偏,白茫茫的雪壓了路邊的山、樹與路,天地間都是一片混沌的白,連前後之路都變得一樣,讓人分不清時辰時,一直在城中的燕王府裏待著,與人謀事論策的許少傅,才意識到這場雪有多大。
她甚至聽見領兵一同過來的暗衛統領低聲與她道,“許大人,這一帶的雪已經將屋宅都埋了。”
對方戴著甲套的手將一張羊皮地圖鋪開,上麵赫然是這一帶的山路地形與村莊繪製,尤其畫了一株農家門前種植多年的銀杏,據聞已有數百年曆史,然而此刻……許樂遙仔細對了對,才發現不遠處那像枯樹叢的、也被白雪覆蓋的位置,好似是銀杏樹的樹冠。
這就很恐怖了。
倘若沒有人帶著走,光是自己來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可能哪一步就行差踏錯,直接踩進雪地裏,將自己拔都拔不出來。
她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如此情境,倘若葉漁歌真被那雪給覆了……又還剩下幾分生還可能呢。
然而很快,她就把這個想法給甩開,雖然做了那場夢之後的幾次見麵,葉漁歌都沒有和她說過她的結局,然而看她我行我素、仍和往日行事無二的模樣,也足夠許樂遙猜出,對方多半過得挺好。
是比她想象中的更好——
搞不好還能在山中獨酌,對月吟詩,百年之後路過自己的墓,灑下三杯酒水祭拜。
所以,葉漁歌一定還活著。
沒道理在那麽糟糕的夢境裏,這人能從朝廷紛爭的漩渦裏全身而退,而在更喜歡的當下、卻被燕城這一場無名的雪埋在此處。
她穩住神色,對暗衛統領點了點頭,出聲道,“往前走吧。”
“是。”
……
這一趟來救人,許樂遙領的人貴精不貴多,一來最近去往附近各州縣的各級官員也不少,還有很多的村子失去聯絡,根據征糧兵卒的回報,從他們交了稅之後留下的冬糧來看,怕是很難撐過這種隆冬,現在也有越來越多凍傷、凍死的百姓出現,廂軍禁軍凍傷凍死的也不少,實在騰不出太多人手組織救援。
二來,葉漁歌即便是皇後親眷,也尚未封王侯,雖然領了朝廷的俸祿晌食,卻連府衛都不曾有,倘若不是她身份特殊,來救的人約莫連跟著許樂遙的暗衛統領這等級都遙遙不及。
因為誰都知道,雪崩這種大災,如地動、如山洪,在山穀間一泄便是千裏,遇到的隻能怪自己命不好,怪在閻王跟前溜了一遭,即便有來尋找的,最終能帶回一兩片衣物,都算是有所交代了。
後來者多半不是來救,而是來收屍的。
許樂遙愈往前走,靴子在雪中陷得越深,哪怕外麵是用獸皮縫製,超過了膝蓋的部分終究還是有細細密密的碎雪落進去,慢慢就將裏麵的鞋襪都打濕,她走到人沒辦法再走的地方,才上了馬。
前行的每一段路,都跟暗衛統領仔細地對著地圖,艱難在這白茫茫的山間,試圖沿著葉漁歌那隊人馬走過的路,跟上他們早被埋沒的痕跡。
冷。
太冷了。
都快趕上她噩夢裏快要死時的冷意。
明明衣裳裏貼了能讓自己身體暖和起來的膏藥,袖子裏也縫了放手爐的位置,然而那無盡的嚴寒還是讓許樂遙凍得眉眼都通紅,眼睛稍稍潤一潤,被泛白的天光和雪地映射得發酸,溢出的濕潤就在睫毛上掛成了冰霜。
她俯身在馬背上,減低迎麵吹來的冷風刮過肌骨的疼痛,閉了閉眼睛,又再度往前去看,有一刹那忍不住在心中想:
葉漁歌,我對你可是賭上命了,你最好以後和我說話客氣些,然後識相點,少給我擺臭臉!
……
積雪埋得很深,人馬如在雪地裏遊泳。
因為怕太大的動靜引發山路上的第二次雪崩,所以一有情況,就讓暗衛們拿出他們帶在身上的不同色的旗子揮舞,出發之前隊伍裏的人都被教過如何辨別旗子,並且根據不同的指令,停下、匯合,再進行交談。
“許大人,就在這附近了,這裏是合嶺山穀的出口,往裏走有幾條路通往附近的何家村、劉家村和洛水村,先前隻是路下大雪結了冰,葉禦史領的民夫隊伍應當是走的這條路口。”
在暗衛統領的稟報中,許樂遙跟著往前麵去看,合嶺群山山脈綿延,這山穀在兵法上也算是易守難攻之地,因為其中蜿蜒曲折,有數十米長的狹窄羊腸道,而兩側卻又高又險。
誰也沒想到會在清理路況的時候發生雪崩。
她很輕地呼出一口氣,看見那水霧渺渺在半空,“現在看不清情況,能否上山?”
