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真君子
她這麽能耐怎麽會受傷?
溫君宇在得知消息的第一反應,腦海裏浮現就是這句話。
他可沒忘記成婚那天,她囂張地拿鳳冠砸他的樣子,她向來是一點委屈都受不得的,那些惹過她的人她都一一報複了回去。
雖然心中猶疑,但腳下步子卻是越來越快,到最後小跑起來。
剛進門,溫君宇的目光立刻鎖住**躺著的人。
瑜瑾言閉著眼睛,好看的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似在忍受著痛苦。
劉鶯兒正在為瑜瑾言處理傷口,小腿被貫穿出一個血洞,順著小腿流到腳跟的血液已經幹涸,整條腿鮮血淋漓,看得人心驚肉跳。
溫君宇呼吸一窒,他望著她虛弱難受的樣子,眉心蹙起,心底有些難受。
此時來不及想其他的事情,溫君宇快步上前,低聲問道:“她怎麽樣了?”
劉鶯兒頭都沒抬,專心致誌地將腿上的髒汙擦掉,然後用幹淨的繃帶將傷口包紮起來。
做完這一切,她才抬起頭,撩開眼皮看了眼溫君宇,又飛快低下頭不敢直視了。
“姐…娘娘流了很多血,不知道腿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溫君宇輕輕呼出一口氣,指骨微動,抬起手,輕輕撫過女子的臉龐,撫摸額間的眉頭,似乎在試圖將擰緊的眉頭撫開。
指腹所觸碰到的柔軟肌膚滾燙不已,溫君宇抬頭問候在一旁的兩個丫鬟:“大夫呢?去請大夫了沒有?”
瑜瑾言雖然自己會醫術,但醫者難自醫,現在明顯沒有醫治的能力。
“太子殿下,鈴蘭姐姐已經去找大夫了。”其中一個丫鬟小聲回道。
鈴蘭害怕血腥的場景,在見到瑜瑾言的樣子時馬上跑去外麵找大夫去了。
“大夫,你快點,快點呀。”剛說完話,鈴蘭的聲音從外邊傳了進來,鈴蘭跑進屋,氣喘籲籲,身後的年輕大夫提著藥箱,居然差點都追不上鈴蘭。
“大夫,娘娘的傷好嚴重,快給她看看。”其鈴蘭催得跟叫魂一樣。
大夫走上前,仔細檢查了瑜瑾言的傷勢,然後麵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太子殿下,恕在下直言,娘娘傷勢極重,不僅失血過多,傷口還有感染的跡象,如果不及時治療,恐怕整條腿都不能留,甚至還可能會影響性命。”
溫君宇一瞬間臉色沉了下來,大夫被他的模樣嚇得僵在原地,額頭滲出了汗。
他轉頭吩咐鈴蘭,“鈴蘭,送客,找最好的大夫過來。”
“好、好的。”鈴蘭心急,考慮到情況危機,才找了個腿腳輕便的年輕大夫過來。
溫君宇凝視著瑜瑾言痛苦的麵容,心中充滿了擔憂。
其他人有心想做些什麽,但都手足無措,隻能祈禱瑜瑾言的傷勢不會造成什麽後果。
是夜。
往常這個時候,溫君宇已經睡下了。
但瑜瑾言的寢臥還亮著燭火,溫君宇坐在旁邊,望著**的人,抬手輕輕覆在額頭上,經過一夜的救治,依舊有些滾燙,但比一開始好得多。
臉上的潮紅褪去後,一時間變得蒼白如紙,更顯得女子柔弱無比。
“殿下,夜深了,您明早還要上早朝,先歇息吧。”鈴蘭擔憂地侍奉在左右,“奴婢會看著太子妃娘娘的。”
溫君宇揉了揉太陽穴,眼角微微泛紅,帶著濃濃的困倦。
他確實累了。
點了點頭,吩咐鈴蘭好好照看瑜瑾言後,起身正欲離開,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模模糊糊的囈語。
溫君宇微頓,有些好奇瑜瑾言說的什麽夢話,俯下身湊上前去,耳邊是一聲聲虛弱又帶著絕望的啜泣。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父親…母親……”
溫君宇心頭微震,心中湧起一陣陣酸澀。
她的前半生可以說是個悲劇,自幼喪母,在家中被弟妹排擠欺壓,連下人都能在頭上作威作福,過得如此淒慘,親爹卻對她完全不管不顧。
