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這種老毒婦
“盼兒,你多心了。”袁氏斜眼看著她,捏著帕子抿了抿唇,“也就是閑話,又沒說到你。”
“哦?”惜雪指向甄珍兒,“那阿姊為何帶著我在甄府的婢女?難道是送來給我敘舊的?”
甄珍兒一怔。
眼見她不說話,惜雪淡笑:“看來我這婢女在甄府過得甚是如意,臉都圓潤了一圈!”
當初,她特意將這婢女留在甄府,就是看中了她的“機靈”。
當初她剛回到甄府,就發現她除了給她送剩飯剩菜外,還偷偷將值錢首飾變賣。
“如意,”惜雪的目光落在那婢女手腕上,“你怎麽不認識我了?”
那婢女忙將衣袖拉了拉,遮住手腕上的金鐲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你不是我家女娘!”
惜雪冷笑。
很好,順著她給的梯子爬了。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李氏深深看了惜雪幾眼。
惜雪不以為意,她微微低下頭,盯著如意麵上:“你且說,我怎麽不是你家女娘了?”
如意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偷偷看袁氏一眼,挺起胸膛說得響亮:“我家女娘向來膽小,以往用了冷飯也從不吭聲。可自從洹河回來後,你竟為了一碗冷飯,竟然打了我!”
她似是想到那日委屈,越說越生氣:“還有,她還威脅我,說我再給她吃剩飯餿飯,她就將我掐死!這樣的潑婦,怎麽會是甄府溫順乖巧的女娘?”
“還有,還有……”她似還沒說夠,“那日天機道長來府上,說西北角有邪祟。”
“西北角?”惜雪皺眉,“那裏還有柴房,並不一定就是我屋子。”
如意得意冷哼一聲:“柴房那邊都不住人,怎麽會有邪祟?女娘,你莫不是癡傻不成?”
“阿母,難道你也相信如意的這些話?”惜雪轉過頭,說話語氣已帶上三分哭腔,“我的屋子向來偏僻,甚少有人經過,怎會有邪祟?”
袁氏見她死死咬著唇,眼眶中還隱有淚光,心中冷笑。她輕咳一聲,麵上帶著幾分哀痛:“盼兒,你向來溫順,可自從洹河那日回來,阿母也察覺你和之前不同。我想著是自己多心,並未多想。但你竟為了宋平言,竟誣陷你的阿姊。剛才你又咄咄逼人,根本不像往日為人。阿母想到天機道長的話,這才察覺不對!”
“不管你有沒有被邪祟附身,你都是阿母的孩子!阿母定會想盡一切法子為你驅邪,讓原本的甄盼兒回來!”
她說話時拿著帕子擦著眼淚,“如意自小就伺候你,旁人的話可不信,可她的話不能不信啊!”
她眼角瞥到站著的甄老夫人,話說得愈發漂亮:“況且,你大父也和我說,你和往日大有不同,你大父見多識廣又是你至親之人,他總不會誣陷你吧?”
站在不遠處的甄崇衡深深皺起眉頭。
他雖說過,但並不是這層意思。
他腳下剛動,卻突然停住。
心中驀然一動。
也許,袁氏是想借著這機會收拾下這小女娘,免得將來她不將甄府放在眼中。
袁氏眼眸中閃過得意,她早就預料到甄崇衡會是這反應,音調中多了幾分高亢:“盼兒,天機道長神通廣大,隻需他給你看看,就能知道你是否被邪祟附身!”
“難道你們也不相信我嗎?”惜雪目光看向周圍的女眷。
周圍的女眷紛紛退後,看她的目光都帶著幾分探尋。
唯有李氏冷哼一聲,拉著嫣紅站在惜雪身後。
袁氏看著,一個小女娘被貼身婢女、家中阿母,甚至是大父指認行為反常、言行違矩,論她再巧舌如簧,也難翻出天!
“我聽說,就是因為住在陰暗之地,才容易招惹邪祟!”甄珍兒早憋著一口氣,抻著脖頸說得得意,“我的屋舍在正東朝南,最是亮堂,又在正堂掛著天機道長的寶鏡,邪祟不敢近我身!”
