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塵埃落定

穀大用聽說不過是五城兵馬司的巡兵,將嘴一撇,“咱家還當是什麽緊要貨色,不過是幾個步快,慌個什麽?你去,知會一聲,西廠在此公幹,識相的給咱家繞著走。”

說罷,穀大用轉頭笑道:“下頭無能,卻讓侯爺見笑了。”

馮虞連連擺手:“過謙了。值此緊要時候,有事多稟報也是應當的。”

說話間,隻聽著城外隱隱有些聲響,卻聽不真切。眾人停下動作,個個摘耳細聽。不多時,那聲音漸漸近了,卻似悶雷在天邊滾過一般。聽著這動靜,馮虞大喜,說道:“想來是咱們的大軍到了!”

穀大用問道:“侯爺,你怎知是自家人馬?”

“嗬嗬,正北方向,除了團營與侍衛親軍,還有哪路人馬?”

此時,大軍漸漸近了,千軍萬馬發出的雷鳴一般的蹄聲已是清晰可辨。駐防這段城牆的京營兵馬此時才被驚動,一個個盔歪甲斜地奔出敵樓,許多還是赤手空拳,後知後覺地胡亂嚷嚷著:“什麽動靜?”“百戶大人在哪裏?”“快落城門----”亂成一鍋粥了。

馮虞見此情形,不禁搖頭歎道:“這還算是官軍麽?今夜若是韃子奔襲,京城隻怕是難保。”

回頭看穀大用,對著這炸營一般的場景,這位穀公公是目瞪口呆,似乎也不知該如何應對了。馮虞心底暗笑,說道:“公公,請借聖旨一用。”

“啊?”穀大用一下子沒回過勁來。\///\\

“聖旨!”

“噢!有、有!”穀大用如夢初醒。趕忙從懷中掏出聖旨,遞與馮虞。馮虞一把接過,招了招手,帶領自家親兵上了城樓。

見一名武官登城,看服色還是個大官,四下亂竄的兵丁們不由停下腳步。看這人要做什麽。馮虞伸右手將聖旨往空中一托,高聲喊喝:“本官乃侍衛親軍都護、領兵部尚書、鎮遼侯馮虞!奉聖諭急招十二團營、侍衛親軍入京聽用。你等不必慌亂,本部主官何在,喚他出來聽令。”

那幫兵丁聽說麵前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馮虞馮國城。據說還持著聖旨,一個個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隊伍中不知哪個喊了一嗓子:“回大人,咱們值更百戶這會子不知在哪個窯子裏快活呢!”這話一出口,周遭兵士哄堂大笑,絲毫沒有錯愕地神情。看這情形,帶隊長官溜號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馮虞聽罷苦笑一聲。“既然如此,爾等便聽本官號令。各守城垛,警戒候命。”

正在此時,隻聽遠處有人高喊:“快關城門,莫讓反叛進城----”聽了這話,眾人都是一驚,齊齊往城下看去。隻見南邊大道上一騎飛奔而來,後頭氣喘籲籲跟著百來號人,似乎是五城兵馬司的服色。

原本那些守城軍兵都打算遵命而行,這一下子,重又亂套了。不少兵丁攥緊了刀矛。滿眼狐疑地盯著馮虞。

“哪裏鑽出來的混賬東西!”馮虞低聲罵了一句。即刻吩咐跟隨在身旁的賴時亨,“西廠番子不知頂不頂用。你帶人下去。務必全殲。哦,將那騎馬的拿下。我要審他。”

待賴時亨領命而去,馮虞轉身對著京營官兵,將手中聖旨展開,高舉過頭。“哪個信不過本官的,隻管過來查驗。明說了吧,這道聖旨是萬歲親筆。五城兵馬司等部有人勾結寧夏逆匪圖謀作亂,發動在即。故此,皇上連夜急調侍衛親軍、十二團營入京平亂。爾等是謹遵聖命還是與叛逆為伍,自己想好了!”

