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嫁衣命案
話出了口,鬱離才驚覺問她話是孟極,可已經晚了。
她扭頭看見孟極那張毛茸茸的臉上滿是不悅,接著幾步到了矮桌另一側,可愛的模樣幻化成了孩子,張嘴就開始念叨,“不是說了不要多管閑事,怎麽還是去了淳和坊?”
那隻陰靈隨口一說,鬱離就顛兒顛兒地去幫忙,隻是說了一些裴炎的消息而已,又不是幫了多大的忙,犯得著這麽上心嗎?
“淳和坊的事複雜了,那女郎被困的地方是北裏白家宅子,而這宅子以邪術布下法陣篡改氣運,已經致使三人命喪於白家了。”
鬱離盡可能簡短地將事情的重要性以及必要性告訴孟極。
“三人喪命?”孟極摸了摸下巴,“那可有人同你做生意?”
鬱離眨了眨眼,搖頭說沒有。
孟極切了一聲,“說了半天不還是白忙活?”
“那事情沒處理完,誰知道後麵會不會有機會做生意。”鬱離梗著脖子不甘示弱,這事兒誰也說不好,萬一那仨或者那陰靈肯簽了契約呢?
她瞧著那陰靈那般著急想救幼薑出來,說不定肯給她來世三年壽數作為報酬。
隻是此時的鬱離壓根沒想到,她所有的希望全都落空了。
“隨你吧,反正你已經牽扯其中。”孟極說著伸了個懶腰,這才在鬱離期待的目光下將一隻匣子放到了她跟前,“喏,鬼草。”
“我就知道你最能幹。”
鬱離眉開眼笑地將匣子收起來,又聽孟極說道:“別著急誇我,我本意去長安是想到妖集尋那位輩分極高的姑姑,可惜沒見到人,聽說出去雲遊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
它還記著鬱離之前額上那抹青羽印記,心裏總是放心不下。
“沒關係,以後有機會再去問問。”
鬱離顯然沒孟極那麽上心此事,左右看孟極那時的反應,若她額間印記真是鸞鳥,她似乎還賺了。
比起凡人和半妖,鸞鳥可是神族,對於凡間的人來說,它更是祥瑞。
“也隻能這樣了。”
孟極撓了撓耳朵,示意鬱離把淳和坊的事再仔細說說。
這一細說便直接到了早食的時候,若不是秦白月帶著食盒出現,孟極約莫還得再細問一番。
“昨夜可有什麽發現?”
秦白月一邊將鬱離喜歡吃的食物擺在矮桌上,一邊隨口問道。
鬱離看到好吃的眼睛都沒移開過,盡管她嚐不到味道,可這些東西看著就十分美味,“算是有吧,我找到了幼薑,就是白五郎第一個娶回家的新婦,從她口中得了一些線索。”
“真是白家害了那些女郎的性命?”
秦白月的消息算是比較靈通的,隻是她有些不敢相信,白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印象裏那位白家阿郎和白五郎待人都是十分謙和。
她還記得剛剛被接回秦家時遇見過白五郎和他阿爺,兩人站在西市買饆饠,遇見一個乞兒討要,那位阿郎便重新買了一些給乞兒,還教導白五郎為人應當和善。
“嗯,屍骨在白家找到了,老道士也確定了那就是四方之術。”
鬱離將口中的食物咽下去,乃腦袋裏回憶著做人時吃這些的味道,竟也覺得口中有了味道。
孟極小手抓著杯子,一臉不齒地看著鬱離狼吞虎咽,半晌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此事暫且不急,你先把那小道士的鬼草給他,什麽事總得有個先來後到。”
“知道了知道了。”
鬱離說著隨手朝著架子上一招,一張紙錢飄飄然便到了她掌心,隨後她朝上拋了下,紙錢瞬間燃燒,連一點灰燼都沒有留下。
約莫半個時辰後,小道士出現在了七月居門前。
他十分有禮地朝著屋中人行了一禮,目光便落在了鬱離手邊那隻小匣子上。
“給,你要的鬼草。”
鬱離將匣子朝前推了推,示意小道士自己進來拿。
“多謝鬱娘子。”
小道士又行了一禮,這才進門將小匣子揣在懷裏,他不用看也知道裏頭確實是鬼草,氣息不會錯。
鬱離笑眯眯地接過秦白月幹淨的帕子將手指上的油汙擦了擦,轉頭看著小道士,“不知可否多嘴問一句,道友那位故人究竟遇到了什麽事,怎麽還得用上鬼草才行?”
