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這話我能說
“建國，你不當官太可惜了。”
一個小時後，衝著依舊洋溢著熱情的錢院長和齊鳴揮手告別，羅剛瞅著和來時沒什麽區別的鄭建國開口說過，後者便扯了扯因為笑的時間太長而發酸的麵頰，開口道：“追求不一樣，官能幹什麽？造福一方百姓？你弟弟我現在的發現是造福了全天下的腸胃病患者！以現在的檢測感染率來說，幾千萬都是往少裏說的，幾億人是最起碼的，十幾億也是有可能的——至於當官，你可還記得建國前善縣的縣長姓甚名誰？”
羅剛的臉明顯愣了愣，不說解放前的善縣了，便是第一任縣革委會主任他都不知道是誰：“那你這個發現——”
“就像我說的，以後說到腸胃病的螺杆菌，那就是你麵前這位發現的了。”
鄭建國看了看表找準方向，先前的錢院長有點太熱情，要不是打著已經和人約好的旗號，那是要被留下吃飯的，可就這也帶著他在醫院各個科室轉了下，算是將上下都認識了一遍：“咱們現在去哪？”
“紅星機械廠，斌哥在那找好地兒了。”
羅剛算是見到了鄭建國在醫院裏的風光，醫生在他的認知裏隻感覺是給人看病的，當然說不上好也談不上差，隻是出於對自己身體健康的認知才被人們高看一眼，要說和領導的差別也是不小，可領導病了也得找這些人看不是，懷揣著這個想法的跟著鄭建國往槐安路走去，紅星機械廠在槐安路的最南邊，兩人在醫院裏這一耽誤距離12點還有不到十分鍾，便邁開了大長腿步履匆匆的走了起來。
“該買白菜了——”
隨著一輛輛手扶拖拉機拉著用繩網捆住的大白菜擦身而過，鄭建國這才感受到即將入冬的現實，好在這會兒是趕著蹭飯，也沒多想的扔到了腦後，距離老遠就見一個高挑的身影站在前麵，寇斌眉頭緊皺的看著兩人滿臉是汗，手一揮往對麵讓了讓：“趕快，羊肉火鍋該燉爛了——”
對麵的臨街胡同裏，不到三米的門臉參差開著，左邊第二家的門口旁邊掛了半塊不知從哪撿來的黑板，上麵歪歪扭扭的寫著倆大字：“飯廳。”
“老板不是外人，進~”
發現鄭建國打量過招牌，寇斌飛快的開口說過，就頭一伏進了院子消失在影壁旁邊，鄭建國沒想到這裏還能看到影壁，順著影壁拐了個歪，才發現裏麵竟是別有洞天，隻見一個四五十個平方的院子裏麵，用裹了鋼筋的水泥架搭成的一個涼棚上麵，幹枯發黃的爬山虎早已失去了綠意，這時架子下麵擺著個小方桌，四五個年輕男女站在方桌前望來，便轉眼看了看旁邊的寇斌：“你同事？”
“朋友，同事們都在廠子食堂裏麵吃飯。”
寇斌知道鄭建國是很成熟的性子，當即也不給雙方介紹，而是招了招手坐下後道：“火鍋的火候有點過了，咱們邊吃邊說吧，來，這就是鄭建國，咱們善縣的大名人，這位是我發小趙方，在郵電局上班，旁邊的褚林玉是他女朋友，在供銷公司上班，這也是發小許亮亮，在紡織廠上班，佘正，在人行上班，羅剛你認識了，他現在在一中！”
趙方長的高高壯壯，坐在小方桌前就像是個大石墩子，大臉大眼大鼻子大嘴的，聽到寇斌說起他便微微點了下頭，兩撇粗黑的眉毛像小掃帚似的。
隻是與看上去有高又壯的趙方不同，他旁邊坐著的褚林玉麵目如玉身形嬌小，不過一雙冷冰冰的眸子絲毫看不出裏麵的情緒，衝著鄭建國點了下頭後，拿起筷子給趙方布了菜，才給自己夾了筷子肉。
看到旁人動的時候，鄭建國也沒客氣的拿起筷子朝自己碗裏夾，抽空才對著滿臉打量之色的許亮亮點了點頭，後者便露出了個笑，開口道：“你好。”
“嗯，你好。”
鄭建國點頭應過，寇斌也就介紹到了同樣身形嬌小的佘正，女孩留著兩條黑黑的小辮展顏一笑，精致的瓜子臉上露出兩個酒窩，聲音清脆：“你好，鄭建國，久仰大名啊。”
“過獎過獎，趕快吃~”
