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倚籠

第171章 阿晏

陳最附和著點頭,心裏卻暗暗疑道:這人是怎麽回事?他與晏景之間不是有違人倫麽?怎會拉著個侍從聊起了和駙馬的往事?

正這樣想著,門外傳來了通報聲,一名小廝恭順地說道:“九皇子,十一皇子與十三皇子前來探望了。”

沈嶠這才如夢初醒般地詢問道:“現下幾時了?”

門外的人道:“回皇子,就快要戌時了。”

沈嶠神色哀傷似的,傳令下去:“讓他們來我這裏吧,晚膳也備上。”

小廝得令,離去前又交代道:“二位皇子帶來了器樂班,他們知曉咱們殿下最喜歡聽曲子。”

沈嶠的臉上增添了一抹喜悅,道了聲:“傳他們吧。”

不出片刻,兩個皇子就攜帶著器樂班子進了沈嶠的屋子,房門敞開的瞬間,夕陽傾瀉在了滿堂地上,一個個地捧著琵琶、古琴、瑟……井然有序地跪見沈嶠:“參見九皇子。”

“不必多禮了,起來吧。”沈嶠道。

器樂班便依例坐好在各自的位置上,開始彈奏起曼妙曲音。

陳最站在一旁,對眼前光景感到十分迷惑。就仿佛曉靈口中的沈嶠是另外的人,真正的沈嶠就隻是個癡迷樂曲、不擅權謀的無欲無求之人,別說男色了,就算是天仙站在他麵前,他都全然了無興趣的樣子。

還是說,他識破了陳最的計謀?

正懷疑時,他聽見身後有人說:“九哥真不愧是得太子重視的,不僅府院漂亮,連宮裏的奴才都個個英俊,是要故意羨煞旁人的吧?”

陳最回頭一看,說這話的是十一皇子。他今日穿著靛青色衣衫的男子,俊的臉龐被黑發襯出縹緲的出塵氣息。又聽得沈嶠喚了聲“別打趣我了”,陳最才趕忙躬身行禮:“奴才見過十一皇子。”

“之前沒見過你呢。”十一皇子打量起陳最,“之前在哪裏做事呀?是嬪妃宮裏,還是皇子宮中呢?”

沈嶠卻輕飄飄地來了句:“他以前是三姐的侍從。”

這下子可令氣氛變得詭異起來,十一皇子像是吃了釘子般地變了臉色,十三皇子也微微蹙眉,立刻轉了話鋒:“都這個時辰了,快用膳吧,我早就想念九哥府上的酒釀雞了。”

十一皇子也尷尬地笑笑,撩開衣擺坐到桌旁,還打算多叫幾個人來伺候,沈嶠卻婉拒說:“有他一個還不夠給七哥添酒的麽?”

十一皇子嗔了一聲,“看你說的,我不是他她伺候不來咱們兄弟三人嘛。再說,你府上那麽多如花似玉的美眷,非要一個男侍從來伺候做甚?”

十三皇子丟給他一個白眼:“十一兄,這話要是被十一皇嫂聽見了,又要鬧出是非來。”

沈嶠也是看不慣他十一弟這副輕佻行徑,坐到桌旁悶聲地喝著酒,喊來陳最站在自己身邊,不必去理會旁人。

陳最恭順地為這三位皇子斟酒,期間,十一皇子喊來了自己帶在身邊的舞姬,借著佳曲和月色獻上一舞。

那舞姬容貌俏麗,舞姿靈動,沈嶠見她身姿綺麗,容光照人,手中折扇也隨之輕拍掌心,打起了節奏。

十一皇子悄悄打量沈嶠此時的表情,會心一笑,低聲道:“九哥,你早就到了娶妻納妾的年紀,不嫌棄的話,皇兄今晚就把她留在你這裏,畢竟她眉眼間長得有幾分像——”話到此處,十一皇子曖昧一笑,沈嶠卻微微變了臉色。

他再去看那輕舞的女子,黛眉紅唇,臉若皎月,眉間一抹朱砂似烈焰赤火,猛地令沈嶠想起了那晚的火海。

他心下一驚,忽地站起身來,桌上酒杯碰灑,舞姬被嚇了一跳,腳下踩空,整個人跌落在地。

周圍所有人不明所以,連器樂聲也一並停了下來。

十一皇子責難似的站起身,斥道:“你這廢物,在皇子麵前這般失態,活膩味了罷?”

舞姬趕忙跪下,戰戰兢兢地請罪:“十一皇子息怒,都是奴婢不小心,還請寬恕奴婢。”

十一皇子還要再數落幾句,沈嶠卻攔住他,不疾不徐道:“罷了,又不是什麽不得了的事,你不要嚇到了她。”

“我是不想壞了大家的雅興。”十一皇子道。

沈嶠卻一言不發,且臉色蒼白,忽然就對兩位皇弟說道:“我突發頭疾,想回去裏頭睡下了,不能陪你們,自便。”說罷,就轉身朝屏風後麵的偏房疾步而去。

餘下兩位皇子見狀,自是一頭霧水。

而見沈嶠離開後,陳最也趕忙向餘下二人躬了身子,接著就順勢去追沈嶠了。

看著一主一仆都走了,十一皇子覺得悻悻,看向十三弟問了句:“怎麽辦?”

“走吧。”十三皇子可不是那麽沒眼力見的人,揮手遣散了舞姬和樂器班,拉著十一皇子出去時,悄聲道:“九哥心情不好,也不是你我能夠開導得了的,他現下覺得煩,咱們也不要再去擾他。”

十一皇子感到惋惜地連連搖頭:“除非是找了晏大人來,否則,誰能讓咱們九哥開懷呢?”

“你且說什麽風涼話?莫要惹出閑言碎語。”

十一皇子訕笑:“我——我這是說著逗趣呢,即便是我,倫理綱常這種事,我還是懂的。”

十三皇子冷嘲熱諷地剜他一眼,笑上一笑,抬頭望望月色,才發現時辰已是不早了。

而這時的偏房裏,沈嶠已酒意醺然,他坐在床榻邊,一手輕撫額際,一手展開折扇緩緩煽動,聽見有窸窸窣窣的響動聲,渾渾噩噩地去看,發現是陳最,略顯失望地囁嚅了句:“是你啊……”

陳最不動聲色地為沈嶠斟上一杯茶,搖晃著杯盞,是為了讓**流動更快,從而加速溫度轉變。

且待到茶溫差不多的時候,他又點上了一爐香,是他自行帶來的,香味很快就飄散在房間裏,迷蒙之中,他輕聲問沈嶠:“皇子是把奴才認成旁人了麽?”

沈嶠慢慢地抬起眼,透過繚繞的香霧,他看到陳最的身影模模糊糊,再加上酒意上頭,他手中折扇掉落,眼神驚訝地道了聲:“阿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