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曹州城,套路與反套路!
趙大寶整個人都是懵逼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突然間便睡著了。
睡著的時候還做了一個非常久的夢。
他又夢到了小時候。
那個時候整個大明的環境都非常的好。
沒有誰吃不飽飯。
他的父親和母親每天都帶著他在附近的山裏抓野貨。
到運河裏抓魚。
到大塘裏去遊泳。
那個時候每天日子都過得非常快樂。
趙大寶並不是有錢人出身。
所以家裏沒有給他私塾。
可他卻憑借自己的毅力在私塾的窗戶外麵聽了幾節課。
硬生生地學會了幾百個字。
也就是靠著這幾百個字。
趙大寶才能在軍隊裏找一個閑職。
隨後憑借自己的勇猛,慢慢地成為了現在的地位。
後來整個大明的環境越來越差,每天都有人吃不飽飯。
趙大寶差點被餓死。
是母親救活了他。
至今為止,他都不知道那天母親給他煮的肉湯用的是什麽肉。
直到母親死後,發現大腿處空了一塊。
趙大寶才明白那天吃的到底是什麽肉?
從那之後趙大寶對這個朝廷和整個大明就失望了。
他變得得過且過。
帶著隊伍也得過且過。
每天渾渾噩噩的,能活一天算一天。
但沒想到自己能夠被抓住。
畢竟天天幹活他也不出力,打仗的時候也沒有往前湊過。
這種情況下都能被抓住,連趙大寶自己都有些稀奇。
他望著一隻手就能把自己拎起來的天雄軍。
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山賊。”
王虎望著馬背上的趙大寶隻是嘿嘿一笑。
“到現在還在跟哥們裝呢,沒關係,等會兒入了天牢看你還裝不裝。”
聽到這話,趙大寶整個人都渾身冰冷。
“哥們兒別鬧,天牢可不在曹州。”
“此天牢非彼天牢,你放心,要不了多久就能讓你嚐試到那些刑罰了,等不了多久的。”
聽到這話,趙大寶更害怕了。
他隻是想好好地當一個小把總。
沒有這麽多其他的想法。
也不值得被敵人這麽慎重地對待。
就在趙大寶還想問什麽的時候。
幾匹馬都停在了原地。
趙大寶被隨意地扔在了地上。
“哎喲,我的老腰,你們幾個就不能輕一點?”
趙大寶扶著自己的腰坐在地上,望著周圍的人。
雖然京城那邊的消息他從來沒有關注過。
但他也聽說過,太子殿下手下的天雄軍非常厲害。
在天雄軍裏還有一批非常厲害的隊伍。
他們叫情報大隊。
正是因為這些人給太子殿下提供源源不斷的情報。
才能讓太子殿下的聰明的腦子有了用武之地。
“你們不會是情報大隊的人吧?”
趙大寶再次小心翼翼地問道。
“看起來他知道的還挺多。”王虎望了望周圍,突然道:“用刑!”
不管是戰場上的任何一方。
他們麵對敵軍俘虜的時候,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套刑罰。
這些刑罰或許殘酷。
也很殘忍。
但很有效。
一般情況下隻要用了刑,不管問俘虜什麽,俘虜都會一口氣倒出來。
比如說撓腳心。
斬手指。
扒皮等等。
光是聽聽都讓人牙齒打戰。
有這些刑罰,王虎根本不怕麵前這個人不招。
畢竟趙大寶看起來也不是什麽忠貞之士。
當這些刑罰在趙大寶身上都走了個遍。
即將開始動用斬手指的時候。
趙大寶急忙問道:“等一下,你們想問什麽,你們能不能先問一問?你們不問怎麽就知道我會不說呢?咱們先別用刑罰了好不好?先問我?”