從高處俯瞰,才能知道到底這雪崩淹了哪一段,還能看看到底有沒有機會對人進行救援,最好的結果就是葉漁歌她們並沒有在雪崩的這一部分裏,隻是被雪崩堵了來去的方向。
“我帶幾個人上去看看,描繪一下這山穀的狀況,請許大人在此地避風處稍作等待。”
“有勞。”
許樂遙騎著馬,走到雪稍微淺一些的山壁附近,看著暗衛們上山,再望向遠處茫茫群山,忽然有種自己不過是天地一隻螞蟻的錯覺。
她閉上眼睛,按著鼻梁,忍住那不斷冒出的酸乏淚意。
好像出來太久了。
總看著雪,眼睛太難受,還好皇後那邊也給了一些夠輕薄、且帶顏色的,能夠模糊看清事物的紗布,等會兒換著戴戴試一試,應該能對這狀況有所改善。
她如此想著,在冷冽的風聲裏,與剩下的人一同等待暗衛歸來。
小半個時辰之後——
風裏才傳來其他動靜,待許樂遙身邊的侍衛警覺看過去之後,發現是自己人,而非冬天出來獵食的豺狼虎豹,這才收了刀。
“如何?”許樂遙出聲問。
暗衛統領麵頰緊繃,卻隻是對她緩緩搖了搖頭。
“整段路,全被雪蓋住了,從高處看不到任何人的蹤跡……屬下又走了一條更險的路繞到村莊那邊,村落也被雪埋了,看起來雪崩是先淹沒村莊、被地勢阻了,而後引發的第二段,才衝到山穀這邊。”
他實事求是地答,可是話裏的意思誰都明白。
他是想說。
葉禦史的人馬,多半……是沒了。
……
寒風凜凜。
在手下人都在避風口的位置啃著又冷又硬的幹糧,就著皇後那邊特別給的烈酒一塊吃的時候,許樂遙卻在走神。
她還是覺得那場夢太糟糕,自從那場夢醒來,有些東西就失控了。
現在莫名其妙地……葉漁歌的性命竟然交到了她的手中,暗衛統領負責給出觀察的情報和建議,但究竟要不要冒險入山穀,交由她來決定。
這一隊都是暗衛,是能為皇帝出生入死絕無二話的人,即便在她一聲令下,可以隨她一起入山穀再探一探,可是她能感覺到,他們其實都已經在心中認定了葉漁歌那隊人的結局。
早知道她在做完那場夢,應該去永安城郊的相國寺拜一拜,讓大師拿點什麽法器手串,戴一戴驅邪,也給葉漁歌塞一點——
免得她倆遇上這場無妄之災。
其實現在回去,皇後也不會怪她的……沒有人會怪她,身為朋友,她已經盡力了,走到這裏已經夠危險,不必往前也沒有關係。
然而。
當年在殿前馬步軍司獄裏,葉漁歌在她萬念俱灰之時為了救她,落下的每一針,後來和她一起闖**江湖,與她並肩的每一日,還有陪著她、看她籌謀著如何再度進入朝堂,為父親洗刷冤屈的那些時刻……
“往前。”她喃喃地說。
這些年在朝堂的陰謀詭譎裏浸**了太久太久。
以至於現在許樂遙才想起來。
她欠葉漁歌一條命。
“諸位至此,已全聖命,接下來入山穀這段路,凶險萬分,若家中有牽掛、或是有所畏懼的,但可停於此,不必往前,本官若能平安歸來,自會向聖上陳情,不必擔憂,倘若不幸罹難於此,亦要煩請諸位將此事回稟。”
她微笑著,將自己一貫擅長的漂亮話說出來。
……
“轟——”
山壁之外又傳出了新的動靜。
有在山洞裏的人趴在冰冷的石牆上,麵色驚恐地說著,“葉、葉大人,不好了,外頭的雪又崩了,又崩了……”
“噓。”
葉漁歌抬手在自己的唇間比了比,在臨時燃起的火折子光亮裏,往被堵住的石頭方向看了看,結果發現本來被山石堵住的地方,竟然冒出稍許光亮。
但是石壁堵住之後露出的空隙實在太小,這巨石嚴絲合縫卡的太死,就算那些雪跟著之後的山雪一起衝下去,這裏麵的人想出去也太難了。
就在她擰眉的時候,外頭忽然傳來很輕的敲擊動靜——
跟著她一起來的民夫仔細聽了聽,有個膀大腰圓的女乾元舉手,這次倒是記得放輕聲音:“葉大人,好像有人!是軍中的暗號!是陛下!陛下派了新的人過來救咱們了!”
