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很可能是來玩的
“這話誰都能說,有什麽不能說的,22級的辦事員也叫個級別?”
寇斌默默的打量著鄭建國說過,沒想到旁邊的羅剛開口接上,滿臉是笑:“斌哥,建國說的是他這個16級待遇能說,咱們這樣連辦事員都不是的,是沒那個資格去小覷人家,對吧建國?”
“我就是這個意思,不說寇叔叔是這麽個正派的人,單是你們之間的發小關係,你也不應該這麽說出來。”
鄭建國心說也就是放在這會兒罷了,那個趙方看似精明實則傻蛋一個,其他的佘正和許亮亮看不出家裏人是什麽位置的,可寇清凱怎麽說也是地區革委會裏的實權副主任,在發小麵前都這麽自恃身份可想而知在外人麵前是個什麽德行:“我一開始還以為他給我下馬威,倒是聽你說了他一直這麽個樣子,這才是我和你說這些話的原因,他家裏人幹嘛的?”
“趙方的爺爺是個老書記,已經退下來了。”
羅剛飛快接口說著看了眼寇斌,轉過頭又瞅了瞅鄭建國道:“他女朋友褚林玉的大伯是地委的褚主任,她現在是縣廣播台的播音員——”
“哦,倒是沒聽出來。”
這時候善縣還沒有電視台,鄭建國想起聽了沒幾次的廣播,也就算是把寇斌的狐朋狗友對號完畢,一如他想的那般沒有未來的風雲人物和作死好手,便感覺這樣也不錯,以後好壞都不會被連累。
“羅剛你帶著建國轉轉,我回去上班了。”
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寇斌衝著羅剛說完瞪著鄭建國開口道:“建國,這個星期天你沒事兒吧?”
“現在還說不準,應該沒什麽事兒。”
鄭建國掃了眼不知想什麽的寇斌說過,後者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開口道:“那個,就是想問你下做衣服的事兒——”
“做衣服?”
鄭建國愣住了,接著想起昨天晚上說的,飛快開口道:“杜丘的風衣?”
“嗯,眼鏡聽你說的那麽麻煩,這不我打算找製衣廠那邊的人看看。”
一如預料中的那樣得到了個模棱的答案,寇斌也就實話實說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卻沒想鄭建國直接把頭搖的像撥浪鼓:“那個就別想了,咱們沒有成型的技術,難度比製造墨鏡還大,真幹成了怕是浪費的人情還不如去弄點《追捕》電影票來賣——”
“這些你都想過了?”
寇斌有些吃驚的問了,接著自顧自的點頭道:“也對,你昨天都說墨鏡的生產了——”
“要是你真想幹的話,可以找找哪裏有眼鏡廠,咱們去問問也是個辦法。”
鄭建國眨了眨眼說出了他昨天晚上沒說完的話,寇斌看樣子很想賺點錢,當然這個想法是誰都有的,難點則是眼鏡廠屬於極其少見的企業,如果他沒回來的話在齊市應該是能找到,隻是在那邊找到後去溝通也是個問題,這年月裏麵可沒有私人批發一說,都是公對公的來往,相反放到家裏來說的話,可以扯的虎皮還是不少的:“找到了記得告訴我一聲。”
寇斌滿臉狐疑的進了機械廠,鄭建國則轉頭看向了羅剛,滿臉是笑:“剛哥要是沒事兒的話,我就回去了。”
“別介,我找你還有事兒呢,難得回來一趟,去一中裏麵轉轉吧?”
羅剛說著笑了,他現在在一中當老師,鄭建國這號的做為齊省狀元和共和國最小的研究生,平常想見一麵那也隻能是碰運氣,當然昨天那種就是意外之喜了,這貨臨時回來還給羅蘭說了,要是自己能把他請到學校裏麵,怎麽說都是讓人大漲麵子的事兒,隻是他這個話還沒說完,就見遠處的機械廠門口,寇斌滿臉焦急的去而複返到了麵前,氣喘籲籲:“建國,你們學校讓你趕快回去,羅叔叔說已經給你買完車票了,直接去火車站就行——”
“羅叔叔怎麽知道的?”
鄭建國有些蒙,接著麵色微變:“學校找到縣裏了?”