王虎一愣。
說的有道理啊。
他們確實還沒來得及問問題。
“你們到底是哪方部隊的?別再跟我說是山賊,你要敢說這個答案,我就先做你一隻手。”隨後,王虎抽出了自己的刀。
“姚廣仁手下的,我們都是姚廣仁手下的。”
趙大寶毫不猶豫地便把自己的主將賣了出去。
開玩笑。
他們主將也不是什麽好人。
總是隔三岔五地差他們糧餉。
所以說在這個世道。
趙大寶追求的就是能有個吃飯的地方就行。
餓不死就行。
可問題是入伍的時候,姚廣仁早就給他們許諾過了各種條件。
現在除了勉強能吃飽喝點稀粥以外,那些條件沒有一個能實現的。
沒有銀子也沒有肉。
甚至沒有房子在手。
對於這些問題,趙大寶都非常的不滿意。
所以他對姚廣仁沒有任何的忠心。
隻要別人敢問,他就敢說。
王虎似乎也沒想到居然會這麽的順利。
他皺了皺眉,有些擔心趙大寶說的真假。
畢竟他可是情報大隊,是朱慈烺親手批示的。
打仗打到現在,他們情報大隊還沒有遞交過一次假情報。
於是他繼續問道:“那你們又是誰的部下?”
“曹州城有多少兵力?幾門大炮,火銃幾何?”
“戰鬥力如何?每日發口糧嗎?”
“城裏多大?”
要確定麵前趙大寶說的是真是假,隻需要問這幾個問題就知道了。
趙大寶全部對答如流,說得繪聲繪色。
王虎和周圍的幾個同僚對視一眼便明白了。
趙大寶八成沒有說謊話。
他捂著自己還在潮濕的褲子對周圍的人說道:“那個幾位爺,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能不能先把我放了?”
“先把你放了?放了好讓你回去通知你們的主將我們來了嗎?”
“放心吧幾位爺,我絕對不會說的,我這個人慫得很。”趙大寶舉手發誓。
可惜王虎根本不吃他這一套。
大家都是在戰場上待了這麽多年的人,沒有誰這麽天真。
又是一悶棍,把趙大寶打暈之後放在了馬上。
一幫情報大隊的人騎著馬快速的朝著天雄軍掠去。
超大寶的營帳這邊。
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們的把總消失了。
一群人在這裏埋鍋吃飯喝酒吃肉好不快哉!
吃飽喝足就進了帳篷,一躺一覺睡到了天明。
直到第二天一群人開始找把總的時候。
他們發現趙大寶不見了。
這下事可大了。
一群人急忙朝著曹州縣城跑去。
……
天雄軍營帳內。
朱慈烺時不時地都要去看看何軍。
何軍的傷口在背後。
不得不說,幸好他受的傷的是火銃。
但凡是刀劍之類的,何軍都不會這麽的囫圇和完好。
對方的火銃還是最低級的火繩槍。
能夠造成的殺傷不大。
回到營帳之後,朱慈烺立刻安排了酒精給何軍消毒。
這也是何軍能夠挺過來最重要的原因。
“殿下,王虎他們過來了。”
曹彰急忙來到朱慈烺麵前說道。
“把他們帶過來。”
天雄軍出發之後,朱慈烺就把情報大隊和夜不收給分開了。
夜不收表麵還圍繞著天雄軍,開始在周圍做勘察工作。
其實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早在前方五十公裏。
情報大隊就已經在那裏開始勘察了。
尤其是被伏擊了這麽一次之後。
昨日讓他們追查趙大寶部隊。
按理說如今也該有個結果了。
果然當王虎來到朱慈烺麵前的時候。
直接把手中的趙大寶扔在了朱慈烺腳下。
“殿下,幸不辱命抓到一頭頭。”
聽到這話趙大寶整個人都是懵的。
殿下,這個世界上誰還能被叫做殿下?
張大寶明白,他可能見到當朝的太子殿下了。
內心一半是激動,一半是恐慌。
因為他在這埋伏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襲擊太子殿下的部隊。
一旦被朱慈烺知道真相,朱慈烺會不會立刻砍了他?
“起來說話。”
一個年輕的聲音傳到了趙大寶的耳中。
趙大寶顫顫悠悠地站起身。
再也沒了剛才麵對王虎時候的油滑和調皮。
“你們是曹州軍?”
趙大寶急忙的點點頭。
“那派你們過來的應該是姚廣仁吧?”