葉漁歌聽著那敲擊動靜,在懂暗語的人翻譯之下,往後看了看,還好這山洞是橫陳的寶葫蘆形態,就算有人從外頭開始小範圍地炸,隻要人們往後撤,還是有辦法的。
裏外開始一陣一陣地敲擊起來。
一應一答,一來一回。
隨後,翻譯的那個女人出聲讓大家往後躲,先避開,免得之後這小山石崩落,傷了自己人,葉漁歌卻將人叫住,“讓外頭的人先注意安全,站遠些,若是爆.炸的動靜再引發雪崩,恐怕危險,倘若外麵的人不能全身而退,就再想想其他法子。”
“好的,葉大人。”
仰賴於現在陛下對火.藥武器的重視,加上皇後對朝廷每個事物都有一些“先人托夢”的靈感,不管是炸大山開路,還是控製火藥用量炸小石頭,火器營那邊都有足夠的經驗。
這一隊跟著許樂遙過來的人馬,恰好有擅長此道的。
一枚小型的雷火石,就足夠引發山石崩裂。
外頭的人經過反複的討論,最終決定用最保險的辦法,將火.藥粉細細在巨石上灑一層,與另一半被雪淹沒的地方形成對比,一邊用來燒一邊冰——
一熱一冷。
山石本身迸出裂縫,又避免了爆.炸引發雪崩的大動靜。
……
哢。
哢、哢、哢……
一道道皸裂的縫隙在石頭表麵裂開,聽得躲在第二層山洞裏的人們內心火熱,互相都知道找到了生還的希望。
朝廷沒有放棄他們!也沒有將他們當作草芥和棄子!即便他們隻是被征發過來開路的普通民夫,是不值錢的乾元和中君,可是在他們遇險時,也依然會派人來拯救他們!
在更多的雪白天光落進來的時候,葉漁歌甚至聽見了附近的人在小聲祈禱上天保佑皇帝、感謝真龍下凡化作天子拯救他們之類的祈福話……
她表情平靜,在石頭裂開之後往出口的方向走。
直到透過白雪的縫隙,見到外麵那幾個暗衛的麵孔裏,夾雜的一張關切朝這個方向看來的熟悉麵龐——
“?”
葉漁歌神色一怔。
“小魚!果然是你在這裏!”許樂遙心神一鬆,泛紅的眼睛看向她在的方向,彎下腰頗有些激動地說道。
為什麽……會是她來?
葉漁歌心中有疑問,卻知道現在不是最好問的時機,對她點了點頭,隨後重新退開,恰好裏麵的人也帶著農具,便配合暗衛一起裏外使勁,將石頭挪開,撥開一層層的雪,最好是能弄出一條讓人出去的路。
就在眾人齊心、一起努力的時候,先前趴在山壁上,已經對轟隆隆的動靜有經驗的人瞬間瞪圓了眼睛,“葉、葉大人,又、又來了!”
葉漁歌看著已經刨出大半個人出入的洞口、已經在洞口附近朝著她伸出手的許樂遙,神色一變,借著這開口足夠讓她看見外麵山穀白茫茫一片、除了雪和石沒有任何庇護處的景色,於是當即伸手從腰帶上抽出幾根細絲,朝著外麵纏去!
小幅度崩塌的山雪再度滾落,眼看要將人淹沒時——
許樂遙忽然覺得腰間一緊,她下意識地睜眼了眼睛,就察覺到自己不受控製地朝著前方而去,在“彎腰”的命令裏,條件反射地聽從,等到察覺到的時候,世界由明轉暗,而她在周圍的一片悶哼聲裏,撞上了另一道溫度。
“!”
