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我西行

第96章 自白-且共從容

曲成一行人到達後,我便再未見過文久一。當晚因為她高燒未退,也沒有參加飯局。

驗資過後,曲成和廠家簽了合同,這個項目正式啟動。

一切敲定,我一個人坐了第二天的航班返程。獨自飛行的幾個小時,我始終想的都是一個瞬間。

簽合同那天我起的很早,徒步走到酒店附近的海灘。從抵達這座城市開始,我始終想著完成我們曾經看海的心願,既然她不能出席,那就由我獨自完成吧。

天剛蒙蒙亮,稍有陰鬱,海天一色,待日高懸,沙灘寂靜空無一人,她若是在該有多好。

我沿著海岸走到遠處,撿了根小樹枝,在沙灘上寫下很醜的一個“文”字,想了想我又在旁邊寫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也抵不過辜負”“有意義的從不是結果,而是我們度過了無可代替的時間。”

這兩句話,是這一天相處後帶給我的最大感觸。如果注定沒有結果,那就把回憶好好珍藏吧。

清晨的海邊有點涼,我吹了好久的海風,見時間不多了,才不舍的離開。就讓這兩行字隨著潮汐在岸邊搖曳吧,不知道能不能流進她心裏。

我們都喜靜,難得有這麽安逸無人的海灘,我知道不出意外我再也不會來這,但我們都不屬於這裏,注定會離開。

驗資簽約都很順利,身處什麽環境做什麽事,忙著工作的時候,愛恨情仇自然也會放一放。

當我多少沉浸在有錢要賺的喜悅中時,文久一失蹤了。

我內心有多瘋狂,表麵就有多平靜,因為她的正牌男友曲成就坐在我身旁。

找了幾個地方未果,所有人都慌了神。曲成在監控裏看到文久一穿了百褶裙,立刻想到她可能去了海邊。

我去的那片海是距離酒店最近的開放海灘,曲成聽了我的建議打算去那找找看。

下車時曲成隻單獨帶了我,他跟我講文久一情緒經常不穩定,他不確定文久一如果真的在這會做什麽,如果她一旦有什麽怪異偏激的行為,他不想讓自己的員工看見,他不想他們私下討論這件事。

聽他說這些,我很詫異,文久一情緒不穩定是真的,跟我在一塊時她經常發瘋。但她的不穩定從來隻是對我輸出,從不會傷害自己。

她極其厭惡輕生自殘的人,她以前總說“我這種人都苟延殘喘的積極著,那些比我幸福一百倍的人有什麽資格動不動就不活了。”所以我不明白曲成為什麽這麽說。

但當我看到文久一趟在沙灘上那一刻時,我承認她變了。我早該察覺到,她的靈動朝氣熱情都不複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故作的端莊,和眼神裏數不清的疲憊。

我和曲成剛穿過海邊小路走到沙灘,就看見遠處躺著一個女人。雖然很遠,但一眼就認得出那是文久一。

曲成是真的愛文久一,他應該早料到這一幕,才怕被別人看見。他比我更了解她的真實,時刻守護著她的脆弱,顧忌著她的形象。

文久一躺著的地方,應該就是我寫字的地方,也許緣分就是這樣,把我所愛的人莫名帶到我曾去過的地方,然後在她曾經的傷口上補一刀。

看著她躺在那,我多想衝過去抱起她,跟她道歉求她原諒,原諒我當時的無奈與無能,原諒我因為看不到希望而選擇沉默,原諒我因為過得不好而無恥妥協。

我錯了,我是那麽愛她,時間,身份,生死都不能阻擋,時間越久,愛意越濃……我百感交集,千頭萬緒,才下眉頭卻上心頭,話到嘴邊卻隻能無奈道一句“成哥,那我先走了。”可笑至極。

我站在遠處眺望,確保她是安全的。她被曲成喚醒的瞬間,起身看到了我,我看不清她的眼神,但能感覺出她看我的幽怨。

那幽怨中帶著莫名的情緒,有期待,有不甘,有無可奈何,有剪不斷理還亂…可以確定她是愛我的,隻是恨更多一些。

看到曲成抱住她,我轉身離開。這一路行程,我腦海裏都是文久一趟在沙灘上的樣子,揮之不去,縈繞於心。

我很清楚,這次出行就全當給從前的遺憾畫上個句號吧。曲成將她視如珍寶,我不能去破壞。我已經將她推入一次深淵,不能再害她第二次。

返程之後,我收起心思,又回到之前毫無波瀾的生活中。

誰也不會想到,命運的齒輪在曲成給我發放第一季度獎金後開始轉動。

按照合同約定,應成進貨價的5個點加上一個月8000的工資大概是11萬左右,這11萬足夠我應急了。

徐寶漁的房子已經兩個月沒有還款了,馬上麵臨法拍,如果這筆錢如期到賬,我就全部還到房款裏。不是幫她,而是還給她借給了我的那部分。

但不知道為什麽曲成給我打了70萬!70萬啊!真的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了,還是像我這種爛在泥裏苦苦掙紮的命運。