趙大寶再次點點頭。
他的眼神也逐漸清明了起來。
詫異地望著麵前的太子殿下。
太子看起來很年輕,比他想象要年輕得多得多。
聲音很沉穩,說話的時候親和力也很高。
讓趙大寶情不自禁地便回答了對方。
不過讓趙大寶沒有想到的是原來麵前的太子殿下什麽都知道。
想到這裏張大寶腿一軟,再一次跪在了朱慈烺麵前。
”草民罪該萬死,草民不該過來偵查太子殿下軍隊的動向。”
要說傻,趙大寶絕對不傻。
如果他說他們是來伏擊的,那這罪名就大了。
如果他說他們是來偵查的,那就不一樣了。
朱慈烺點點頭說道:“現在有一個讓你戴罪立功的機會,你是否要?”
“太子殿下請吩咐。”
“……”
……
“別等了,那幫人大概率已經暴露了。”
就在姚廣仁等著自己的部隊時,他身後的幕僚對他說道。
“應該不會這麽快吧。”
姚廣仁皺了皺眉頭。
“是不是這麽快?大人你等著看看就知道了。”
姚廣仁有些不理解地望著自己的幕僚。
幕僚繼續說道:“大人,當朝的太子殿下可不是好相與的,他打過韃子,也打過李自成。本人也不是那種吃悶虧的角色,一旦讓他知道我們對他們做的事,太子殿下是一定要過來找你要個說法。”
“那到時候我們應該怎麽辦?”姚廣仁有些慌了神。
這些年如果他沒有他身後的幕僚團隊。
可能早就被人從總兵的位置上拉下來了。
他真的沒什麽實力。
全靠自己,有個好大哥。
如今大哥已經不在。
現在姚廣仁能指望的也隻有他的幕僚。
就在幕僚想說什麽的時候,傳令兵突然就跑了進來。
“總兵大人不好了,有一隊一萬人的兵馬朝著曹州城駛來。”
聽到這話,姚廣仁立刻朝著城牆而去。
他身後的幕僚也跟著上了城牆。
一萬人很壯觀。
尤其是在平原上列隊整齊,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過來的時候。
這種壓迫感讓姚廣仁頭皮發麻。
他傻傻地在城牆上麵看著那一萬人。
憋了半天才說道:“這就是太子殿下的部下嗎?”
幕僚也忍不住讚賞道:“這才是真正的強軍之姿。”
他們並沒看到城牆下方趙大寶正帶著自己的部下,招呼著開城門。
因為是自己人。
開城門的守門兵幾乎沒有多想。
進入曹州城之後,趙大寶才真正的鬆了口氣。
他感覺他就是那兩個強大勢力博弈中的棋子。
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喘息的機會。
張大寶隻想好好地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
但他知道他沒有這個機會。
朱慈烺給了他一個選擇題。
望著城牆上的姚廣仁。
趙大寶開始陷入了沉思。
……
“太子殿下路過曹州,前來休息,快速速打開城門。”
姚毅衝上前對著曹州城牆上的姚廣仁大聲喊道。
聽到這話,姚廣仁和他的幕僚狐疑地對視了一眼。
幕僚想也不想,就抓住了姚廣仁的手臂。
“千萬不能開城門。”
“為什麽?”姚廣仁有些詫異。
“就因為我們派出去的探子沒有帶回來一點消息,太子殿下是要下江南的,根本不路過曹州,為什麽偏偏從曹州路過來我們城市裏休息?”
兩句話就讓姚廣仁成功地冷靜了下來。
“快開城門!”
姚毅在下方大聲地喊道。
可整個城牆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說話。
頗有種掩耳盜鈴的感覺。
看到這裏,姚毅忍不住冷笑道:“爾等聽到太子殿下降臨,居然不抓緊時間開城門迎接,難道爾等是想造反嗎?”