這東西說珍貴也不算珍貴,反正比懷夢草要珍貴一點。
小道士聞言略一沉默,隨後歎了口氣,“小道知道的也不多,其實那位故人是師父的故人,隻聽聞這些年隻能以酒讓自己安心入睡,過得極為痛苦。”
師父說那故人的酒都是長安平康坊一家酒肆買來的,味道不錯,比老道士帶去的禁中禦酒也不差。
“莫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這才痛苦成這樣。”
孟極一點不留情麵地說了句,它可還記得小道士使手段把它和鬱離差點拍在地下的事情,再加上去長安尋鬼草還被妖集的朋友揶揄,心裏別提多不舒服了。
它可是堂堂神獸,鬱離對它有救命之恩欺負它也就算了,這凡人憑什麽?
“小道也這麽問過,師父說那故人應當做不出什麽虧心事,自相識以來便本本分分,他也很納悶到底怎麽回事。”
小道士像是沒聽出孟極話裏的譏諷,隻蹙眉就事論事。
鬱離抿唇看了孟極一眼,見它嘴角微微**,眉眼間就帶了不少笑意,“原來如此,人生在世會遇到很多坎兒,過去了自然好,過不去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頓了頓她又道:“當然了,每個人也有不願說的秘密,強求不得。”
“鬱娘子通透,師父也曾這麽說過。”
小道士頗有些佩服地朝著鬱離行了一禮,隨後才告辭離去。
秦白月目送那小道士離開,轉頭看著鬱離,“我與阿離之間沒有秘密。”
“我知道,阿月對我最好了。”
鬱離笑眯眯地看著秦白月,心知她還糾結當年的事,可都過去那麽久了,且當時她年歲尚輕,被人哄騙也不是她的錯。
尤其是鬱離見過那幾個同她的死有關的人,更確定彼時的秦白月不上套都難。
老道士來的時候就瞧見裏頭其樂融融的,他一甩袍袖,大步走了進去,“看來我來得很是時候。”
他笑嗬嗬地看了眼孟極,“你回來了,那那小道士要的鬼草是不是已經給他了?”
“我出馬,哪有失手的道理?”
孟極有些不高興了,老道士這是質疑它的能力嗎?
“自然自然,是老道多慮了。”
老道士捋著胡子,自己個兒在矮桌邊兒唯一的空位坐了下來,“老道托人去尋那麵琉璃鏡和嫁衣,不過咱們也不要抱太大希望,這兩樣東西消失得離奇,想要尋到肯定不容易。”
“琉璃鏡不著急,倒是那嫁衣得找到,幾個女郎的死因八成是因為那嫁衣。”
鬱離先同老道士說完,又低聲同秦白月說了這琉璃鏡。
“確實。”老道士讚同。
秦白月聽鬱離和自己說完,想了想,道:“也許白家的人知道些什麽,我找人去探探口風,或許能找到帶走那嫁衣的線索。”
鬱離覺得此事可行,眼下是需要排查清楚,那嫁衣是人帶走的,還是被別的什麽東西帶走。
她心裏隱隱覺得,在背後推動此事的所謂高人,會不會又是玉卮她們?
秦白月的人才去白家打探,王灼就知道了,她手中拿著茶杯緩緩的轉動,身後的元姬垂首將白家仆役說的話一一複述給她聽。
“秦白月已經知道帶走嫁衣的是白家的管家,他們很快會找上那人,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嗎?”元姬想了想問了句。
“當然,局已經布好,接下來我們就隻管看戲,鬱娘子一定會喜歡最後我送給她的大禮。”
王灼抿唇笑得很愉悅,之前她沒辦法,不過以後她不會顧忌那麽多,相比鬱離順順利利二三十年完成她的任務之後她再動手,其實還有更好的辦法。
“對了,那鏡子回到那人手裏了?”
王灼將茶杯放下,起身走到窗前,目光落到了七月居的方向。
“是,已經回到那人手中,但九靈真人私下在查,要不要阻止他?”
