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強求回報也就失去了付出的意義。
突如其來的揭短,讓旁人大感震撼。
聶峰和小蔥還算鎮定,王娜梨和路帆麵麵相覷,都是頭一回聽聞此事。
王娜梨愣道:“還有這種事?”
小蔥:“……不說我都要忘了。”
楚獨秀被嗆住,她輕咳兩聲,慌張製止道:“沒有……”
給謝老板留點麵子吧!
桌上有一半公司的人,以後讓喵總如何立威?
聶峰和陳靜將謝慎辭當朋友,自然能夠隨意地打趣,路帆等人還要回公司共事,謝慎辭多抹不開麵子。
誰料當事人遠比她從容。
謝慎辭聽楚獨秀否認,忍不住用餘光瞥她,又見對方頻頻咳嗽。他隨手扯一張紙巾遞她,接著坦然地點頭承認:“嗯。”
沉著的語氣,平靜的臉色,坦**的態度,硬生生將眾人鎮住了,仿佛此事再正常不過。
他生來有種冷感氣質,極不適合講單口喜劇,卻在此刻發揮作用。沒準是外表太有欺騙性,他眼神一本正經,宛若商務談判,倒有點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味道。
一時間,其他人都沒有發笑,反而湧生出好奇,不解地追問起來。
王娜梨麵露迷茫:“但為什麽呢?”
謝慎辭:“就是為了要電話。”
“?”
小蔥解釋:“那天是這樣的,我在台上講開放麥,然後選了一位觀眾互動……”
聶峰:“誰知道選的就是後來碾壓他的新人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來,說楚獨秀如何被點上台,又怎樣在首演後偷偷溜走,眾人遍尋不到她的蹤跡,最後靠謝慎辭撿到簡曆。
謝慎辭拜托陳靜,給楚獨秀打電話,但眾人正式碰麵時,楚獨秀卻回絕此事,後來才慢慢接觸脫口秀,一路進入培訓營及節目。
王娜梨聽得津津有味,讚道:“簡直可以寫成段子了。”
路帆若有所思,笑道:“這樣就連起來,謝總撿到你簡曆,你現在入職公司,可以說是首尾呼應,簡曆沒送錯人。”
聶峰:“仔細說起來,跟伯樂差不多。”
楚獨秀不好意思地應聲:“嗯……”
小蔥高聲抗議:“伯樂不該是我嗎?我才是叫她的人!”
王娜梨笑罵:“去你的吧,真不要臉——”
眾人樂成一團,共同舉杯暢談,觥籌交錯,言笑晏晏。
歡愉在屋內彌漫,楚獨秀被當眾提及往事,不知為何卻湧生赧意,明明說的是事實無誤,但由於牽扯某人名字,就好像官宣什麽秘密,連帶隻會做個結巴,失去平時伶牙俐齒。
眾人勸她寫成段子,卻不知別說表演,她連閑聊都從不提。
除了小蔥等人外,她極少主動跟別人說起此事,鮮少解釋跟謝慎辭的淵源,最初是資曆尚淺,像跟領導攀關係,後來是藏有私心,心虛地不敢提。
放下的事才敢寫進段子,心底早就釋然,放不下的事隻敢珍藏,久久無法忘懷。
現在,王娜梨等人流露“原來如此,那你們熟”的表情,更讓她渾身蒸騰起熱氣,想要解釋什麽,卻又無法反駁。
桌邊,楚獨秀在說笑中低頭,她用餘光偷瞄身邊人,想要瞧瞧他的神色。
誰料撞上黑玉般的眼眸,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宛若沾染雨露潤澤。
謝慎辭也在偷瞧她,直接跟她視線相觸。
他見她看過來,被人抓個正著,喉結上下微動。
楚獨秀當即一怔,接著率先側開眼,不好繼續盯他,隻覺耳畔笑聲都逐漸悠遠,隻留下胸腔內心髒跳個不停,像一麵緊張又躁動的鼓。
旁人談笑風生,唯有二人緘默,隻因一份相仿的心意,秘而不宣。
飯後,眾人在酒吧用餐結束,又聚在一起聊天唱KTV,直到深夜才在歡鬧中散場。大家簡單地收拾完餐具,朝陳靜道別完,跟隨聶峰出門,準備返回酒店。
楚獨秀雙手提溜起箱子,懷裏還塞著巨型毛絨兔,緊跟在聶峰的身後。
聶峰帶她走到車前,猛地打開後備箱,嘖道:“稍等我看看啊,怎麽調整一下……”
後備箱裏是滿滿當當的雜物,好幾箱沒拆封的礦泉水,還有些亂七八糟的紙箱,應該都是台瘋過境的貨物。
正值此時,謝慎辭走過來,詢問道:“你們要放什麽?不然放我車裏,我也要去酒店。”
“就是她的行李,我看也不算多。”聶峰打量一番抱箱子的楚獨秀,提議道,“不然你坐他那輛車?”