葉漁歌被她撞得後退了半步,手腕發出有些錯位的骨折聲,不過她向來很能忍,確定人站穩之後,哪怕是在火折子熄滅、雪重新把洞口給封住的黑暗裏,也依然能穩穩用另一隻手摸到自己錯位的地方,然後哢吧一聲,穩準狠得將骨頭挪回去。
“明明也沒多大動靜,怎麽又……”在她懷裏扶著她站穩的許樂遙扭過頭,不明所以地出聲。
“與你們沒關係,是巧合,這山中的地勢太崎嶇複雜,大雪崩之後,也會有幾場小的動靜,你們來得太早,這才趕上的。”葉漁歌輕聲回答了她的問題,因為之前借力拉了太多人,又隻顧著看許樂遙的安危,此刻已經聞到了一點血腥味,便扭頭去問那幾個暗衛如何。
好在他們都是有身手的,至多是一點淺淺的內傷,其他的都是倉促之間來到這裏麵,麵對山石蹭的外傷,並不嚴重,自己就能包紮。
“抱歉。”葉漁歌道,“事出緊急。”
“葉大人客氣了,吾等還要感謝葉大人方才的救命之恩,否則這山穀狹小,雪又深,真不知如何才能活著扛過這場再走出去。”
……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許樂遙並沒有其他動作。
於是葉漁歌不太確定地低聲道,“你……有受傷嗎?”
還用手拽著她衣衫的人搖了搖頭,如果是她的人先發現不對勁,其實她也能憑自己的身手進來,隻不過靠著葉漁歌稍微被動一些。
不過。
他們在雪裏待了太久,眼睛實在不舒服,所以這會兒許樂遙就低聲說了句:“既然外頭動靜不明,就再等等吧,我留了人在外麵,方才發現這山洞的時候,也有暗衛退出山穀,去找這山洞的其他出口,就怕裏頭有人,總之不必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並沒有太擔心這件事、對自己的命運都非常能坦然接受的葉漁歌:“……”
她陪著站了會兒,還是覺得不對勁,便順著許樂遙抓住她的衣衫動作,直接搭上了她的脈,幾息之後,略有些驚詫:
“你眼睛看不清楚了?”
這是出來找了多久?!
“嗯?”許樂遙自己沒怎麽意識到,畢竟在這雪地裏走大路,實在不需要多麽細致的分辨力,就連山洞痕跡也是別人先發現的,“是嗎?”
葉漁歌又想問。
為什麽來的會是她?
然而仔細想了想,又覺得很合理,因為自己畢竟是皇後的妹妹,雖然血緣隻有一半,不過她們的關係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親昵,所以這趟肯定會有人來,隻不過她沒想過那個人是許樂遙。
之所以會這樣想——
是因為對方這些年的表現,讓她漸漸覺得,這段友情應該淡化了不少。
現在看來……倒是她把人想得太勢利了。
……
不輕不重的指尖力道循著肩而上。
在雪再度淹沒大半洞口的時候,許樂遙被對方落下來的動靜惹得縮了縮肩膀,結果在琵琶骨附近的時候,就被不容置疑的力道按住:
“別動,我看看你的筋絡有沒有堵。”
“哦……”
許樂遙輕輕應了聲,聞著她身上的淺淺信香味道,轉頭小聲道,“你不會又要下針吧?紮疼我的話,我會和皇後告狀的。”
葉漁歌揚了下眉頭。
然後意識到對方不太能看見,片刻後答,“不動針,這裏不方便,若是有堵的筋絡,我幫你揉開。”
許樂遙眨了下眼睛。
雖然什麽也看不清楚,但她就是覺得……在看不到東西的情況下,光聽葉漁歌的聲音,好像比印象中要溫和不少。
奇了。
這家夥也會有溫柔的時候?
她如此想著,被隔住衣服按到某個穴位的時候,就忍不住吸了口涼氣。
“疼?”葉漁歌問她。
許樂遙如實回答:“一點。”
“堵得不算厲害,看來不是筋絡的問題,若是能出去,再給你行針,還得用草藥敷幾日才行。”葉漁歌隨意道。
許樂遙現在還抓著她的衣袖沒鬆開,聽見她的話時,旁邊有人恰好搜羅出新的火折子,吹亮以後,恰好照著她們倆——
兩個散發著乾元信香的人,站得格外近,從這角度看去,不光人,連影子都擁在一起。
本來想吹火折子看看洞口狀況的人不知怎麽,下意識地說了句“打擾了。”
又呼地一聲。
將火折子吹滅了。
山洞裏陷入奇怪的寂靜中:“……”
葉漁歌:“?”
唯有許樂遙不明所以,剛才連光亮起來在她這裏都是朦朧的,所以轉頭之後,又自然地望回源源不斷散發著竹子清香的方向,猶如被婆娑竹葉庇護的一株橙樹,兀自盛開,酸澀的葉片肆意渲染空氣。
“當然能出去——”
她微笑著,明明什麽都看不見,卻有無與倫比的自信,說話時帶著理所當然的意味,“你我在一塊,有過不去的坎嗎?”
過去沒有,現在也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