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大婚
禦書房中。
毓妃跪在地上，淚眼盈然。
皇帝靜靜地望著顧燁，長歎一聲道：“這麽多年來，朕每每看著你，都覺得十分熟悉……如今仔細看來，你這模樣，與你娘親倒是十分肖似！”
“母親剛烈一生，當年縱火，隻是失望於父皇不信她罷了！”
顧燁茫然地盯著麵前的地板，平靜道：“剛才那些話是我教月影姑姑說的，她是母親的貼身侍女，當年便是她將我從大火中救了出來！父皇要怪，就怪我吧！”
“隻是這麽多年……我於汝陽王膝下艱難求生，又被他狠心派來東辰為質，偶爾看著宮中的幾位皇子，也是羨慕他們的。”
顧燁低垂著眸子，遮住了所有的陰鷙之色，看起來滿是傷心。
“不，你做得很好！”
皇帝輕輕拍著顧燁的肩膀，“這樣名正言順將你認回來，乃是最好的！”
一旁，毓妃淚如雨下：“方才在席間，臣妾不是故意欺瞞陛下的！燁兒是姐姐的孩子，臣妾隻是想保下他而已！臣妾一定會把燁兒當做親子撫養的，還請陛下恩準！”
皇帝又低首，輕輕擦掉毓妃臉上的淚珠。
“日後記住便好了，僅此一次，朕原諒你！”
毓妃顫抖著點頭。
皇帝背著身，似乎從毓妃那張肖似的麵龐中，看到了當年女子剛烈的模樣。
他淡淡道：“此事……不容第四人知曉！”
顧燁一驚，還未反應過來，皇帝卻猛地抽出了博古架上的長劍。
劍光森寒，一劍直接就穿透了一旁月影的心髒。長劍刺入肉體的聲音份外清晰。
月娘緩緩轉頭，看向顧燁，眸中滿是釋然和希冀。
這麽多年，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毓妃一聲尖叫，看著月影的屍體，失聲般地捂住了嘴。
顧燁身形一震，渾身血液涼透。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帝。
“她混淆皇室血脈，將你留在鄰國汝陽王府這麽多年，其罪當誅！”
皇帝臉上露出殘忍的虛偽，輕輕拍了拍顧燁的肩膀，“這個女人始終是個禍患，父皇還是早早替你除去為好！”
顧燁身形僵硬，攥在袖中的拳頭不由得滲出了血絲。
當年逃亡路上，是月影姑姑一路護送他出了皇宮。
那個幼時在母後身邊，總是逗他開心的貼身宮女，後來在逃亡路上，將他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似的養大，生生被歲月蹉跎成風燭殘年的婦人。
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本能好好地安度晚年，卻被眼前這虛偽的皇帝打著為他好的名號，一劍穿心！
顧燁渾身僵硬，看著那尚且滴著血的長劍，眼尾悄然變得一片猩紅。
有個聲音在心底，不斷地對他重複一句話。
殺了狗皇帝！殺了他！
替自己真正的父皇和母後報仇雪恨！
顧燁掌心都攥出了血絲，卻被一旁的毓妃輕輕摁住了肩膀。
毓妃朝他隱忍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可這樣。
顧燁咬緊牙關，目光呆滯而陰冷，思緒陷入了偏執的沼澤。
袖中的匕首已然握在了手中，仿佛他下一刻就要出手了。
手腕處卻猛地傳來一陣灼熱的刺痛，刺得顧燁一愣，匕首又重新滑回了袖間。
顧燁微微抬手，看向手腕處那一根遊絲的紅線。
是瓏兒……
瓏兒在擔心他，同時也在提醒他！
狗皇帝心狠手辣殺了本該登上東辰帝位的親哥哥，他必須要死，卻不能是現在。
朝堂動**，國庫空虛，太子寧啟宋才剛出刑部大牢。
若是剛剛認回的皇子殺了皇帝，正好會給一些有心之人發難的機會。
屆時，周圍鄰國也會趁機攻打東辰。
於國於社稷，都極其不利。
顧燁顫抖著手，輕輕蹲下身，闔上了月娘的眼眸。
他麵無表情，低首拜服，彎腰遮住了滿腔的憤怒和殺意。
“兒臣……謝過父皇！”
皇帝大笑，對於顧燁的聽話十分滿意。
他大聲叫來太監，袖袍一揮。
“來人，擬旨，封朕的燁兒為逸王，授予戶部侍郎一職，並將此事昭告天下！”
……
是夜，春風樓。
月影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冰**，她渾身狼狽，脖子上的血痕份外猙獰。
一旁的葉長卿低聲道：“人是從亂葬崗偷偷抬回來的……”
身後，眾人悄然落淚。
雲七緊攥著手中的劍，憤恨的話語從齒間蹦出，聲聲切齒。
“我……我一定去殺了狗皇帝！”
顧燁跪在床前，眼中隻剩下茫然的恨意。
從小到大對他那麽好的月影姑姑已經……不在了。
白月瓏心下愴然，小心翼翼地清理著月影渾身的血汙。
上好的胭脂水粉一字擺開，她紅著眼眶，妝粉輕柔地抹在了月影臉上。
她神色肅穆，一絲不苟地替月影上好這最後的一次妝。
緊抿的紅唇，嬌媚的眉眼，月影緊閉著雙目，似乎隻是睡著了一般。
她從小就跟著先太子妃一起長大，乃是她的貼身侍女，見證過她的無限風光，也陪她度過了最後幾年的淒涼，卻用最後的忠義果敢保全了小主子。
半生蹉跎，隻為守住一個真相。
哪怕隻是一個局外人，白月瓏此刻也不得不佩服起這女子的忠義。
入殮完畢，白月瓏忍著淚收好工具，輕輕拍了拍顧燁的肩。
“阿燁，讓她安心地走吧……我們能做的，隻有為她報仇！”
顧燁渾身一怔。
他眼含熱淚，認真地朝著月影的屍體拜了三拜。
他是遲早要除掉了狗皇帝，還東辰一個太平的。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機，他還需要蟄伏。
……
三月後，正月初七。
逸王府和白氏山莊紅綢鋪地，一派喜氣洋洋的安和景象。
白月瓏坐在梳妝台前，一頭的如鴉長發被輕巧盤起，上完最後一點妝，喜婆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王妃，吉時到了！”
白月瓏輕輕應了一聲，這才任由侍女們為自己蓋上了喜帕。
紅紗喜帕遮住了女子的絕世容顏，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寧虞和李蓮英等人一直都守在門外。
李蓮英偷偷塞給白月瓏一個蘋果，還有個裝滿零嘴的小盒子。
“今日婚宴你怕是辛苦，這是我和六公主為你準備的！等會兒花轎上偷偷吃點兒東西墊墊！”
白月瓏哭笑不得地收下。
沒想到這段時間，六公主居然和李蓮英成為了好友，想起以前兩人針鋒相對的場麵，現在卻其樂融融的，令白月瓏不得不感慨真是世事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