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母子相見
容妤放心了些,淺淺笑過。
這段時間來,他雖然不會碰她,但也要夜夜摟著她入眠,不像是擔心她有何閃失,畢竟肚子到了這個月份,已是無礙。反倒是他若不與她同枕,他便根本睡不著。
“大概是在村子裏落下的毛病。”沈戮這會兒摟著她的肩膀,手指輕撫著她肩頭,沉聲道:“如今睡著軟塌塌的床被,總是不踏實……”
容妤一直盯著他,他感受到她的視線,看向她:“怎麽?”
你是想念天清門了嗎?她動著嘴唇,手上也比了幾個手勢。
天清門。
這三個字令他微微變了臉色。
自打登基以來,他不是沒有派人去過道觀,畢竟沈嶠已被他軟禁,再無人盯著天清門,可民間組織的暴亂卻難以鎮壓得徹底,天清門作為“策反”的主力,至今也仍未打消血洗朝廷的心思,而師父與師兄弟們也在得知新帝繼位後回了觀中,見他派人來請,這才明白了他的真實身份。
可師父卻不願見他。
並捎回一把斷劍,暗示二人之間的師徒關係猶如此劍。
從那之後,他表現得有些鬱鬱寡歡,容妤看得出來,他心裏還是惦念著過去的時光。
他不願意承認的是,在天清門的日子才是真的令他感到愜意、自由,可宋珩出現在他麵前的那一刻,他才不得不重回宿命的桎梏。
而容妤也漸漸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恨著過去的沈戮,還是愛著如今的封無了。
打從他“忘記”記憶的那一刻開始,她的確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年少時的愛意。以至於情難自抑,才與他又有了腹中這骨肉。
哪怕是回了宮裏,她也認為他是受到了宋珩的裹脅,畢竟他早已不記得“沈戮”這個名字,被推上皇位也都是身不由己。
朝臣們不會放過他,百姓與蒼生亦需要他。
比起做個道長,他更適合做這統治天下的君主。
但至少在她的麵前,他不再暴虐、強硬,他的溫聲細語、他的柔情蜜意,都令容妤開始放下了戒心。
她一再延緩了逃走的計劃,明明有那麽多次機會。
在出宮遊街的時候,在與同行舊橋的時候,又或者,是他帶著她前去宮外遊玩的時候。
當時的容妤心裏在想,這是個好時機,比起逃脫,她可以將他永遠的抹殺。脫離他的束縛,不一直都是她夢寐以求的麽?
誰知他忽然握住她的手,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憐惜地問:“夜深了,你冷不冷?”
容妤搖了搖頭,那想法也就放下了片刻。心想著再等等吧,等他對她無情的時候,再殺他。
可那之後,又是一次次的妥協、變化……他會帶她去花船,在人聲鼎沸的河邊觀賞河燈,也會親自為她放上一盞。
在宮人眼中,她與他恩愛般配,紛揚落下的桃花中,他為她拂去鬢邊嫩紅,手裏持著的那把香木扇上墜著淡綠色的流蘇穗,映著空中飄落下的幾朵桃花,將他冷漠容顏也顯出了一抹懷柔。
她似乎在清醒地淪陷。
明明有那麽多的機會,她是可以殺了他的。睡在他枕邊的時候、同他單獨用膳的時候、遊玩山水的時候,甚至於是……他抱著她翻雲覆雨、私語情話的時候。
她有那樣多那樣多的機會,為什麽沒能下得去手?
“你在想什麽?”他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
容妤回過神來,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而立之齡,麵如冠玉,唯獨眼神狠戾得如炬般凜冽,像是刀子。卻又在望著她的時候,柔軟如春水。
她如何能抗拒得了這樣的注視?
便搖了搖頭,輕動嘴唇,回他道:沒什麽。
沈戮是見不得她這樣表情的,人雖然在他身邊,靈魂卻不知神遊去了何處,令他總怕抓不住她,隻能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一些,湊近她嘴唇,低聲詢問道:“寡人想要吻你,絕不做旁地,可準許麽?”