楚獨秀麵露遲疑:“……也行。”
眾人來酒吧時,聶峰開車,小蔥坐副駕,楚獨秀、王娜梨和路帆坐後排。謝慎辭是獨自開車過來,他停在街邊停車位,沒有將車開到裏麵,需要稍微走兩三步。
聶峰坐在車內,說道:“你車停哪兒了?”
謝慎辭:“路口老位置。”
聶峰:“行,那我們先出發了,你倆待會兒跟上。”
王娜梨、小蔥等人朝他們揮手作別,直接乘車離開台瘋過境,隻留楚獨秀和謝慎辭在原地。
夜色深深,路燈昏黃。台瘋過境的霓虹燈牌今日沒亮起,但屋內光線透過玻璃窗暈染出來,看上去靜謐又溫馨。
燕城夜晚早就不冷,褪去白日暑熱,唯留爽朗之氣。
兩人告別歡鬧的同伴,站在酒吧門口的薔薇叢前,也莫名其妙地放鬆起來,聆聽星空下的蟲鳴。
“為什麽飯桌上跟我裝不熟?”
謝慎辭告別眾人,突然就看向她,他雙臂環胸,興師問罪道:“還否認簡曆的事?”
楚獨秀睜大眼,直呼冤枉道:“我哪有否認。”
“你說沒有。”他不滿地指責,“你都忘了。”
她幹巴巴地辯解:“不是,好歹算公司聚餐,總得要稍微避嫌……”
“避嫌?”謝慎辭垂下眼瞼,他眸光微閃,試探道,“我們的關係有什麽見不得人麽?”
“……”
此話一出,兩人同時沉默,皆是嘴唇緊抿,堪稱麵紅耳赤。
“這叫什麽話!”楚獨秀羞憤道,“你好歹是公司老板……”
他凝視著她,低聲道:“就是公司老板麽?”
楚獨秀啞然。
謝慎辭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往常看見她就湧生歡欣,現在卻沉甸甸的,胸口像有股悶氣。尤其聽她桌上否認,想要辯駁兩人關係,愈加感到一絲失落。
鮮橘酸甜滋味過後,隻留下橘子皮的澀,在陽光下曬得幹癟。
不是不懂她的意思,理解她沒法像對待王娜梨、路帆等人一樣,跟他無拘無束地交流溝通。
但還是有點難過。
楚獨秀怔神,忙道:“當然不隻是……老板……”
她下意識地出聲,後半句卻咽回去,沒有膽量說出口。
路燈下,謝慎辭微抿唇角,兩隻手自然下垂,手指卻顫動一下。光線從高處打來,他的五官在光影中晦暗不明,一半披著星月的輝,一半披著夜空的影,忽然生出幾分落寞。
雙方都在此刻領悟彼此未盡之語。
偏偏她有點怕了。
解釋的話就堵在嗓子眼,她卻恐慌地不敢說出來,生怕戳破什麽,暴露潛藏心思,將現有的一切摔得支離破碎。
當然不隻是老板,他是極重要的人,難以用語言描繪。
“謝慎辭”三個字不僅代表怦然心動,更是純真的友誼、信任的親昵、理想的支持、戰友的默契,是伯樂,是朋友,是知己,是除家人外最相信的人,是在她毫無建樹時就相信她能行的支柱。
最初,她隻將他的讚美視為謊言,但一切美夢陸續成真,在她不信自己前,他就堅信她可以。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隻是老板?
這樣的人光用“喜歡”來描述都淺薄,早就被賦予多樣情愫,具備與眾不同的意義。
以至於她總害怕,打破雙方的平衡,未來會怎麽樣。
AI的理性讓她對愛情嗤之以鼻,偏偏自己遇上就數據混亂、潰不成軍,她會擔憂虛無縹緲的概念損毀一切,沒有親屬間的血脈相連,一旦他們在某天不幸決裂,不要說過去的心有靈犀、親密無間,沒準連朋友都做不成了,聯結化為烏有。
再樂觀的人,竟也會自亂陣腳,為了潛在的失去,變得悲觀起來。
她很難想象沒他的將來。
“怎麽了?”謝慎辭見她眼圈泛紅,他瞬間慌亂,上前詢問道,“為什麽這樣?”