說著,馮虞將那聖旨展開來在前排軍兵麵前晃了一圈,接著便托在手上,一副誰想看就來拿地神情。這一番舉動,卻叫那些兵丁不敢再有何舉動了。方才那來者隻不過喊了一嗓子再無下文,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人家馮都護這邊可是實實在在有東西的。雖說聖上筆跡沒人認識,至少那明黃緞子不象是假貨。今晚這事牽扯謀反大罪,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胡亂動作,有功未必厚賞,萬一表錯情,那可是指定要禍滅九族的。

此時,五城兵馬司的人馬已經衝到城下,與扼守城門洞地西廠番子混戰開來。甫一交手,人群中便是血肉橫飛,雙方砍殺的勁頭便似仇人見麵一般。看得馮虞與城上京營官兵連連咂舌。

此時,馮虞親兵以來不及下城列隊應戰,便在登城道上展開,往對方後隊集火攢射。幾十條火槍一時槍聲暴起,齊噴火龍,尚未投入戰場的幾十名五城兵馬司後隊步快當即為彈雨籠罩,隻這一瞬間便被擊倒近半。緊接著,又是一輪槍聲響起……

場上交手的雙方都不是經製戰兵,何曾見過如此威猛犀利的火器。槍聲一響,兩邊便不由自主地停了手,扭頭看著五城兵馬司後隊人馬在彈雨中逃竄掙紮。

三四輪齊射之後,五城兵馬司後隊所處之地已經沒有一個能站著的人了。地麵上死傷枕藉,鮮血四溢,傷兵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抬頭看,台階上的侍衛親軍已經掉轉槍口,居高臨下對準了來犯之敵。看著指向自己地黑洞洞的槍口,不知哪個步快手一鬆,戰刀“當啷”一聲落在地上。見有人開頭,那些步快紛紛棄械跪地投降。隻剩了那騎馬領兵之人呆呆地坐在馬上,全然是不知所措了。直到兩個番子上去收了兵器,拉下馬來捆了個結實。幹這個,番子是再拿手不過了。

馮虞看大局已定,徑自下樓,點手讓人將那頭領押到自己與穀大用麵前。“報上名來。”

“北城兵馬司副指揮王能。”

穀大用在一旁輕聲說道:“咱家識得此人。似是劉黨幹員,兵部尚書王敞地什麽親戚。沒多大本事,隻混了個閑差。”

馮虞冷冷一笑:“想來你是知道西廠七十二道大刑,道道不重樣,哪一道,都管叫你皮焦肉爛骨斷筋折。\\想好了。本官隻問你一次,你為何要帶兵趕來北門?何處聽得風聲?”

那王能平日裏作威作福慣了,哪經過這個,早已兩股顫顫。不複方才之勇。“回、回大人。今夜是小的值更。巡街時接著此處佐近坐探密報,西廠地人把住北門,不知要做什麽。這便領了人過來。半道上聽說已有侍衛親軍入城,大人你又親自率人過來,便知今夜必定大事不妙。”

“大事不妙?這從何說起?”

“馮大人你與穀公公,與我家劉公公素來不對付。又是半夜調動大軍,想必是天大之事。如此大陣仗,兩位想做什麽。略一猜度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馮虞看了穀大用一眼,這叫沒多大本事?人家這腦子。琢磨事一套一套的。“你可曾向兵馬司求援?”

“卻還不曾回報。總得看看到底是何等情形。”

馮虞點了點頭,拍拍王能的肩頭,說道:“若是所言屬實,今日你就算撿回條命了。”

此時,大軍已經開到城下,一馬當先的,便是範長安、陳琛二人。

見著馮虞,範長安搶步上前,“大帥,末將來遲了。”

“不遲不遲。來得正好。此刻不用客套。長安,你即刻差一個團盯住五城兵馬司。另遣一個團警戒三大營,如有異動。即予擊破。穀公公,請你遣人領路。”

“好說。”

“長安,思獻,即刻率餘下兵馬隨我進宮麵聖。穀公公,此處還得煩你再嚴加把守一陣,迎候團營兵馬。我這裏給你留下百人助陣,當保無虞。”

馮虞領軍順著德勝門大街一路往南疾進。邊走著,馮虞邊將之前情形說與陳、範二人。陳琛聽罷,沉思片刻,說道:“看來,今夜咱們是穩操勝券了。不過,眼下還有兩樁緊要事。一個是抄剿內行廠,一個便是及早議定如何處置劉瑾。此番既然撕破臉,便要斬草除根,萬不能打蛇不死隨棍上。”