不管對方想幹什麽,直接把對方往造反上去貼。
如果他們有反應,自然會快速的開城門。
開了城門就進入了朱慈烺的陷阱之中。
如果他們沒有反應,不開城門那更好。
天雄軍新兵,是時候鍛煉鍛煉了。
姚毅在下麵喊了半天,城牆上的姚廣仁還是一言不發。
這讓姚毅有些蛋疼。
“曹州總兵和知府呢?你們就是這麽對待太子殿下的,我看你們真的不要命了!”姚毅直接罵了起來。
還是很安靜。
不僅很安靜,曹州城上的守兵們也都握緊了手中的弓箭和火銃。
他們很緊張地盯著城牆下的姚毅。
就在這時,一個士兵突然手一抖,一枚弓箭就這麽射了出去。
但因為姿勢不對,弓沒拉滿。
跑了沒兩米便晃晃悠悠地朝著地麵擦去。
對姚毅根本沒有任何傷害。
可看到這枚箭矢的時候,姚毅頓時好像看到了機會一般。
調轉馬頭,大聲喊道:“曹州總兵要造反,曹州總兵造反了!”
這個喊聲讓姚廣仁直接懵逼了一下。
他看一下幕僚。
幕僚看向他。
兩人麵麵相覷。
“現在怎麽說?”姚廣仁對幕僚問道。
“既然對方已經看出了我們的想法,何不真的反了?山東總兵的兵還在我們這裏,可不能浪費了。”
“明白。”
於是曹州城門主動打開。
一萬人緩緩地來到了陣前。
這一萬人都是山東總兵借給姚廣仁的。
可這一萬人都沒有給姚廣仁帶來什麽好處?
反倒是每天吃他的喝他的。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的機會,姚廣仁這一次可不會浪費了。
一萬人還沒反應過來,要做什麽呢?
他們的監軍就讓這一萬人往前跑起來。
一直在後方的朱慈烺見到這一幕,頓時笑了起來。
“曹州總兵是裝都不跟我們裝了。”
“殿下給末將五千人,給他殺個來回。”
姚毅急忙上前領戰。
其他將士聽到這話頓時捶足頓胸。
他們居然沒有反應過來領戰。
朱慈烺笑了笑說道:“好,那就你先上。”
於是姚毅帶著五千人和這一萬人對上了。
他自然不是帶著五千人和一萬人衝鋒。
他手下的可是天雄軍,多麽寶貴。
天雄軍擅長的作戰方式也不是互相衝鋒。
他們真正擅長的方式是打陣地戰。
姚毅先是指揮一千炮兵在前方放好虎蹲炮。
望著何澤君慢慢靠近大炮轟擊範圍之後。
便大聲喊道:“開炮!”
所有的炮兵都在虎蹲炮的身後。
手中拿著火折子。
望著前方衝過來的山東軍。
麵無表情的點燃了虎蹲炮。
隻聽砰砰砰的聲音,麵前的山東軍頓時被打的慘叫了起來。
他們雖然是山東軍。
但整個山東幾乎都沒有什麽像樣的戰鬥。
他們的部隊被南方供養著,被北方保護著。
唯一的機場戰鬥打的還是附近的山賊。
甚至有時候山賊從他們麵前走過,他們都沒有攻擊過。
這樣的軍隊不管是戰鬥素養,還是戰鬥力幾乎都大打折扣。
麵前的天雄軍就不一樣了。
哪怕是落後的虎蹲炮,這些天雄軍都特定地訓練過。
為的就是防止騎兵的突擊。
可如果對方沒有騎兵,這些虎蹲炮也能拿過來攻擊對方的步軍。
從攻擊距離上來看,虎蹲炮的攻擊距離肯定要更遠些。
隻是一輪齊射,頓時,前方的山東軍一片慘嚎。
他們本來就是莫名其妙被拉上戰場的。
如今莫名其妙被打了一輪炮擊。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僚在旁邊變成了血窟窿。
眼睜睜地望著一個又一個人死在自己麵前。
尤其是當他們看到他們的對手居然也是明軍。
沒怎麽打過仗的山東軍立馬就崩潰了。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
於是,這一萬人衝過來。
一輪戰鬥之後,這一萬人又跑了回去。
在身後的監軍本想製止這種場麵。
可崩潰的人數太多了,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製止這麽多人。
砍殺了一陣子之後,監軍也跟著一起朝著身後跑去。
城牆上的姚廣仁看到這一幕,和幕僚頓時傻眼了。
他們想過可能不是天雄軍的對手。
是不是對手無所謂的,反正他們有一座城可以守。
但怎麽也沒想到,隻是簡單的一輪炮擊。
就能把這幫山東軍給打得崩潰。
“大人,先開城門!”幕僚急忙說道。
“這能開城門嗎?”姚廣仁有些發怵。
“必須開,否則這一萬人很有可能就變成他朱慈烺的人了!”