鄭建國被佘正的兩個小酒窩給晃了下，飛快拿起筷子開吃，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他已經從這幾位脖頸間的顏色看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雖然幾人穿著上比較亂，趙方敞開的褂子裏麵能看出的確良襯衫裏麵穿著個海軍藍的背心，許亮亮挽起的的確良袖口都起了毛邊，佘正則是除了那倆小酒窩外她的手腕上帶著塊女士表，綜合來看也就剩下的褚林玉穿的樸素些——這些人都是二代。
寇斌和羅剛也是二代~
“老板再來兩斤羊肉~”
眼瞅著先前滿滿的冒尖火鍋眨眼間隻剩下了湯水，寇斌說著打了個嗝後又接上道：“再加點炭~夠味，建國，怎麽樣？這個火鍋還行吧？”
“還行，不過隻要是肉就沒人會說不行的吧？”
鄭建國難得的說了句昧心話，這羊肉火鍋連底料都沒有，辣椒更是直接放進湯裏煮的，別說什麽孜然草果甘鬆砂仁這些，怕是連八角陳皮茴香都沒有，當然即便是沒這些單純的拿羊肉湯來煮他也是能吃下去的，蓋因自打重生以來他還沒放開的吃過，這幾筷子下去他差點把舌頭都咽了：“是肉就好吃~”
“嗯——”
打量著有些輕浮的鄭建國，腦海中泛起昨天晚上飯桌情形的寇斌眼神往羅剛的臉上飄了下，沒想到後者也在拿著雙莫名的眸子看來，好似在說：“你也發現了？”
自從上了桌子，鄭建國的神情和舉止便有些輕浮，寇斌介紹人的時候他還拿筷子夾菜，夾了一筷子不夠還要再加一筷子，夾完了才對被介紹人大大咧咧的點頭，一副沒見過羊肉火鍋的山裏娃和明顯看不起人的高傲意味，不光是才跟著他一早上的羅剛傻眼，便是自認為對這位大名人比較了解的寇斌也傻了。
如果沒有了解過鄭建國的過去和那逆天般的運氣，寇斌會感覺昨天麵對老爹和羅樹強時的他是戴著麵具，然而經過這一年多和鄭冬花的交往來看，這位現在怕是才戴著個麵具，不知是什麽原因導致了他以這個態度來麵對自己的發小——
“肉來嘍~”
隨著聲音，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人從屋裏端著兩盤子肉到了桌邊，鄭建國一眼看去發現盤子裏麵還有血水，也就揮舞著筷子轉向旁邊的其他菜發起了進攻，旁邊的寇斌隻得接過盤子往火鍋裏麵一片一片的放肉：“你們去哪裏轉的？”
“去的百貨公司看了看，除了名煙名酒和名糖都要票。”
鄭建國開口飛快接上，旁邊的羅剛不知道他要做什麽，隻是聽見這麽說了，也隻得點了點頭，開口道：“嗯。”
“你想買什麽？”
一直沒開口的佘正將花生米塞進嘴裏吃著問了，鄭建國一雙眼睛才落到她的小臉上時，對麵的褚林玉嘴角扯出了個弧線，皮笑肉不笑的開口道：“佘正媽媽就是百貨公司的經理，鄭建國你要是買什麽東西，可以找她通融下。”
“還用找佘正媽媽，大斌就把這個事兒辦了。”
趙方甕聲甕氣的開口接過，胖墩墩的手上揮舞著筷子夾起個花生米扔進嘴裏，吧唧吧唧咀嚼著又夾了顆扔進去，這才衝寇斌開了口：“大斌你也沒準備酒？”
“酒真沒準備，我下午還得上班。”
寇斌好似明白什麽的開口說過，撓了撓下巴看了看鄭建國又看了看旁邊的羅剛，沒想到就見羅剛微微的搖了下頭，也就飛快的改口道：“今天就是大家認識下，後天星期天大家都歇班，到時我再請大家好好的搓一頓，到時方哥你可不許讓褚林玉擋酒——”
“看你說的，你方哥我是那種人嘛？”
趙方甕聲甕氣的說著眉毛眼睛麵頰的微微化作了個笑，瞥了眼依舊在埋頭吃著飯的鄭建國又拿起了筷子，開口道：“建國看樣子餓了，大斌你再叫兩斤羊肉吧？”
“吃，吃過了我再叫~”