“是的,打電話到你們大隊說你出來了,學校就打電話到縣裏教育局,要求務必在今天讓你坐上去齊城的車,說你的那個論文人家找來了,想和你麵對麵溝通確認。”
寇斌喘著粗氣一連串的說過,滿臉好奇的開了口道:“你那個論文不是發了嗎?”
“發了,隻是在國內發了遍,現在這個,可能是國外的那篇出了問題。”
能夠讓學校這麽急急忙忙的打電話到縣裏來找他,鄭建國的心也就懸了起來,他這會兒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論文被打回來了:“可能是論文打回來了,不過這麽急著找我也是有點過了——”
論文寫作之前葉敏德就說過,他已經有二十年沒在國際級的期刊上發表論文了,那麽現在的寫作方式和行文要求隻能以他記憶中為準,一次就過的概率就像他之前的研究人員在胃裏找出螺杆菌那麽低,然而即便是這會兒真的被人家打回來要求修改,也不用急急忙忙的讓他回去才對:“我給學校打個電話吧,你們單位能撥長途嗎?”
“這當然能,我們單位是咱們地區都能排的上號的,你跟我來。”
寇斌點了點頭當即轉身帶著鄭建國進了單位,衝著保衛科嘀咕兩句就見人家齊齊麵現打量之色好似在看大熊貓般,鄭建國也就隻能點了點頭露出個靦腆的笑,接著跟上寇斌到了旁邊自行車棚前的老舊小樓裏,濕漉漉的走廊裏顯然才打掃過衛生,踩著略帶水漬的地麵進了辦公室,就見寇斌開口道:“這是我們廠辦初主任,建國你用這個電話打就是——”
“好的,那謝謝初主任了。”
鄭建國說著到了電話旁摸出記事本,扒拉著電話號碼開始撥號,這會兒打電話比較麻煩,特別是長途電話還需要轉接,等到電話那麵傳來了個陌生的聲音時,他是已經折騰了十幾分鍾後:“你哪位?這裏是齊省醫學院辦公室——”
“我是鄭建國,我找葉院長,麻煩你叫下。”
鄭建國想了會沒想出這是誰的聲音說過,沒想到裏麵的聲音瞬間高了三十分貝:“鄭建國,你終於打電話來了,你現在在哪呢?葉院長說讓你盡快趕回來,柳葉刀的助理編輯和他們的文化參讚一起過來的,說是你那個論文需要修改——”
“我現在在家,今天晚上回去,明天早上應該就到了。”
鄭建國瞬間明白是出了什麽事兒,隻是他在放下話筒後還有些不敢相信,望著旁邊滿臉好奇的寇斌開口道:“我投的那個論文雜誌派人來了,嗯,謝謝你初主任,斌哥我先走了。”
“好的,你路上慢點,我就不送你了,讓羅剛送下你。”
寇斌瞅著他不願意說下去,也明白這可能是不方便,當即開口衝著旁邊的羅剛指派過,倒是沒想到旁邊的初主任直接開口道:“寇斌,我給你放半天假,你趕快把人送到火車站去,要車嗎?我讓司機去送你們?”
“謝謝初主任,車就不用了,家離的不遠——”
鄭建國飛快開口拒絕著,沒想到初主任的黑臉一板開口道:“鄭建國你難得的回來一趟,就按我說的辦了,小光,去喊司機把吉普車開過來——”
“好的,初主任。”
旁邊一個年輕人飛快應下跑了出去,鄭建國也知道人家是在高看自己,當即笑著點了點頭:“那就謝謝初主任了。”
“謝什麽謝,倒是我得謝謝你,替咱們善縣爭了這麽大的光,文章都發到外國去了~”
初主任說著笑的後槽牙都露出來了,一指門外道:“咱們直接去大門口等,寇斌你照顧好建國,這可是政治任務~”
“嗬嗬,您放心吧,主任。”
寇斌說著就笑,他沒想到這位能給這麽大的麵子,雖說不知是給自己的還是給鄭建國的,然而派輛車可就比這個威風多了,當即是在車來後上了車:“西邊三裏堡大隊~建國我剛才聽到話筒裏麵有說是文化參讚?”
