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第二百五十四章 難熬

不一會兒工夫,馬永成又晃蕩進屋,朝馮虞點了點頭。“派去了。”兩人相對而坐,馮虞起身燒水沏茶,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胡亂聊上幾句。平日兩人沒有深交,一時也找不到話題,不過決戰之夜的才剛剛開了個好頭,兩人自然是精神抖擻睡意全無,總得找些話說,好打發時間。

“廠公,現下東廠有多少人手靠得住?”

“說實話,如今東緝事廠從掌刑千戶、理刑百戶到掌班、領班、司房、役長,兩百多屬官,知根知底靠得住的不過二成,別個要麽是新進的靠不住,要麽便是給內行廠拉過去了。至於執事番子,忠心能戰的也不過兩百來人。畢竟東廠職責皆在偵緝,要上陣廝殺不免有些勉為其難了。現下這撥人馬全在大內集結候命。隻是若真要出什麽大事,也未必能頂事。”

馮虞笑道:“廠公,莫如此說。此番事起倉猝,能召集這些人手已是不易,緊要時,多一人也是好的。不過,眼下大內倒是最為緊要。隻要皇上無礙,那就反不了天去。”

馬永成點了點頭,“侯爺這話可是說到要害處。現下確是有些捉襟見肘,東西廠不是沒人手,大半卻靠不住。五軍都督府那些公侯倒是腰杆硬,卻無兵在手。現下發動起來,卻是不敢再出下招,隻能在此幹等。想來實在窩火。”

“噢,此番發動,以何人為首,何人居中調度?”

“這個……倒是無人為首。反正按著皇上吩咐各幹各的。”

“這可不行。如此大事,無人挑頭。若是順風順水也就罷了。一旦有些差池,如何應對?”

馬永成“嘿嘿”一笑,說道:“話是這麽說。可哪個能挑頭?咱家與穀大用,一個督東廠,一個督西廠,誰聽誰?誰服誰?張永此刻想來已經出城,也是指不上了。哦,侯爺,你是上過沙場打過大仗的。這時節。你可得當仁不讓。”

“嗬嗬,現下這局麵,咱們人手太少,一動不如一靜。捱到大軍入城,就算是京營兵馬司盡行反了。也不過是螳臂當車。來,品品我這家鄉野茶。”

馬永成眉峰緊鎖,漫不經心地接過茶盅品了一口,隨即便是“咦”的一聲。“侯爺,你這茶香高味醇,回味甘長。這是什麽茶?”

聽這馬永成是個懂茶的,馮虞正愁找不著軟些地話題,當即便來了談性。

“廠公果然深得茶中三昧。這茶,名喚青茶。茶葉皆產自武夷絕壁石縫所生三株古茶樹,臻山川靈秀之氣。為無根朝露所澤。具岩骨花香之勝。單這一條,便是極難得的。

製這岩茶。技藝上亦是極講究的,且與而今綠茶做法大異其趣。簡言之。有五道工藝,萎凋,做青,殺青,揉撚,烘焙。若是細究,則有曬、晾、搖、抖、撞、炒、揉、初焙、簸、撿、複火、分篩、歸堆等十餘道之多。

泡茶,則須取清輕甘潔之水。茶具,則應以小巧精致為佳,玉書煨、潮山烘爐、孟臣罐、若深甌四物萬不可少。”

看馬永成有些發愣,馮虞笑道:“說白了,便是水壺、茶爐、茶壺、茶杯。”

“哦----”馬永成恍然大悟。

“至於泡茶之法嘛,更是講究了。飲茶時,頭一泡,衝入開水後,須用壺蓋刮去麵上浮沫,之後蓋上蓋,再用開水淋蓋燙熱。稍頃,開蓋沏茶。通常是一壺茶分注四杯,每杯先傾一半,周而複始,逐漸加至八成為佳。這時,一邊慢慢品啜,一邊充水再泡。原本還有許多講究,這會子不是時候,咱們便因陋就簡罷。

品飲岩茶,也有講究。先嗅其香,再試其味。聞香,不可將茶杯久置於鼻下,應慢慢由遠及近,來回往複。品茶,須引茶湯遍過口舌。這才能盡得其味。”

“嘖嘖嘖……還真是學問啊。”馬永成聽罷,依著馮虞所言,細細品了一番,當下麵露喜色。

“咱家平日裏也無甚喜好,便是愛茶。這岩茶麽,滋味大異於尋常,不愧岩骨花香四字。怎地如此好茶,之前從未耳聞?”

馮虞笑道:“廠公不知,這是我自創製茶之法,所產之量極少,也從不曾贈予他人,公公自然無處聽聞了。”馮虞說的倒是實話。那三株後世所謂“大紅袍”的茶樹所在之九龍窠,以及九曲溪畔禦茶園,是去年才交待崇安縣盤下的。製茶法也是好不容易回想起來,試了許多回才整出來的。馮虞還真沒打算靠這個賺錢,產量著實是少得可憐,自己喝還不過癮呢。今日拿了劉瑾,馮虞心裏高興,這才肯分馬永成一杯羹。

馬永成點了點頭,“侯爺這可是藏私了。對了,這水用的是何處之水?”