“如若被邪祟附身,又該如何破解?”
袁氏心中正得意,未曾留意問話之人:“天機道長說了,隻需用七味真火焚燒,那邪祟自會逃離!”話音一頓,她抬頭看是劉氏,忙接了一句,“原主的肉身不會被七味真火所傷,反而經此淬煉,隻會讓心性更會純淨,所以隻會有益無害。”
女眷都倒抽一口冷氣,這法子聽著甚是嚇人。
隻不過腳下都悄無聲息退後幾步。
嫣紅看她們如避蛇蠍樣兒心中著實看不上,她剛想開口,卻被劉氏狠狠拽了拽衣角。
劉氏微微抬了抬下巴讓她看好。
“各位夫人,我倒聽說一法子,既可以護原主真身,又不用這般慘烈。”
眾女眷回頭,見是傅司辰。
幾個未出閣的女娘紛紛躲在女眷身後,麵上均有紅暈。
“傅郎君,有何高見?”
傅司辰負手而立,看惜雪麵色隱有幾分蒼白,隻覺她比往日更多幾分嬌柔。
輕輕摩挲指尖,他略一思忖:“邪祟之所以害人,是會借助原主之肉身四處行走。但如若原主身處玄妙清修之地,日日感化清淨,那邪祟受玄妙之地壓製,就會脫離原主肉身。我傅家有處清修之地,地處玄淩山,為京城靈氣最盛所在。甄家二女娘可至此處清修……”
話至此處,他深深看眼惜雪。
這麽嬌美的小女娘被火燒成焦炭,也著實可惜點。
“傅郎君,果真好學識!”惜雪捏緊手中絹帕,指尖戳進手掌都不覺疼,“想得著實周到細致,竟連清修之地都已為我找尋,真是萬分感激!”
她前世的未婚夫婿,真會疼惜其他女娘啊。
傅司辰聽這話,隻覺有些刺耳,但看那小女娘,眼眸隱有淚光,隻覺自己多慮。
“傅阿兄,你這法子聽著不錯,可這邪祟脫了原主,那不就去為害其他女娘了?”
董惜蓮剛踏入門,就聽到傅司辰的話。她好一通梳妝打扮,這才來遲些。
不想看到傅司辰這邊含情脈脈,她恨不得拔下頭上的金簪,將甄家那小妖精的臉劃花。
“董家大女娘說得也在理,還是要請天機道長看過後,才能下決斷。”袁氏長歎一口氣,“盼兒,我知你不願,可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如若不願,豈不是做實被邪祟附身?”
“說到底都是家門不幸,隻不過今日是認親宴,如若被我擾了興致,那豈不是罪過?”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惜雪身上。
傅司辰被董惜蓮盯著,也不敢再開口相幫。
惜雪靜靜站在那裏。
袁氏這次有備而來,找到如意作證,又以甄崇衡為橋。
隻要她答應,那就一腳踏入她的陷阱,步步後退。
可如若不答應,悠悠眾口,今後她再難擺脫被邪祟附身的謠言。
“甄夫人,此言差矣。”董致遠緩步走了過來,“我忠慶王府向來明辨是非。不管盼兒是否被邪祟附身,都要又明確的論斷。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在未經論斷前汙蔑他人。”
他轉身看向惜雪,語氣中多是安撫:“萬事萬物都講究證據,盼兒,你可有證據能自證清白?”
惜雪險些要被氣笑。
表麵冠冕堂皇,實則卻將她引入死胡同。
甄崇衡作壁上觀,袁氏和甄珍兒更恨不得將她踩死。
董惜蓮,眼中隻有傅司辰,此時不踩她兩腳算仁慈。
至於她的好前未婚夫婿,他想幫,她還覺得惡心。
“董大人,我沒有證據。”惜雪抬頭對上他的目光。
袁氏眼眸中閃過一抹狂喜,但她依舊是一副慈母心腸:“盼兒,你放心,阿母定會讓天機道長好好幫你看看,你也不用害怕,阿母會一直陪著你。”
“阿母,有你陪著,我才會害怕。”惜雪甩脫她的手,快步走到董老夫人麵前,跪在地上,“大母,請你為我做主!”