“不用,師兄要做的事不會輕易放棄,與其阻止,不如順水推舟。”
王灼想起她還是太華時和師兄弈棋,師兄為了贏下一句,一連半年日日晨間到山澗尋她,其執著讓她十分無奈。
還有二十多年前,師兄即便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殺鬱離,即便她當時看上去已經身死,他還是小心地守在鬱離身邊。
王灼有時候甚至覺得,鬱離這小丫頭說不定和師兄有些淵源。
可他們自幼的師兄妹,從少年到後來,師兄根本不可能同鬱離有什麽淵源。
所以師兄之所以要守著鬱離,隻可能是為了她,他在為她贖罪,除非鬱離徹底消失,或者在凡間的事情了結,否則師兄是不會離開的。
“是。”
元姬頷首退了出去。
這一日白家平靜無波,七月居也平靜無波。
直到初九午後,秦白月急匆匆的進來,連氣都沒有喘勻,便拉著鬱離急切說道:“找到了,那件嫁衣已經找到了。”
鬱離原本還想讓秦白月慢慢說,聞言瞬間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在哪裏?”
“南市俞記秀坊。”
鬱離和秦白月趕到俞記的時候,秀坊門外已經圍了不少人,兩人沒有立刻往裏擠,而是拉了一位郎君問清了狀況。
郎君轉頭瞧見是位上了年歲的婦人和一個容貌姣好的小娘子,當即客氣的說道:“裏頭出了命案,衙役正在裏頭問話呢,某來的晚一些,也是聽說死的是個繡娘,凶手正是這秀坊的掌櫃,也不知道到底鬧了什麽矛盾。”
鬱離和秦白月對視一眼,她們剛要來找俞記秀坊的繡娘,這裏就死了人,死的又是個繡娘,鬱離直覺不會是巧合。
隻是她沒看見前來鎖魂的陰差,否則可以當麵問個究竟。
兩人站在門外等了片刻,幾個衙役從裏麵抬了人出來,圍觀的百姓們頓時唏噓出聲,都沒瞧見那繡娘死時的模樣,就有不少人嘴裏念叨著死的好慘。
鬱離手指微微一動,蓋在繡娘身上的白布被風吹開一角,百姓們一下子喧嘩起來,鬱離也立刻蹙眉,這繡娘居然也是七竅流血而亡,未免太巧合了。
人很快被抬走,圍觀的百姓也漸漸散去,鬱離和秦白月對視一眼,抬腳繞到了秀坊一側的角門。
秦白月上前敲門,半晌才有一個小娘子探出頭來,聲音頗有些沙啞的問道:“你們找誰?”
“找此間秀坊的掌櫃。”
秦白月頷首,告訴她自己是誰。
那小娘子臉上頓時有了光彩,“原來是秦娘子。”
她高興的是秦家如今的掌權人能尋到俞記秀坊,肯定是為了生意,她們家秀坊要是真能和秦家合作,必定更上一層樓。
但隨即又有些沮喪,“可我家娘子她......”
“我們相信掌櫃的不會殺人,所以煩請小娘子讓我們進去。”
鬱離聽小娘子的聲音就知道她方才哭過,剛才臉上神情又來回變換,應當也多少知道些內情吧。
這次鬱離還真猜對了,眼前的小娘子被俞記秀坊掌櫃的一直當女兒養,與她關係自然匪淺。
“你們相信我家掌櫃的?”小娘子說著眼圈又紅了,但她強忍著不肯哭出來,隻盯著鬱離和秦白月。
“自然相信。”
直到兩人異口同聲的表示肯定,那小娘子才終於忍不住落下了眼淚,又急忙用手將淚水給擦了擦,抱歉的道:“讓你們看笑話了,隻是突然遭遇這等橫禍,我還有些害怕。”
鬱離覺得眼前的小娘子性子很是直爽,被讓進去的時候多嘴問了句,“我叫鬱離,小娘子叫什麽?”
“我叫阿憐,掌櫃的說我幼時就被人拋棄在雪中,差一點凍死,她撿到我的時候我可憐兮兮的望著她,所以給我取名阿憐,還說希望以後我的夫君能憐惜我。”
阿憐倒是一點不隱瞞,帶著兩人一邊往裏頭,一邊將自己的身世說了出來。
見此,鬱離也不兜圈子,直接問起了繡娘之死。
“她是自己死的,同掌櫃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阿憐突然停住腳步,十分認真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