“京師玉泉山水。”

馬永成當即豎起大指,“侯爺好眼光,好品味!那玉泉山隨地皆泉。水清而碧,澄潔似玉。所謂山下泉流似玉虹,清泠不與眾泉同。泡茶,那是再好不過了。前朝宰相耶律楚特曾用玉泉水製墨,號玉泉新墨,亦是上等佳品。”

“這個國城卻是不知,受教了。來,再品一杯。”

馬永成捧杯在手,正待品味一番,卻見那馮虞麵色一凝,“有大隊人馬靠近。”

一句話唬得馬永成將一杯茶全合在自己前襟上了。“怎麽?咱家如何不曾聽見。”卻見馮虞凝神細聽,一會兒工夫,麵色漸漸舒緩下來。“不妨事,自家人馬到了。”

這時,馬永成也聽見遠處陣陣馬蹄聲響。奇道:“侯爺耳力竟如此了得!不過,你怎知是自家人,來的又是哪路人馬?”

“侍衛親軍!這步幅我熟。來人----”

隨著這一聲吼,親兵團長賴時亨搶步進屋。“大人。有何吩咐?”

“援軍來了。大開府門,待上一幹人犯,與弟兄們會合。”

馮虞走到門口。又轉身回來,抓起茶罐塞給馬永成。“既是同道中人,這茶葉便當與公公共享。”

這一手,讓馬永成大喜過望。“侯爺真個是大將風度。決戰將至還能顧著咱家,謝了!”

二人率領上百親隨,押著人犯來到侯府大門外,轉眼便見著無數點著火把地騎兵順著大道飛馳而來。到了近處。看戎服旗號,果然是侍衛親軍騎一團。兩方照麵,衝在最前頭的騎一團團長趙化成勒住馬,一躍而下,匆匆行禮稟報:“大帥。騎一團團長趙化成率部趕到,聽候軍命。”

“主力在哪裏?”

“嘿嘿,職部腿快,打前站。大隊離著京城該當還有一兩裏地吧。一到北門。穀公公便會領著開到大帥府上。張公公領著我們到城外與穀公公會合之後,便轉頭去與團營會合了。”

馮虞不假思索便令道:“你即可率本部兵馬護送馬公公與一幹人犯至皇宮。隨後在午門外布防,若有人膽敢迫近皇宮圖謀不軌,格殺勿論。”

“是!嗯?大帥,你呢?”

“我這就往城門處與大軍會合。你給我記牢了,今夜無論如何,決不能讓午門失陷、萬歲蒙塵。即便是百萬大軍來犯。你也得給我頂到主力抵達那一刻。”

“大帥放心。職部誓與午門共存亡。”

看著馬永成與騎一團從麵前呼嘯而過,往皇宮方向衝去。馮虞輕輕呼了一口氣。翻身上馬,衝著身後數十名親兵一揮手。便直奔城門方向馳去。

此時,穀大用正在德勝門城門洞裏轉來轉去,急得跳腳。身家性命,加上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全押在今夜這一舉了。眼下還不知道馬永成那邊是否得手。即便得手,也還遠沒到高枕無憂地時候。刨開剛才過去那兩千多號人,如今兩路大軍都還沒到。現下自己能倚靠的也就是身邊這兩百多番子,萬一劉瑾手下哪路人馬發難,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將這城門奪去。到時候門扇一合,勝負轉眼便要逆轉。

正在胡思亂想,隻聽南邊馬蹄聲起,約數十騎飛馳而來。不待穀大用吩咐,已有數十名手下各擎刀劍列隊布防。穀大用不經意間瞥見,許多人地刀尖微微發抖。也難怪,正麵對抗騎兵高速衝擊,實在不是這些西廠番子所長。

那隊騎兵衝到近處,卻放慢了馬速,當先一人高聲道:“前頭可是穀公公地人馬?”

聽到這一句,穀大用猛地鬆了一口氣,這聲音他認識----馮虞。穀大用趕忙分開身前的護衛,向前兩步喊道:“正是咱家,馮大人,你可來了!”

兩人見麵後,馮虞四下看了看,問道:“看樣子德勝門這邊給公公守得是穩如磐石了。對了,原先那些門軍呢?可曾看好了?”

“這個不勞侯爺掛心。咱家怕生出意外,那幾十號人繳了刀槍之後,全拉到城門外野地裏……”說著,穀大用將手掌往脖子上一抹,“咱家手下這些猴崽子就是幹這個的,幹淨漂亮,一點動靜沒有。”

馮虞聽到這話,眉頭一下就鎖了起來。都說這穀大用心狠氣狹,果然沒冤枉人。有心責備他殺人如草芥,馮虞轉念一想,這會子同舟共濟,卻不好糾纏此事,免得徒增內耗。

“穀公公,如此處置也好,免生後患。不知張公公走了多久?”

“你那兩千號人一走,他也換了馬,往團營老營方向去了。咦,侯爺,你地人馬來得也太快了。咱家估量著,怎麽也得下半夜吧,哪知才一個時辰就到了。難不成是那張永會縮地法?”

“嗬嗬。前兩日,為防安化王餘孽生事,我部兩萬多人奉旨移師北門外不遠處駐防。來回一個時辰,差不多。說來也是皇上先見之明啊。”

兩人正說話間,一名番子飛奔而來:“廠公,侯爺,西麵有一隊五城兵馬司的巡兵過來了。”

這幾天,給慢得如老牛一般的“莫拉克”台風折騰得,每天幾乎就睡三四個小時,抽空碼了一章,自覺質量一般,隻能請諸位見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