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170章 計謀,沈嶠

“但,那桃花糕上的確有九皇子府上的合歡花氣味兒,禦醫也說過了,阿滿小少爺吐出的汙物之中,亦有合歡。”

沈戮眯起眼,手中的佛珠撚動了起來。

陳最沉默許久,才慢慢地說:“殿下,此事若驚動了其他黨羽,隻怕會覺得是殿下與九皇子不合,在這種關頭,內亂絕不妙。”

沈戮又輕咳起來,他近來的身子骨確有不適,但麵上還是不動聲色的,“你這不是已經找出線索了嘛,隻要能驗證了你聽到的那番言論,秘密解決了也不是難事。”

陳最悄聲問道:“殿下的意思是?”

“你且親自去沈嶠府上會會他。”沈戮眼裏溢出淡淡的陰冷,提點他一句:“記得換下這套侍衛行頭。”

陳最微微蹙起了眉頭,沈戮識出他的顧慮,便道:“你為我做過了那麽多,我是不會虧待你的,日後有什麽要求,亦可以同我提出。”

陳最似乎領會到了沈戮的暗示,他緩緩地點了點頭,頷首道:“屬下遵命。”

待到起身離開時,陳最回頭望了一眼房中的沈戮,昏黃燭光打照在沈戮的臉上,襯得他沒有血色的臉頰更為蒼白憔悴。

仿佛稍有不慎,他就會如冬花一般凋零。

便是此時,沈戮抬起眼,與陳最目光交匯。

陳最一怔,心中駭然。

沈戮卻上揚了嘴角,低聲道:“你且要謹慎行事,此事了結後,我定會給你回報的。”

陳最看著他,逆光的臉上泛著一絲青白蒼涼,如同山河起伏時掀起的浪紋,是絕望與恐懼也無法侵蝕的堅定。

那是一雙暗藏殺機的眼。

陳最默默躬身,再抬起頭時,書房的門已經合上,就連這一幕,都恍如舊夢。

待到隔日一早,一行侍從約莫八個都一同進了沈嶠的宮裏。

混在其中的倒數第二個,正是穿著侍從衣裳的陳最。

這一撥人都是剛分配到沈嶠這裏的,每個皇子公主都有人手,是沈戮近來給各個宮中的福利。

陳最被派去照顧沈嶠的起居,他的麵相得了總管的認同,點頭道:“嗯,長得還算不錯,九皇子會喜歡你這副皮相。”接著,又命道:“去給九皇子端參湯過去,他每天早上都要喝。”

陳最應聲領命,去後廚端了參湯,順著長廊朝沈嶠的房走去了。

這時的沈嶠正在別院裏頭,他隻罩著一件單衣,**著前胸,盤腿坐在窗下,身後的紗幔裏傳來幾聲似女子般的軟語,他也懶得去理,手裏的煙槍吸進一口,吞雲吐霧間,看到樹下走來一人。

來者正是陳最。

他手中木盤裏放著參湯,侍從錦服將他的身形勒得寬肩窄腰。

倒不是每個侍從都要穿成這樣的,唯獨沈嶠宮裏的男子都要這樣裝扮,而且一個比一個年輕,麵目都十分清秀。

尤其是剛從沈嶠房裏走出的幾個,他們懷裏抱著換洗的錦被,身形纖細,麵容俊朗,乍一看,頗有那駙馬的三分姿容。

陳最眯起眼,心想著,看來,亦都是卿似故人。

等到端了參湯到沈嶠的麵前,陳最恭敬地雙手呈上,餘光瞥見屏風後頭的紗幔中還躺著全身**的男子。

沈嶠端過那參湯,對陳最說了聲:“看什麽看得這麽入迷?”

陳最收回視線,低著頭道:“奴才不敢。”

沈嶠垂眼打量著陳最,覺得他這樣貌有幾分眼熟,但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便試探地問了句:“今天新過來的?”

陳最趕忙頷首低頭,道了聲是。

想來陳最平日裏一直都跟在沈戮身邊,但那身侍衛行頭才是眾人識出他的標誌,如今換了尋常侍衛衣裳,再描了眉畫了眼尾,俊秀之中透露出一股子妖冶,與從前冷漠木訥的模樣全然不同。

別說沈嶠認不出他,就算沈戮見了他這般姿容,也很難一眼就識破。

而這招也的確有用,沈嶠對他這長相是有點興致的,就對身後的人道了句:“你先退下吧。”

床榻上的人一愣,但也不敢不從,趕緊穿上了衣裳,從正門離去了。

剩下陳最與沈嶠二人後,沈嶠饒有興趣地問起陳最:“你此前在哪個宮中做事?”

陳最察覺到沈嶠上了鉤,便按照事先與沈戮商議好的說法答道:“回稟九皇子,奴才此前在三公主府做差事。”

沒想到沈嶠並未表現出任何異常,反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甚至於是,他動容、懷念地盯著自己手中的茶盞,感慨道:“難怪你端來的這參湯的味道裏參著一股隻有她宮裏才會有的百合香氣,隻有她那裏的人喜歡燃百合做香,不枉你在她那頭做過差,倒是把這種細膩心思學會了。”話到此處,他再次歎道:“可惜了……可惜了啊。”

陳最品味著他這話,私以為他是在做戲,可又覺得他沒必要在她一個侍從的麵前虛情假意。

而見沈嶠已經喝光了參湯,陳最便探手去接,沈嶠遞來的時候,二人指尖摩挲著相觸,陳最並沒躲,反而適時地停頓下來,仿佛在等待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若曉靈所說的是真,那沈嶠自然會有所行動。

尤其,眼下又是他們獨處。

陳最望向沈嶠的眼神藏有暗示之意,但沈嶠卻沒有回應他的視線,隻將茶盞放到木盤上,反而問道:“你是何時從我三姐宮裏被調去別處的?”

陳最一怔,略顯尷尬地訕笑道:“回稟九皇子,奴才是春初時被調走的。”

沈嶠又問:“你在我三姐那裏做了多久的差呢?”

“滿打滿算,三年整了。”

“三年……”沈嶠囁嚅一聲這字眼兒,忽然揚起手中折扇,示意陳最坐到麵前的木椅上。

陳最緩緩落座,聽見沈嶠頗為悵然地說道:“你在她那裏三年時間,也算對她有幾分了解了。這如今的光景,想要尋個與她熟識的人聊聊過往都是奢望,原本我與駙馬私交頗多,也常去她宮裏做客,你知道吧,駙馬是個很好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