聽到這裏,姚廣仁急忙命令下麵的人把城門打開,讓這一萬人衝了進來。
當姚毅帶著人衝過來的時候,看著再次被關上的城門,憤憤道:“慢了,就不應該用炮擊的,早知道這幫人戰鬥力這麽爛,就應該直接推進衝過來!”
但對方已經跑到了城牆裏麵,姚毅就是能飛此刻也沒辦法繼續進攻了,隻能偃旗息鼓。
至於城牆上的姚廣仁,整個人的額頭都是一陣的虛汗。
他看向幕僚,這是他最信任的幕僚,賀本昌。
“本昌,現在該怎麽辦,你必須要給我一個主意了。”
賀本昌的腦袋也大了。
雖然他們有不臣之心。
可大明的這個時期,但凡是個外派的總兵,誰沒有不臣之心?
畢竟大明朝廷都已經那個樣子了。
大家都想著當土皇帝。
但現在的問題是,從來沒有人公開這麽說過。
畢竟那樣不得人心。
現在,姚廣仁這家夥直接把這個事情給捅開了。
並且還主動對朱慈烺發動了攻擊。
如果真的打贏了,對於整個大明來說必然是一件轟動大明的大事。
但現在不僅沒有打贏,反而在一輪的攻擊之下,一萬人馬落荒而逃。
如果朱慈烺帶著勢頭過來進攻曹州該怎麽辦?
“放心吧,那個朱慈烺應該不會隨便進攻曹州的。”
“你怎麽知道?”
“天雄軍這麽寶貴,他們帶著天雄軍是去安慶的,怎麽可能會把兵力浪費在曹州呢?”賀本昌道。
聽到這話,姚廣仁才徹底鬆了口氣。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隻要自己和朱慈烺服個軟,給點物資,讓他們抓緊時間離開。
可突然,賀本昌抓住了姚廣仁的手臂道:“但現在是個機會!”
“啊?”
姚廣仁一臉懵逼地看著賀本昌。
“什麽機會?”
“造反的機會!”
一句話,讓姚廣仁整個身子都開始冒虛汗。
他反對朝廷從一開始也不是為了造反。
對朱慈烺動手,也不是為了造反。
他隻不過想給自己的大哥報仇罷了,僅此而已。
但隻要對朱慈烺動手,那和造反也沒什麽兩樣了。
可朱慈烺出來打仗都已經一年多了,也見識過各個地方的總兵。
他篤定對方不會隨隨便便地和地方總兵鬧掰。
隻要有足夠的利益。
畢竟攻打曹州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打了曹州,出現了損失,到時候安慶怎麽辦?
就是因為有這樣的想法,姚廣仁才有恃無恐。
“不行,絕對不行!”
本來在城裏待得好好的。
隻要他們別隨便出城,朱慈烺也不能拿他們怎麽樣。
如果主動進攻的話,那問題就大了。
“總兵大人,您先聽我說,您先冷靜下來!”
賀本昌有些心累。
每當一個朝代到達了末期。
就會有大抱負的人想要站出來做點什麽。
賀本昌就是這樣的人。
他考了科舉,考了十幾年到現在也不過是個秀才。
一直都在本地晃**,沒辦法前往京城。
隻因為手中沒有錢去賄賂考官。
賀本昌覺得自己的人生本不該這樣!