容妤垂下眼,沒有回應,也沒有拒絕。
那是默許的暗示。
他嘴唇立即貼上她的,舌尖撬開她牙齒,輕柔的、沉醉地吻著她。
她仰起頭,回應他的吻,二人逐漸吻得忘情,他的手掌不受控製地覆在她胸口,掌心一托,揉起大片雪白。
她嚶嚀一聲,躲開他的吻,伏在他胸前抱住他脖頸,搖著頭,示意他不可再繼續下去。
沈戮摟她在懷,喘息聲越發沉重,他閉眼平複內心的躁動,深嗅她鬢發間的香氣。
這一刻,他竟是心滿意足的,隻覺得沉溺於此,未免不是一件美事。
其餘的一切都可以去忽略,他隻要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就好。
甚至於是,他想做一切能夠讓她開心的事情,便輕聲與她道:“趁著你還沒生產之前,寡人會讓阿滿從宮外來看你。”
容妤神色一怔,她心中暗道:關於阿滿和沈容的事,他也都是從宋珩口中聽說的,還記得那日他滿麵驚愕,像是全然不相信自己已經有了兩個兒子。
宋珩那時說起這些時,眼神時不時地瞥向容妤一眼,大抵是在打量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失了憶。
“陛下,阿滿皇子與沈容皇子皆是曾經的東宮娘娘所出,而那位娘娘已墜崖身亡,陛下當日正是為了隨她殉情才會丟下皇位不顧,此後被天清門救下,這才與道觀有了淵源。”
沈戮聽罷,問了句:“他們兩個長得與他們的娘親相像麽?”
宋珩合拳道:“回稟陛下,屬下覺得,兩位皇子倒是與容貴妃的麵容有幾分相似的。”說罷,他望向容妤,意味不明地笑了。
沈戮反而嗤笑道:“貴妃又不是他們的母親,如何會像?”接著,他竟看向容妤,巧笑著反問道:“愛妃,你說是不是?”
容妤淺淺勾唇,神色自若,隻道:既是陛下骨肉,臣妾必定會視他們如己出。
沈戮笑意更深了一些,點頭道:“也好,反正他們的母親死了,孩兒不可沒有母親,就讓他們認你做娘,時常來舒卷宮裏陪你。”
容妤心裏雖高興可以時常見到阿滿和沈容,但也擔心他們會發覺自己的“謊言”。
所以,即便是想念,容妤也始終沒有召見兩個孩子。
直到沈戮這次提起,她意識到是不能再推脫的了。
所幸沈容一直在宮裏,紫苑和綠禾將他伺候得極好,隻是,他與阿滿兄弟二人從未相見過,這日難得,紫苑領著阿滿,綠禾帶著沈容,都來到了舒卷宮裏。
沒人敢認容妤,哪怕紫苑、綠禾都能察覺到容貴妃就是容妤,可她們怕掉腦袋,不敢胡亂多嘴。
阿滿終究比沈容年長五歲,他已是個大孩子,眉眼間滲透出一股子凜冽的戾氣,是隨了沈戮的。
他們來到宮裏時,容妤早已等在了庭院裏,一個個地接連拜見了貴妃娘娘,沈容還小,抬起頭看見容妤的那一刻,就驚怔得說不出話來。
綠禾眼尖手快,趕忙將沈容抱起來,恭恭敬敬地和容妤賠不是:“娘娘莫要怪罪,小皇子年幼,不知禮數,是見娘娘美貌才盯著不放,還請娘娘寬宏。”
如今伺候在容妤身邊的青墨是個極其伶俐的,她此前是三公主與晏景府上的領頭宮女,沈戮稱帝後將她要來了舒卷宮,她一眼就瞧出兩個皇子對容妤的眼神裏帶有情感,尤其是大一點的那個,他已經到了懂事理的年紀,是可以護著母親的。
便稱後廚裏備了水果糕點,要紫苑和綠禾帶著沈容一起隨自己去拿。
遣走了這些人後,容妤麵前隻剩下阿滿一個。
但阿滿知曉宮裏四處皆耳目,他不敢冒昧,隻是跪在容妤麵前,低垂著頭,輕聲說了句:“孩兒一切安好,亦知娘娘定有苦衷。”
容妤聞言,強忍淚水,探手將他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