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可望

第3章 體檢報告

從寫字樓出來,外頭日頭正烈,薑懷夕站在大樓門口,看著來往的人群歎了口氣。

她快步穿過馬路,找到自己那輛格格不入的五菱,上車給沈素卿打了個電話。

“就兩封信,她們不一定會跟我走,尤其是宋聆秋,她現在覺得我是個騙子。”

電話裏沈素卿笑著,慢悠悠地說:“放心吧,我有辦法,你按計劃走就行。”

薑懷夕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接下來我要做什麽?”

“回去睡覺呀。”

沈素卿笑聲朗朗,電話裏傳來音樂悠揚的聲音,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啊,對了,你那個小旅館,我給你退了。”

薑懷夕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問:“你退我的房幹嘛?”

沈素卿不急不緩:“你本人不在場,我打個電話加點錢就能把房給你退了,這就是原因,一個女孩子,在外麵注意點安全行不行?”

薑懷夕嘟囔了一聲:“不需要你來關心我。”

“誰要關心你個小丫頭呀。”

沈素卿笑話她:“我啊,是怕你有什麽意外,會影響我的計劃。”

“行了我知道了。”

薑懷夕幾乎能想象得到這老太太說這話時的表情,她重新靠回去:“那我住哪兒?”

“地址待會發你手機上,行李也給你送過去了,錢也給你交了,啊,還有,你最好重新置辦一身衣服。”

薑懷夕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我衣服怎麽了?”

“新的征程,新的開始,這叫浪漫,你懂不懂?”

薑懷夕從內心否定了她這個建議,皮笑肉不笑一樣:“不懂。”

她想了想,又多問了一句:“你現在在哪兒?”

沈素卿哼笑一聲:“反正不是你知道的地方,好了,我還忙著呢,有什麽事不要打電話了,發消息就好。”

她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很快薑懷夕就收到一條新的好友驗證消息。

還貼心地給她寫了備注:你的債主。

意識到對方是沈素卿的時候,薑懷夕找到沈素卿原來的賬號給她發消息,找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她拉黑刪除了。

這位老太太的操作她實在看不懂。

即便她和她達成交易,替她來找人,可她不僅不告訴自己目的地,甚至在兩人達成合作的第二天就玩消失,莫名其妙的給她兩封信兩張照片,讓她跑到東州來找人。

找到人了要帶人走,但她這個“導遊”現在連她們的下一站是哪裏都不知道,全憑這位老板高興。

更何況,她實在不確定宋聆秋這個大老板會不會坐的慣她這輛小破車,甚至覺得她會按照綁架報警找人抓她。

同意了沈素卿新賬號的好友申請,薑懷夕反骨一來,不信邪地給她打了個電話過去。

連電話都拉黑了。

薑懷夕重重地呼了口氣,給療養院打了個電話詢問沈素卿的去向,院裏表示,在她走的第二天,沈素卿失蹤的第三天,就有人來給沈素卿辦理了出院手續,誰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兒。