他熟讀史書,頭腦靈活,也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麽了。
於是來到了曹州。
想盡辦法接近姚廣仁,取得對方的信任,並且給了對方無數個應對危機的方法。
才成為了姚廣仁最信任的幕僚。
可隨著跟隨對方的時間越長,賀本昌越來越絕望地發現。
他跟隨的主公,是個廢物。
目光短淺,暴躁易怒,膽小怕事。
一點都沒有雄才偉略。
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跟錯人了。
還以為一個總兵,能夠達到這個位置。
怎麽著都應該有點過人之處。
後來才明白,原來隻是因為姚廣仁有一個好哥哥。
現在一個機會就擺在他們的麵前。
先不說朱慈烺的名聲本身就不好。
哪怕是名聲好,一旦他們動手成功,給朱慈烺造成了亂子,甚至是給朱慈烺造成了傷害。
那他們曹州軍的名聲,甚至是姚廣仁的名聲就也徹底打響了。
到時候大明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他們振臂一呼,響應者不知凡幾!
這樣天大的好處,他旁邊這個豬頭總兵,居然完全想不到?!
“你說……”姚廣仁眼巴巴地看著賀本昌。
賀本昌深深地吸了口氣。
對姚廣仁問道:“大人,我且問你,打仗之前應該什麽部隊先行?”
“攆重先行。”
還好,看樣子姚廣仁也沒有蠢到不可救藥。
隻要對方願意聽他的話,賀本昌哪怕是死了都覺得值了。
他們這種軍師類的人物,並不害怕失敗。
他們害怕的是自己的才能無處施展。
“沒錯,糧草先行,曹州軍去打天雄軍,打神機營,那肯定打不過,畢竟這可是和韃子打過架的軍隊。但如果打他們的後勤,打他們的攆重部隊呢?”
姚廣仁眼睛一亮。
“一旦成功,朱慈烺就不得不回京,這樣我們和朱慈烺也不會結下太重的梁子,未來真的輸給他,也能有回轉的餘地!”
聽到這話,賀本昌隻覺得眼前一黑。
沒想到這草包想的還是萬一輸給朱慈烺怎麽辦。
“沒錯,總兵大人,所以你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嗎?”
“知道了,老賀我果然沒看錯你!”
“大人,這也是那些人給我們的指令。”賀本昌道。
“那些人那些人,要不是看他們給錢的份上,我才懶得管他們呢。”
“大人可不要任性,本身我們和朱慈烺就有仇,再加上那些人的指令,我們這手動的也算是名正言順。這次隻要成功把朱慈烺的後勤部隊給解決了,我們也算是完成了那些人的指令,自然錢糧也就不會斷。”
“好,聽你的,那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今夜!但在這之前,大人,你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什麽事情?”
“求饒!”
……
“殿下,我軍無一傷亡!”
朱慈烺在營帳裏看著手中的黃冊。
出門的時候,朱慈烺到戶部把這些黃冊全部拿了出來。
當然,他看的隻是各路總兵,各路官員的黃冊。
百姓的他可沒搬運過來。
那些東西這麽多,所有天雄軍每人抱一本也搬不完。
哪怕是大明所有官員的黃冊,也足足厚厚一桌板。
從這裏麵找了好久,才終於找到了姚廣仁的信息。
“恩,意料之中,沒有攻城吧?”
“沒有殿下的命令,屬下不敢妄動。”
朱慈烺滿意的點點頭。
看樣子姚毅被訓的差不多了。
他知道什麽時候該冷靜,什麽時候該激進。
“曹州總兵是姚廣仁對嗎?”
朱慈烺對旁邊的王虎問道。
“是的殿下。”
朱慈烺看著黃冊上的內容,不禁嘖嘖稱奇。
“我說呢,咱們中途也路過不少地方,他們都沒有對我們有什麽想法,有些甚至遠道而來讓我們進城休息,唯獨曹州總兵,居然派人來伏擊我們,原來如此。”
黃冊上記錄的非常清楚。
姚廣仁和姚科忘是親兄弟。
朱慈烺曾經親手殺了對方的哥哥,對方這個時候對他們動手,自然也就有原因了。
“通知所有人,在這裏安營紮寨!本宮絕不容許大明的城池落在一個反賊的手中!”
“是!”
就在朱慈烺打算浪費時間,在曹州城打一仗的時候。
“報!曹州城總兵的信!”
朱慈烺一愣。
好家夥,怎麽突然就示弱了?