老式的電話機聲筒音量有點大,隻是由於信號衰減和幹擾的原因導致通話並不清楚,這也是寇斌能夠隱約聽到的原因,鄭建國點了點頭道:“這家期刊——雜誌的總部在倫敦,現在看來很可能是英國領事館的參讚也來了,嗯,很可能是來玩的。”
中英兩國建交時間比較早,1954年就建立了代辦級的關係,並且在1972年尼克鬆訪華後的半個多月正式升為了大使級,當然由於宣傳的原因這會兒知道的人並不多,便是這會兒擱在鄭建國的記憶裏,也隻是認為來的參讚先生應該是遊山玩水的。
隻是,等到鄭建國坐著吉普車到了公社和老爹打了報告,又帶著一路注目禮回家拿了東西上了火車,就在第二天一早的火車站門口前見到接站的沈雲輝時,就被他說的東西嚇到了:“來的人不光有不列顛的文化參讚,還有美利堅的聯絡處隨員,他們對你的這篇論文很重視。”
“嗯,他們現在在哪?學校裏麵?”
鄭建國總算是明白學校為啥有能力讓教育局找人了,隻是他聽到的不列顛文化參讚和那美利堅的聯絡處隨員這兩人其中的一位時,就足以讓學校將找他這個事兒提高到最優先級,那麽打給教育局辦公室就不算是什麽誇張的事兒了。
“沒有,昨天通知過來的時候學校回複你有事兒回家了,所以將時間定在了明天早上會麵。”
沈雲輝的表情有些驚異,他是沒想到一篇論文能引來這麽大的動靜,接過鄭建國手中的行李後到了旁邊的公交站台前,望著車水馬龍的大街有些走神:“我還是在考了研究生後才知道《柳葉刀》雜誌的,沒想到要在這個期刊上發論文這麽麻煩。”
“但是意義非凡啊,差不多是咱們醫學生的畢生夢想了。”
鄭建國也是沒想到會這麽誇張,隻是很快隨著兩人上了車又下了車進入學校見到葉敏德,老人也就開了口道:“建國,你的運氣不錯——能及時趕回來。”
“學校電話都打到教育局去了,那麽點的地方肯定能找到我,沈哥幫我把行李放到宿舍裏,我過去再去。”
下意識的說著讓沈雲輝拿走行李,鄭建國到了葉敏德麵前看了看旁邊沒什麽人,也就感覺老人先前話裏的意味:“您想說什麽?”
“你都回來了,這就好。”
葉敏德摸了摸花白的頭發轉身道:“走,跟我去吃早飯,正好讓人看看你回來了——”
“您還沒吃早飯呢?”
下車時間是不到七點,這會兒鄭建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現在七點四十三,便聽前麵背著手有些佝僂的葉敏德開口道:“這兩天降溫有點快,昨天還喝了點小米稀飯,隻是好像喝涼了,起來後肚子就有些不舒服,也沒鍛煉身體——”
“小米稀飯涼了——對腸胃不好。”
鄭建國跟著葉敏德進了食堂,打招呼的人開始多了起來:“葉院長,建國——”
“嗯~”
一邊應付著旁人的稱呼,葉敏德自己找了個座位坐下,鄭建國到了包子桌前點了包子和粥,交過錢後端到了老人麵前道:“腸胃不好少吃油炸的東西,所以您的油條今天就戒了,吃點包子吧。”
“那也可以泡著吃,用粥泡著吃也不錯。”
葉敏德嘴上說著倒是抬起手拿著包子咬了口,一雙略顯渾濁的眸子落在了鄭建國的臉上,開口道:“我那個朋友,凱西·巴勃羅回信了,說現在的論文投稿比以前我那時候嚴格的多,並不是說將研究的新意和挑戰以及是否受到關注的解決方案這些拿出來就行,還要在嚴謹的科學研究中加入趣味性。
Interest,最起碼他在信中的用詞是這麽說的,以期望吸引更多的閱讀者進行閱讀,這在我那會兒是不可想象的,畢竟科學的嚴謹性隻需要將可重複的試驗發現用最直白的語言去闡述出來就行,懂的都會懂,不懂的看了也白搭——”
老人這是在擔心由他的錯誤引來的麻煩!
鄭建國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咬了口大包子邊吃開口道:“我感覺他們來的目的不一定是咱們單純的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