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125章 恨如灰

容妤當然會滿意沈戮去懷疑魏確。

從他的眼神裏,她能感受到沈戮產生了一絲疑慮。

想來那魏確害得定江侯慘遭折磨,容妤恨透了他,時常在心裏想著要報了此仇。

竟不曾想,沈戮會親手把這報複的機會送到了她麵前。

“其實我近來也想了很多,打從與沈止和離後,我經曆了不少變故,如今終於能得了歸宿,也算是殿下幫我圓全了一樁親事。”容妤笑了笑,“我倒覺得能一直做刑部侍郎的魏夫人,也是不錯。”

沈戮放在桌案上的手掌,漸漸合成了拳。

容妤再道:“你心裏笑他是個閹人亦是無妨,到底是不是,你也從未見到過,對不對?”

沈戮沉著臉,他垂眸思慮片刻,忽而又抬起眼,冷聲對容妤道:“你別以為你真的能和魏確白頭到老了,但凡你敢與他苟且,我是奈何不了你,可我能殺了他。”

容妤心裏竊喜,挑釁沈戮道:“那我豈不是成了寡婦?你為何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壞了我的親事?不止如此,你還害我父親,囚我母親與幼弟,待我生下你的孩子後,你真的會如約還我自由嗎?若是不能,我何必還要等到生下這孽障的那一日?”

沈戮越發覺得是魏確唆使容妤來與自己這般不合的,她此前斷不敢如此狂妄,如今有了個魏確撐腰,還以為自己能騎到他頭上來了。

她變得不想她了。

這令沈戮蹙起了眉,極為不悅地沉聲道:“你不要同我這樣講話,我不喜歡。”

“那臣婦應該如何與殿下講話才對?殿下可否教會臣婦呢?”容妤話音落下,便緩緩朝他走去。

盡管她的樣貌、身姿都與曾經年少時沒有分別,可在他看來,那個向自己走來的女子好似一具行屍走肉,沒了當年靈魂,更不似曾經韶華。

她隆起的腹部仿佛在對他極盡無情的嘲笑,笑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十幾歲的時候連嘴唇都不曾碰過,卻已然覺得心靈上親密無間,一旦分開,他會在心裏算計著再次相見的時間,總是充滿了不舍與惜別。

但如今他能擁有她,霸占她,肆意擺布她,卻又不覺得有任何喜悅。

因為他心裏很清楚,她不再愛他了。

尤其是這一刻,當他看見她眼裏的漠然,他感受到的是她內心深處的疏離與怨恨,令他不願去承認,更不願麵對。

竟是慌忙站起身,將她推開到一旁,沉眸道:“我說過,我不喜歡你和這樣講話,你從前是不會這樣對我的。”

從前?

容妤覺得這兩個字真是可笑至極,不由地以袖掩唇,笑出聲道:“殿下慣會說笑,臣婦與殿下之間怎會有從前可言呢?一個是當今太子,一個是侍郎夫人,早就已經尊卑有別了。”

沈戮怒上心頭,他咬牙切齒道:“若你是恨我殺了你父親,你也該想想他曾經對我做過的事,換做是你,你又會比我做得更好嗎?”

容妤笑意收起,冷聲回道:“是你當年先行背信棄義的,如何能怪我父親?你對我容家的所作所為還不夠狠?我早已在心中原諒了你,你為何要在回朝之中害我家破人亡?”

沈戮一愣,他轉頭看向容妤,詫異道:“你究竟在說什麽瘋話?”

容妤眼含恨意地瞪著他:“是你當年悔婚負心,還要裝糊塗到何時?”

沈戮的眉頭越發蹙緊,他被平白無故地添了這一樁罪名實在不快,想當初,他才逃出皇宮就收到了容妤的親筆絕信,心中言辭切切,皆是要與他斷絕幹係,他本就因失去母妃而痛不欲生,再加上容妤如此絕情,他一度恨絕了她。

本是想著要把她徹底忘掉的,全當是自己瞎了眼看錯人,可隨即又要想起她來,且日複一日,那思念竟成了執念,連得知她嫁給沈止後,他也還是無法將她放下。

“負心的人明明是你。”沈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深惡痛絕地打量著她的容顏,“你親筆與我斷絕了幹係,難道還有人逼你寫出絕筆信不成?得知我死後,迫不及待嫁給沈止的人也是你,倘若你自己不願,又有何人能將刀架在你脖子上強迫?”

“沒錯,是我自願嫁給沈止的。”容妤冷冷地回應著沈戮的眼神,“他當時已是東宮太子,位高權重,前途無量,我何必要苦苦為你一個不知死在何處的落魄皇子而守寡?更何況嗎,你我隻有婚約,尚未有夫妻之實,我想要再嫁給誰,便去嫁給誰!沈止有何不好?怎就一定要非你不可!”

沈戮的怒火“噌”一下衝上了頭頂,曾經往事曆曆在目,連那封絕筆信中的字字句句也一並清晰在了眼前,他回想起了她容家趕盡殺絕、落井下石,連她也要把他往死處裏逼!

他控製不住地顫抖了起了身子,一轉身,抓過桌案上的茗碗摔碎在地,這嚇得容妤全身一凜,她想要退後,奈何他忽地把她扯到了跟前。

他死死地捏著她肩頭,那力道重得她覺得自己的臂膀都要折斷,痛得嚶嚀一聲,反而令沈戮雙眼泛紅,竟是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容妤摔倒在地,頰上火辣痛楚令她有些暈眩,還沒等反應過來,沈戮人已經蹲下來,扳過她的後頸一字一句道:“怕是我忍你太久,讓你忘記了眼前自己的身份了!容妤,我原本是打算將你千刀萬剮地淩遲了,因你負我、叛我,你將我真心作踐,在我走投無路之際,還要站去沈止那頭一並迫害我,可這筆仇恨我都算在了定江侯身上,全然不想與你清算,你怎還能在我麵前提起沈止那廝?難道時至今日,你還忘不掉他那廢物不成?!”

容妤竟是一笑,那笑意慘烈決絕,她要逼著沈戮親自跳進她設下的陷阱之中,便咬緊了字眼,慢條斯理道:“我當然是忘不掉他的,哪怕他當日也貴為太子,又何曾逼迫過我半次?單憑他對我的尊重與憐惜,就要比你強百倍萬倍!”話至此處,她不忘拉著魏確一並進這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