打仗之前,敵軍主將來送信,八成就是示弱。
朱慈烺道:“打開給本宮念念。”
曹彰緩緩的打開,此刻所有的將士也都在朱慈烺的營帳裏。
當他們聽完曹彰念的內容之後,一個個頓時皺起了眉頭。
他們都不是傻子。
這信中的內容,不僅是示弱。
甚至連態度都是卑躬屈膝的。
就差人跪在朱慈烺麵前喊饒命了。
信中內容還說,如果朱慈烺不解氣的話,他們願意把曹州城所有的物資都送給他們去安慶打仗。
朱慈烺摸著自己的下巴。
下麵的將士們都看出了不對勁,他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各位,說說你們的見解。”
如今的朱慈烺,越來越有一個主將的樣子了。
王琦光率先道:“殿下,屬下覺的有詐!這姚廣仁冒著天下之大不闈,都要派出一萬人來攻擊殿下,說明對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們想要成為李自成和張獻忠之流。現在卻巴巴的趕過來認慫,這其中必然有問題!”
黃麒英也道:“不管有沒有問題,他信中是不是說了要給我們物資,要不我們先把物資給拿過來?”
現在的黃麒英也越來越腹黑了。
“我感覺人家未必會給我們,如果真的有詐的話,這信中說的任何話都是放屁。”旁邊的王虎道。
朱慈烺點點頭:“王虎說對了,我們的攆重部隊到達哪裏了?”
“快到達徐州了。”
“接應的到了嗎?”
“接應的是孫將軍的人馬,三日之後大概就能對接上,到時候我們的攆重就有孫將軍的保護。”王虎道。
作為情報大隊的隊長,這些信息王虎了如指掌。
“三天的時間……可能有些不夠,讓狙擊部隊跟上去,保護攆重部隊!”
所有人都是一驚。
似乎不明白朱慈烺為什麽突然提到了攆重部隊。
“我們的攆重很重要,沒有了攆重就要轉身回京城了。這個姚廣仁想做什麽我不清楚,但顯然,他並不想讓本宮把事情做好,從開始南下的時候,本宮就知道這一路肯定有阻礙,他們並不一定想讓我們怎麽樣,哪怕隻是讓這件事情辦不成,他們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所以,後勤是重中之重!”
“是,殿下!”
“那殿下,我們和這姚廣仁?”
“等著,看他什麽時候把狐狸尾巴露出來,如果本宮猜得沒錯,他這不過是緩兵之計,很有可能今晚,他們就要去找我們的攆重部隊,到時候看他們失敗了,會怎麽樣吧。”
剛好,也能讓天雄軍和神機營休息一番。
他們這幾天幾乎都沒怎麽好好的休息休息,如今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機會,剛好利用上。
而且,朱慈烺還有一個暗棋呢,如果能成功,明天就能讓姚廣仁跪在他麵前喊饒命。
是夜,一個夜不收闖了進來。
有些驚喜的對朱慈烺道:“殿下,對方真的派出了兩千騎兵,朝著我們的攆重部隊而去了!”
朱慈烺打了個哈欠道:“戲開始了,等著吧。”
“對了,通知下去,這一晚上都好好的休息,留一隊警惕就行了,清晨的時候讓各部隊都準備好。”
“殿下明示,準備幹嘛?”夜不收多問了一嘴。
“攻城,曹州!”
“是,殿下!”