拿到這筆錢,我第一件事是確認金額,當曲成說沒有錯,全部是給我的之後,我竟一時手足無措。

從小到大我最多的一筆錢就是在我家生意不錯時,存下的15萬,後來全部投在了股票裏。從那之後我一直在赤字,如今麵臨這筆巨款,我不知該先還哪邊。

我捋順一下自己和父母欠款,大概是30萬左右,一次性全部還上了。

這麽多年,我第一次覺得天空是亮的,氣是可以喘上來的。

虧欠徐寶漁的也不是一個數字的問題,我先還了20萬房款,幫她保住房子,剩下的以後再說。

徐寶漁知道我有錢一定會大鬧一場,但我已經不在乎了。上岸第一劍先斬枕邊人,我本就不是好人,還裝什麽偽善。

結束了這些操作,我沉下心,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小心翼翼的點開銀行卡的轉賬記錄。我輸入5萬,思前想後又改成10萬,附言:欠款和兩年利息,輸入密碼,轉賬成功。

苦等了幾個小時,期盼文久一會跟我說些什麽。卻等來她給我轉回6萬,直接把我賬號拉黑的結果。

她什麽都沒說,她不想再跟我有瓜葛。

當天晚上徐寶漁不出意料跟我大吵一架,她打電話質問我是不是跟文久一一起出差,說我狗改不了吃屎,是又怎樣呢,我本就是一條瘋狗。

看著賬戶裏的16萬餘額,有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我要買個房子!我不要在受製於人!

那一刻我想到了我的兒子端端,苦了他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他的爸爸太可恨,連個完整的家都不願給他。

這兩年的相處我對小家夥肯定感情很深,但這份感情絕不足矣深到讓我賠上餘生。

打從記事起我爸就為了躲事跑路了,直到我上初中才回來。那時候我和我媽沒有房子,住在我姥姥家的小合廚裏。即便姥姥姥爺待我再好,也驅逐不了我心中寄人籬下的感覺。

初三時我爸突然回來了,這麽多年了,他沒有任何消息,我們都以為他要麽死在了外麵,要麽在外麵有了家。

我爸回來後,我媽才買了房子搬出去,好日子沒過幾年,家裏又破產了。

我這三十多年連寄生蟲都不如,我是卑微的螻蟻,從來沒有能力主宰自己的人生。

為了生活,我虛與委蛇娶了不愛之人為妻;為了生活,我不惜放棄自尊去迎合心思不純的表哥;為了生活,我弄丟了自己最愛的女人。

此時此刻,我有了選擇,我不要再這樣過。我也不想我的兒子在一個沒有愛的家庭裏長大,與其讓他的童年充滿爭吵與恐懼,不如我們各自過活。

但我終是不忍離他太遠,我相信徐寶漁不會死心,依然會用端端拿捏我,讓我回家看孩子,那我就選一個離她近的房子,她知道我買了房,也就死心了。

徐寶漁家對麵的小區是新建沒幾年的公寓樓,距離近價格低,於我而言再合適不過。

跟徐寶漁吵完,下班我直奔房屋中介約了看房,卻不想看到了文久一,她竟然一直住在我對麵!

她家的朝向正對著徐寶漁家的地庫入口,如果她願意,甚至能看到我的車幾時入庫。

她不曾放下那段過去,她一直在折磨自己。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在她和曲成的周年紀念上遇到她後,每每看到她,我的眼圈都不自覺的泛紅。

不止是因為激動,更是一種心疼,是一種感同身受,是看透她偽裝背後的淒涼,她什麽都有了,我依然能清晰的感覺到她的痛。

我不知這痛苦的源頭是否在我,但我自信如果她不快樂,這世界上能治愈她的人隻有我一個。

那一刻,我不要再隱忍,我要把她追回來,不惜一切代價!

我不在乎聲名狼藉!忘恩負義怎樣,惡貫滿盈又怎樣,我又不需要什麽頭銜,這一次我絕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