掛了電話的時候,沈素卿那個新賬號給她發來了兩條消息。

一條是新酒店的地址。

另一條是:【旅途快樂,欠債的小姑娘。】

後麵還附贈一個看起來很欠打的表情包。

她不會快樂了,薑懷夕心想,對於接下來的旅途,她心裏隻有八個字。

前路艱險,命途多舛。

雖然如此,薑懷夕還是再次不信邪地給她發了條消息過去,這次老太太倒是手下留情了點,隻拉黑沒刪除。

這就意味著,沈素卿能給她發消息,她卻不能回。

看著紅色感歎號,薑懷夕有點兒憋屈。

就在薑懷夕無語的時候,沈素卿又發來了一條消息:【小導遊,開心點,別總拉著臉。】

薑懷夕被深深的無語和茫然包裹著,緩了好一會兒才開車離開。

***

夜幕來臨,薑懷夕在酒店睡的天昏地暗的時候,張秀英也結束了她一天的工作。

收拾好攤子的時候,她已經累得有點直不起腰來了。

一邊跟離開的攤販打著招呼,張秀英扶著案板掃幹淨地上的菜葉裝進袋子裏,背上她那個已經掉了漆皮的斜挎包,提上那一堆爛菜葉才離開。

出了市場,她找到自己的小三輪,爛菜葉扔上去,騎上車離開。

走到半道的時候,又在一處養殖場停下來,把那一大袋子菜葉送進去,再出來的時候手上提著一袋子自種的紅薯。

與此同時,宋聆秋在高級餐廳喝下結束了她今晚的晚餐,因為喝了點紅酒,助理叫的代駕已經等在了車庫。

她上車,囑咐代駕:“導航第一個就是地址,我不急,你可以先熟悉一會兒。”

說完這話,她散開頭發,帶上耳機,點開手機裏的英語課程,向後一靠閉上了眼睛。

此時此刻,這位職場上的女魔頭在城市燈火偶爾的映照下,終於如薑懷夕想的一樣露出了幾絲柔和。

車子開到地庫的時候,耳機裏一節課恰好結束,宋聆秋下車,結算代駕費,上樓回家。

雖然門一開家裏的燈就應聲而亮,但這個家裏無時無刻傳出來的孤寂感在她進門的那一刻就將她包裹其中,透過窗戶她看到遠處有煙花綻放。

宋聆秋走過去,她站在窗邊,看到不斷綻放的煙花,也看到穿梭的車流和行走的人群,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熱熱鬧鬧的,隻有她是一個人。

她想起下午那個姓薑的女生送來的信,走過去拿出信封,重新拿出裏麵的東西。

聆秋,來找我。

一個不知來路的小姑娘,一封沒有緣由的信,一張老照片,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偏偏折磨了宋聆秋一整天。

她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直到電話響起。

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宋聆秋皺了皺眉,拿起電話的同時關上了家裏所有窗簾。

電話接通,對方的聲音沉重地傳了過來:“聆秋,我必須要負責任的告訴你,你的術後修複情況很不好,如果你還是現在這個工作強度,那你這個手術相當於白做!”

對方頓了兩秒,語氣更加嚴肅:“如果腫瘤複發,你想過後果嗎,你以為那種東西是長一個切一個嗎,我告訴你,它要的是你的命!你確定自己的運氣每次都能像上次那麽好嗎!你為什麽總是這麽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這位四十多歲的公司老板,如今麵對這個電話是一點重話都不敢說,過了一會兒才敢問:“複查結果出來了?結果怎麽樣啊?”

“好的話我會打電話給你嗎?”

對方很生氣:“很不好,複查結果很不好!如果你再這樣下去,複發是遲早的事,你的腫瘤位置長得本來就不好,如果再次複發……”

他說到這兒長歎了一口氣:“算了,我跟你說這麽多幹什麽!”

宋聆秋安靜聽完對方的話:“那你把複查結果發給我吧,我看看。”

對方明顯氣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手機裏隻餘下他憤怒地呼吸聲,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兩分鍾後,對麵憤然掛了電話。

宋聆秋靜坐在沙發上,透過電視機屏幕看到自己的樣子。

半晌後,手機叮的一響,她低頭一看,是發來的複查報告。

三個月前,宋聆秋獨自做手術,切了胃部的一個腫瘤,在醫院住了一個月的院,如今剛好是出院一個月的時間。

對方發給她的並非常規的電子報告,所有的專業術語都用淺顯的文字重新注解了一遍,甚至還帶著一些濃厚的私人情感,注解中明目張膽地加大加粗:你看清楚,這就是後果!

宋聆秋想回個電話過去,拿起手機又遲疑了,屏幕暗下去的時候她放棄了這個電話,放下手機的時候,手指碰到放在一旁的紙條。

聆秋,來找我。

照片,字條,體檢報告,這三樣東西齊齊列在宋聆秋的腦海裏,她心裏萌發出一個決定,又下意識地否定遲疑了。

手機又震動了起來,宋聆秋低頭去看,發現是日曆提醒,提醒日程上寫著: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