馮虞點了點頭,說道:“收拾內行廠這一節,我等確是疏忽了。待會子進宮,我立即進言。至於對付劉瑾,想來明日便要抄家會審,逃不了。”

陳琛輕輕搖頭,“這可不夠。抄家,無非是坐實了貪瀆之罪,夠不上死罪。劉瑾陪王伴駕這麽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萬一皇上起了惻隱之心,留他一條性命,後頭的麻煩可就大了,弄不好還有東山再起時啊。”

馮虞一陣冷笑,“思獻,這個你隻管放心。張永、馬永成、穀大用,這些位哪個不是人精。打仗治國或許還嫩,這些勾心鬥角落井下石的勾當,一個比一個高明。此事不必咱們出麵,他們自會料理妥帖,省得汙了咱們地手。我還有個念頭,劉瑾這一倒,朝中為爭權奪利勢必又有一場惡鬥。這當口,咱們不能呆在這風口浪尖上。此事一畢,我就告假回鄉省親,到時候你也同去吧。隻是須得辛苦長安留守。待我回京之後再換你返鄉。”

範長安笑了笑,“大帥請放寬心,京師這邊交給末將便是。”

陳琛笑道,“難得大人你如此高瞻遠矚,暫離京師這是非之地,對咱們確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至少讓眾人明白大人無擅權之心。此外,經過此事,皇上必定再不肯輕易信人放權,大人以退為進,也讓皇上少一分防範,多一分倚重。喲,說著宮城便已到了。”

馮虞等人來到午門前,發現午門內外戒備森嚴,騎一團將士在午門外擺開戰鬥隊形,內衛是東廠番子與禦前侍衛。正德一身披掛端坐門樓,頗有指點江山的氣概。至於劉瑾等一幹罪囚,卻不知給收押到何處去了。看見馮虞率大軍護前來護駕,正德大喜,命人宣馮虞、陳琛、範長安等人上前見駕。

見著馮虞,正德拍著他地肩頭大笑,“愛卿,這回侍衛親軍可說是兵貴神速。有你領軍在此,朕無憂矣。”

馮虞施禮答道:“主憂臣辱,為臣子地為皇上分憂,實為本分。方才臣已令侍衛親軍分兵壓迫三大營與五城兵馬司。以我侍衛親軍戰力,即便兩方同時作亂,也能盡速平滅。待張公公團營大軍入城,今晚便可說是大局已定了。不過,方才都百工使陳琛提點了一句,此刻須得派人查抄內行廠,滅一處禍患,想必也能查獲若幹罪證。”

正德頻頻點頭,“此言極是!不過,派哪個去妥帖些呢?愛卿你是要坐鎮此處掌控大局地,張永、穀大用未至,傳馬永成!”不一會兒工夫,馬永成匆匆跑來。正德隨即吩咐,“如今皇宮無礙,你這便領了人去查抄內行廠,膽敢負隅頑抗者立斬。嗯……國城,你調麾下兩百精兵助馬永成一臂之力。”

“遵旨!”兩人領旨退下。馬永成即刻發金牌調動東廠大隊人馬,馮虞由騎一團撥了兩個連助陣,片刻之後,數百騎便在馬永成統率之下,朝著內行廠方向呼嘯而去。

回到城樓上,正德一把拉住馮虞,“今日愛卿辛苦。天亮後還有件大事要交托愛卿,便是抄劉瑾地家。朕倒要看看,這劉瑾究竟斂了多少錢財。”

馮虞一愣,趕忙回話,“皇上,這抄家之事,卻不宜交與臣操辦。”

“嗯?怎麽說?這抄家可是個肥差啊。”

馮虞笑道:“多謝萬歲垂青。不過,這侍衛親軍打仗是好手,抄家卻是門外漢,難免要出亂子。依臣之見,還是交與東西廠為好。內行廠那邊若要查抄幹淨,可不是一時半會,不如將此事叫穀大用來辦,皇上以為如何?”

正德上上下下看了馮虞幾眼,點頭讚道:“果然是忠忱謀國。行,朕便依你之議。不過,此番你又立新功,回頭朕還是要重重封賞。賞功罰過,這還是當初你說的。”

馮虞正惦記著這話呢,趕忙應道:“如此,臣先叩謝皇恩。不瞞皇上,臣還真有個念頭要請皇上成全。”

“哦?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