這般想來,她突然轉變了那麽大的性子定是被逼迫得受不了了,才開始要強,反抗起來。
不是在沉默中爆發就是在沉默中滅亡。
溫君宇牽住瑜瑾言的手,輕聲安撫,附在耳邊輕聲安撫,“我不會走的,我不會丟下你的,你並非單獨一個人。”
鈴蘭輕聲歎氣,想了想,“奴婢拿來被褥,委屈殿下在房內打地鋪如何?這樣殿下就可以時時刻刻看著太子妃娘娘了。”
不等溫君宇回答,鈴蘭就去找來了一套嶄新的棉被和鋪蓋,鋪在了地上,溫君宇想拒絕都來不及。
“好吧,你有心了。”
溫君宇想抽回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被抓得緊緊的。
昏迷中的人眉頭鬆了一些,手掌的溫度似乎讓她尋到了一絲依靠。
溫君宇心中不禁發軟。
“殿下,您還是直接與娘娘同床共枕吧。”
太子妃娘娘是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其實兩人總是分房睡,才是不正常的。
鈴蘭幽幽盯著溫君宇。溫君宇小心翼翼地將瑜瑾言挪到床裏麵,和衣在瑜瑾言旁邊躺下,鈴蘭才收回鋪蓋,吹滅燭火,退出了房間。
溫君宇扭頭,細細端詳瑜瑾言的麵容,黑暗中看得並不真切,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觸碰她的麵頰,指腹滑到柔軟的唇瓣上,濕涼溫軟的觸感讓他有些貪戀,指腹忍不住輕輕地摩挲。
黑暗中,他的眼神黝黑深邃,喉嚨有些發幹,溫君宇咽了口口水,翻過身,將唇瓣輕輕含住。
他的吻綿長而溫柔,小心翼翼的生怕將人給驚醒。
他吻得有些忘情,絲毫沒發現黑暗中的女子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唔……”
瑜瑾言輕哼一聲,溫君宇馬上彈開,像是偷腥的貓被發現了一般,心虛地撇過了頭。
“咳…你…醒了?”溫君宇小聲說道。
“對啊,怎麽了?”瑜瑾言重新垂下眸子,伸手主動抱住了溫君宇。
感受到懷中的軀體有些僵硬,瑜瑾言忍不住輕笑出聲。
“怎麽不敢繼續了?害怕我生氣?”
溫君宇默然了一瞬後開口,嗓音有些幹澀:“我怕會弄疼你。”
“我受傷的就隻有腿而已。”
溫君宇愣住了,圈著他腰身的手突然順著腰線往上滑動,手掌透過布料摩挲肌膚,帶起一陣癢癢的酥麻。
他曾經因被下毒而變得性格暴躁,那些宮女都懼他、怕他,再加上當時心中隻想著一人,因此雖然已近弱冠之年,卻未曾嚐過女兒香。
那隻不安分的手探入了他的衣襟,在他寬闊的胸膛上遊走,溫君宇呼吸一滯,小腹處湧上一股暖流,便有些慌張地抓住了那隻作亂的手。
他的聲音低沉暗啞,似在壓抑著什麽:“你還傷著,別亂來。”
瑜瑾言唇角上揚,眼中閃過一抹玩味,她貼近溫君宇的耳畔,輕聲道:“我隻是想抱抱你。”
呼氣如蘭,溫熱的呼吸若有若無地拂過溫君宇的耳朵,引得他身體一陣顫栗。
溫君宇的心跳越發加快,努力克製著內心的衝動,翻了個身背對著瑜瑾言,生怕傷害到她。
見此,瑜瑾言不逗他了抽回手,安安分分地平躺在**。
“真奇怪,先前不是還占著我便宜呢嗎?”瑜瑾言揶揄道。
“…隻是…一時情迷。”溫君宇的聲音依舊暗啞。
瑜瑾言忍不住輕輕笑出聲,“太子殿下還是真君子呢。”
——
翌日。
瑜瑾言醒來時床邊已是空無一人,溫君宇上早朝去了。
她打了個哈欠,坐起身,感覺身子還有些綿軟,使不上力氣。
冬笙和奚落端來洗漱的東西,瑜瑾言洗了把臉,感覺精神好多了。
門外,一個小腦袋探頭進來,有些怯弱地看向瑜瑾言。
“姐…娘娘……”
劉鶯兒抓著衣角,在富麗堂皇的太子府中感到渾身都很不自在。
她單知道瑜瑾言身份尊貴不凡,隻以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卻沒想到竟是太子妃。
那她一直在叫她姐姐豈不是有些大逆不道?