……
趙大寶深深吸了口氣。
他剛從總兵府出來。
把自己經曆的事情簡單的說了說。
當然,他隻說了被天雄軍夜不收發現的事情。
並沒有說自己被抓,甚至已經投誠的事情。
其實趙大寶也在糾結。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對於姚廣仁,他沒有任何的忠誠。
對於這個城市也沒有什麽歸屬感。
趙大寶沒什麽抱負。
他和賀本昌不一樣。
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心理。
偏安一隅,幾畝良田,安安穩穩即可。
這樣的生活在曹州顯然不可能的。
朱慈烺對他說的話,再次闖進了腦海裏。
“跟著本宮,升官發財,加官進爵。”
“跟著姚廣仁,提心吊膽,身無分文。”
“而且,還有一個叛國大罪在你身上背著,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趙大寶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一旦姚廣仁失敗,所有參與進去的人全部都要被砍頭。
而且被誅九族。
趙大寶有一個妻子,還有三個孩子。
把總這個職位讓他成功的養活了一家人。
可同時這也是一個把性命別在褲腰帶上的活計。
“你想去京城嗎?想當一個衙役嗎?每天穿著幹淨的官服,在街道上巡邏,每個月都有穩定的俸祿,足夠一家人的吃穿用度,甚至隻要你想,本宮還能給你更高的職位,如果你不想,本宮也能許你一輩子平安喜樂,遠離戰場!隻要你在清晨時分,打開曹州城的大門!選擇權在你。”
這段話一直都在趙大寶的腦海裏盤旋著。
隨後,趙大寶就被放走了。
用的是最快的馬,扔到了他的營帳附近。
趙大寶手下的官還以為趙大寶隻是拉屎跑的遠了。
沒人知道,他們的把總被天雄軍抓了一次,審訊了一次,還差點丟了小命。
回到曹州城趙大寶就急忙把這些消息給匯報了上去。
然後,趙大寶就一直在糾結。
而且這件事情他都不敢和周圍的人分享。
他害怕這件事情一旦說出去,他的小命就沒了。
可如果真的想要把城牆門打開,到底該用一個什麽樣的理由呢?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天色漸漸的亮了。
趙大寶緩緩的朝著城門口走去。
古時候打仗,一般夜裏是警惕性最強的時候。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時候很有可能會被敵人突襲。
各種曆史佐證也確實如此。
警惕性最薄弱的時候,反而是天色開始逐漸亮起的時候。
這個時候,是兩班交接的時候。
也是熬了一夜的士兵疲憊不堪,注意力不集中的時候。
“趙把總,有事嗎?”
城門口的兩個士兵,剛好是認識趙大寶的。
趙大寶伸了個懶腰道:“二位,累嗎?”
“累什麽累啊,都習慣了,倒是你,聽說昨天你們被發現了,死裏逃生逃出來的。”
聽到這話,趙大寶先是內心一驚。
難道他被抓的事情已經有人知道了?
可想了一下,對方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估計是昨天有人把他們遇到的事情杜撰了一番。
畢竟如果不顯示敵人的凶狠,他們逃回來這個舉動,不就顯的很愚蠢?
趙大寶嘿嘿笑了一下道:“凶險確實凶險,但也沒有想象中的凶險,總之算是有命逃出來了。”
“真不知道這世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是啊,我老娘死了都沒錢埋,女兒哇哇大哭,天天沒有飯吃,我們的總兵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去青樓一晚上一百兩銀子,卻不給我們發糧餉,現在還讓我們攻打太子殿下,天呐,真是瘋了!”
趙大寶伸了個懶腰道:“你倆累了吧,去吧,休息一下,我來替你們看著。”
一個城門士兵道:“真的嗎趙把總?”
“當然了,這還有假。”
“那我先去眯著了。”
隨即,一個守城士兵便離開了。
隻剩下了另外一個守城士兵,看起來年齡不大。
對趙大寶很是自來熟。
他把自己的早飯,一張餅子撕成了兩半。
“喏,把總,給你一半。”
“不用不用,你也走吧。”
“不用了把總,馬上就要換班了,我和你再堅持堅持。”少年笑的合適無邪。
“去吧去吧,趕緊休息吧。”趙大寶繼續道。
“把總,忘了感謝你。”少年突然道。
“感謝我什麽?”趙大寶開始不自然起來。
“當初要不是你可憐我,給了我一張餅子,我也活不下來,這輩子,我就是把總您的兵了!”少年言之鑿鑿道。
趙大寶撓了撓頭,笑道:“是嗎?哈哈,以後的事情以後在說,這留我一個就好了,你快走吧。”
“真不用……”
話音剛落,一把鋼刀穿透了少年的胸口。
趙大寶咬著牙,有些愧疚道:“都說了讓你走,都說了讓你走,你怎麽不走?你怎麽不走!”
門外,一聲火銃響起。
趙大寶知道,太子殿下的人來了。
輕輕把少年的屍體放在一旁,他歎了口氣。
“人命如草芥……”
嘎吱一聲,趙大寶使出了吃奶的勁,推開了曹州城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