“阿母,這是甄家的家事,您還是不要插手為好!”董致遠要勸。
“你給我閉嘴!”董老夫人厲聲喝道,“邪祟之事豈容馬虎?”
“是啊,當年我還年幼,就聽聞邪祟作亂禍亂宮廷,太後娘娘還因此……”
她正說著,身後傳來低沉的咳嗽聲。
是甄崇衡。
她想起這是宮中禁忌,忙改口:“董老夫人向來公正,自然也明白其中厲害。”
說話時,她眼尾上挑,朝惜雪看去。
這等歲數的老人,對邪祟之事諱莫如深,畢竟當年鬧得太過淒厲,她就是想到這一點,才願意冒險一試。
前幾次都在這小蹄子身上吃了虧,要不是有十成把握,她也不會再次行事。
她偷偷瞥了一眼董老夫人,見她麵色鐵青,心中愈發得意。
在旁的董惜蓮卻有一股預感,大母是在生氣,可似乎沒那麽簡單……
“你可知錯?”董老夫人看著惜雪。
袁氏聽到這話,原本懸在心口的大石落地,忙在旁附和:“趁現在還有機會,還不快說?”
“我無話可說。”惜雪低垂下眼眸。
“你生為甄家女娘,卻被一個賤婢欺壓到頭上,你還不知錯?”董老夫人指向如意,“一個小小的婢女,竟敢給你吃剩飯餿飯,還敢對你呼三喝四,甄府這般苛待你,你竟從不和我說?”
甄崇衡的臉色瞬間變了。
袁氏愣在當場,她隻想著將人踩死,沒想到這一層。
她忙張口解釋:“事情不是這樣,如意這丫頭就是……”
“而你,身為甄家當家主母,讓自己的嫡女住在寬敞明亮的屋子,而讓盼兒……”董老夫人顯然氣急,眼眸中都是心疼,“住在陰暗潮濕的西北角,誰家女娘的屋子靠近柴房?”
袁氏隻覺頭頂劈下來一道驚雷,這事情怎麽成這樣了?
她朝惜雪看去,哪還見焦灼和慌亂?
“董老大人,您不知道,甄家苛待盼兒已不是一兩日。”李氏推開人群走出,指著袁氏鼻孔就罵,“說盼兒是被邪祟附了身,還說要燒死她。我看你這等豬狗不如的行徑,才是被邪祟附了身。像你這樣爛了心肝的老毒婦,才應該被火活活燒死!”
“人在做天在看,你喪盡天良,自己的女娘才會被退了婚,這就是報應!當初將盼兒扔在角落,現在又裝出一副慈母心腸,真讓人看得惡心!”
“你這種老毒婦,也隻有甄府那汙糟地才會收留你,要是我今日這般丟人現眼,早就一頭撞死,哪還有臉站著?”
“就是就是。”嫣紅在旁幫腔,“我們盼兒阿姊這麽好的人,你還要燒死她,你怎麽不將你的女娘放到火上去煉?”
袁氏被罵得頭暈眼花,尤其李氏一口一個“老毒婦”更是揪著她痛處死踩。李氏和她同輩還好說,一個小輩竟也敢指著她鼻子罵。
“你個有人生沒人養的混賬東西,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訓你……”她又氣又恨,推開甄珍兒攙扶的手,快步上前揚起手就要打下去。
李氏一把擋在嫣紅身前,眼眸中都是厲色:“我阿姊是當今聖上欽點的巾幗夫人,我姊夫被封為一品軍侯,你算什麽東西,竟敢這般說嫣紅?”
說話間,兩個粗壯的軍仆上前,雙雙架住袁氏手臂。
袁氏掙紮起來,可如同蚍蜉撼樹。
眾女眷都呆住。
她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門房扯著嗓子吼:“定北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