瑜瑾言朝劉鶯兒招招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依舊是那副和藹可親的樣子,劉鶯兒稍稍安了安神,不管瑜瑾言是太子妃娘娘還是什麽身份,無論如何她都是那位強大又溫柔的姐姐。
“這次多虧了你,鶯兒。”
“是鶯兒應該的。”劉鶯兒搖搖頭,“…娘娘,您幫了鶯兒很多,鶯兒不會忘記的。”
瑜瑾言笑眯眯的,心情很不錯。
現在東西都到手了,她身上有了一筆巨大的財富,一夜暴富,那必須很不錯。
“但是該的獎勵還是要有的,鶯兒你可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劉鶯兒抿了抿唇,思考片刻,搖搖頭,“鶯兒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她抬頭瞅了瞅在一旁的冬笙和溪落,她們正看著她,也是笑意盈盈的,似在為她感到高興。
“鶯兒不如留在府內,與我們姐妹倆作伴好了。”
“是呀是呀,我們可喜歡鶯兒妹妹了。”
“鶯兒你是怎麽想的呢?”瑜瑾言沒有答應下來,而是問劉鶯兒本人。
劉鶯兒卻搖搖頭,“鶯兒是個粗人,恐怕不適合在府中生活。”
“不會的,不會的,娘娘給我們請了夫子。還有小桃姐姐和殷如姐姐的課後溫習。”倆丫頭極力邀請。
“雖然很喜歡兩位姐姐,但是,鶯兒還是更適合外麵的生活。”
劉鶯兒受不了各種規矩,她還是更喜歡外麵自在的生活。
瑜瑾言不強求她,而且劉鶯兒在外麵比在府內消息更靈通更隱蔽,她自然很樂意劉鶯兒回到自己的小院裏生活。
瑜瑾言讓冬笙拿了些銀子給她,劉鶯兒連連道謝後離去。
——
此時,一隻鴿子從天空緩緩飛過,君在了京城內某間小樓裏。
女人將鴿子抓住,從鴿子腳上的信環中取下信紙,遞給了男人。
許懷升攤開看了一眼,眼中閃過幾分陰鷙,一把將信紙撕碎了,隨意扔在地上。
“竟然被殺了,真是沒用!”
他站起身來,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同樣和瑜瑾言想的一樣,許懷升也是趁沈老將軍回京時去府內尋找賬本,沒想到派出去的人竟一去不回。
聽探子回報,當時去找賬本的不止他派的人,還有另一個不知身份的黑衣人。
那個黑衣人驚動了沈家莊裏的看守,一群人在附近搜捕,探子不敢輕易上前,也不知道那人有沒有拿到賬本。
“夫君莫要生氣,說不定那賬本並沒有落入那人手裏。”千然蹲下身收拾碎紙。
猛然間,卻被一腳踢開,摔在了地上。
“夫…夫君。”千然抬頭,眼裏帶著委屈和幾分不易察覺的憤怒。
男人躬身咳嗽了兩聲,眼底一片冰涼:“咳咳…礙事,一邊去。”
“…妾身知道了…”千然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翳,緩緩站起身退出房間。
——
溫君宇是在皇宮用的早膳。
退朝之後,皇帝將溫君宇叫到跟前,將一堆奏折呈上來。
這是又要他處理奏折,等把奏折處理完,也不知道會過去多長時間。
溫君宇遲疑不決,他心中還有些擔心瑜瑾言,想早些回府看看。
“怎麽?還要朕再教你一遍嗎?”皇帝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父皇…兒臣今日身體有些不適,恐怕無法勝任今日的工作。”溫君宇輕聲說道。
“哦?”皇帝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溫君宇,“既然如此,那今日就留在宮中,朕請禦醫給你好好看看。”
溫君宇聽到皇帝的話暗暗皺眉,留在宮中…這不是與他所想的相反了嗎?
“不必了父皇,兒臣隻是腦子有些不適,估計是今早吹了些寒氣,被冷到了。現在已經好了許多。”
“怎麽這麽不注意?”皇帝一揮手,叫人送來一件狐皮裘袍,讓溫君宇披上。
“好了,既然已經沒什麽了,那就將這些奏折都處理了吧。”
皇帝殫精竭慮十幾年,如今有個人能幫忙分擔這些工作是很樂意的。
“是。”溫君宇無奈地接過奏折,心中卻惦記著瑜瑾言的傷情。
他隻好打起精神來,快速處理完這些事務,盡早趕回太子府。
在溫君宇的努力下,奏折很快就處理完畢。
他迫不及待地想離開皇宮,然而,皇帝還不肯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