寇斌不知道鄭建國是怎麽回事，可他寧願讓這幾個發小生氣也不想讓這家夥不滿，老爹老媽都開始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兒了，他自然不會吃飽了撐的招惹這貨，不想他不招惹並不代表旁人不會，佘正又吃了幾筷子菜後開口道：“鄭建國，你不是考上了研究生？我聽說是十六級待遇？”
“嗯，碩士研是享受16級待遇。”
鄭建國聽著人家又開口問了，便感覺不說點就是故意惹人了，他隻是不想和這些人拉近關係，並不代表他會主動的去惹事兒：“當然，隻是享受。”
“那你畢業的話，應該是16級的行政待遇了？”
一直沒做聲就吃菜的許亮亮滿臉驚訝的開了口，16級這個級別的滿縣城裏也不多，雖說隻是享受待遇而以，那也不是他的同齡人所能想象的到的，單位裏麵漲一級不到兩塊的工資就是驚喜了，而16級這個級別，他這輩子怕是都不一定能達到，哪怕是享受待遇也不行。
鄭建國默默的看了眼佘正，他有些搞不清這姐姐怎麽對自己好奇起來了：“博士學位的話，最低應該是15級了。”
“哦？”
佘正微微失神了下，接著轉頭看了眼旁邊的褚林玉和趙方，後者便眨了眨眼好似回過神般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建國你好好學習，現在機會難得，考過就15級了，咱們革委會主任才15級吧？”
“嗯，吃菜吃菜，我看肉好了。”
鄭建國沒接趙方的話，而是拿起筷子指了指已經翻起來的火鍋，說了後筷子一轉夾起個筷子土豆絲放進嘴裏，寇斌已經用筷子給他夾了肉放進碗裏，滿腦子都是鄭建國應下的嗯字，老爹好像就是15級？
直到一頓不尷不尬的飯吃完，鄭建國碗裏的肉還是沒動，隻是已經放下了筷子的寇斌到了屋裏找老板不知是結過賬還是掛了賬，趙方首先站起身來跟著進去說了幾句話再出來，便帶著褚林玉衝著鄭建國點了點頭走了。
隨著兩人離開，鄭建國以為佘正也會跟著開口告辭，沒想到她看了看堂屋裏還沒出來的寇斌，繼續開口道：“建國你要是想要什麽票就直接開口，寇斌能帶你過來吃飯說明也不是外人，那我先走了，咱們過兩天見~”
“嗯，好，佘正你慢走。”
鄭建國難得的開口多說了幾個字送走佘正，許亮亮倒是沒有直接開口告辭，倒是等到寇斌出來才說了兩句話，轉身衝著鄭建國點點頭轉身走了。
“咱麽也走吧。”
寇斌看了看旁邊的羅剛沒開口，便自顧自的一指門口影壁出了小院和胡同，望著已經門可羅雀的廠子大門開口道：“建國你對趙方還是褚林玉有意見？”
“人家是官，斌哥你以後就別和這兩人來往了吧。”
鄭建國看了看旁邊的羅剛開口說了，寇斌麵上不禁露出了個苦笑，悶聲道：“趙方他就是那種人，不信你問問羅剛，他在誰麵前都是那個樣子，嘴巴一張不是編製就是漲一級，要不然就是他在單位裏又受到了器重成了業務骨幹什麽的，你多接觸下就知道，他除了愛顯擺之外沒別的缺點——”
“我說的話也許很難聽。”
鄭建國眨了眨眼瞅著依然想要解釋的寇斌，饒是感覺有些煩的微微歎了口氣，也隻得開口道：“他這就是看不起你們的表現，朝你們這群不是幹工人就是幹教師或者是幹收銀員的顯擺，雖然你們的父輩可能是看上去差不多的。
但是放到你們身上來說，他比你們強的冒頭，而由於你們已經互相習慣了，也許是感覺不到，但是我一眼就看出來他在內心裏是看不起你們的，寇叔叔是15級幹部，可斌哥你是什麽級別呢？現在車間領班是個什麽級別？當上辦事員了嗎？”
寇斌頓時麵現不屑：“哈，22級也叫個級別？”
鄭建國樂了：“這話我能說，你不能說，行了你去上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