楚獨秀都不懂自己的傷春悲秋,卻控製不住此刻情緒,將腦袋埋進毛絨玩偶,以此來藏匿神色,不願意被他窺破。
“是我嚇到你了麽?”
謝慎辭見她無聲躲閃,當即伸手接過塑料箱,想要觀察她此刻狀態,不料她卻抱緊巨型兔偶,將頭更深地埋進毛絨玩具裏。
謝慎辭當即自責,反思自己的言行,或許他方才冷臉了,或許他心情太沉鬱,致使她察覺到什麽,才會被他感染、影響,連帶著低氣壓起來。
她向來是擅長共情的人。他知道的。
謝慎辭趕忙安撫:“不要不開心,我沒責怪你。”
楚獨秀深感丟臉,不敢抬頭看他,甕聲甕氣道:“真的麽?”
她都在內心痛斥自己的怯懦,畏懼關係破裂,所以抗拒改變,隻敢原地打轉。
他鄭重地承諾:“嗯,永遠都不會怪你。”
強求回報也就失去了付出的意義。
謝慎辭的性格向來如此,不管是對理想,或者別的什麽,不會強行討要切實回饋。這類似善樂文化能賺錢最好,但最後失敗也不會灰心喪氣,曾經預想過的結果,起碼他試著奮鬥過。
對她也是如此,她有感觸最好,沒有也沒關係。
沒人規定每份感情都必須得到回應。
起碼他跟她相遇和相知也是快樂的。
楚獨秀聽他語氣認真,心情逐漸平和,緩緩地抬起頭。毛茸茸的兔耳後,她的眼眸被露水洗過,在燈下盈盈發亮,隔著毛絨玩具偷偷望他,如同夜幕裏閃爍的星子。
謝慎辭見狀,忍不住笑了。
他覺得兔子玩偶跟她有點像,尤其是紅寶石般的眼睛,奪目多彩。
楚獨秀發現他的低沉消散,情緒也輕快起來,抱著玩偶跟他走。
兩人都沒提剛才的話題,順著馬路走向停車位置。
楚獨秀見他幫自己提箱子,問道:“重麽?”
“不重。”謝慎辭抬高箱子,他低頭看了看,“這些是什麽?”
楚獨秀:“宿舍的書,還有些雜物,這回都背到海城。”
他微抬下巴,示意兔玩偶:“這個呢?有什麽特殊意義嗎?”
巨型兔子玩偶放在宿舍,多少有點占地方,像是特別的禮物。
“沒有,學院活動抽的獎品,平時也就擱床頭,本來想送人或賣掉。”楚獨秀舉起玩偶看了看,“但室友說它長得像我,非讓我留下來,我總覺得她們在瞎扯。”
她都不打算帶走了,室友又趁她不在,將其放在塑料箱上。
謝慎辭頷首:“確實挺像。”
楚獨秀:“?”
沒過多久,楚獨秀和謝慎辭來到車前,她望著陌生的車輛,詫異道:“這不是公司的車麽?”
盡管她並不懂車,但能看得懂外形,眼前的深色車輛線條流暢,並非公司裏的商務用車,跟謝慎辭平時開得不一樣。
“對。”謝慎辭應道,“這是家裏的,我在燕城都不開公司車。”
善樂文化總部在海城,還沒建立燕城分公司,自然也不會長期備車。
兩人將行李放進後備箱,陸續開門上車,準備返回酒店。楚獨秀將兔子放在後排,她坐在副駕駛,好奇地打量起來,發現布置跟公司車不同,具備謝慎辭的個人特色。
車內有一點熟悉的香氛,像他衣物上的味道,清新又幹淨。
車載音樂的歌單也變化,自動播放起舒緩音樂,聽起來閑適愜意,顯然是他心頭好。
這裏擺脫工作的冷肅,如同他歇息的地方,確實是私家車了。
楚獨秀逐漸放鬆,安然地享受音樂,隻覺一路過得極快,窗外風景流淌,目的地就到達。
繁華燈景過後,酒店映入眼簾。
停車後,謝慎辭將塑料箱提出來,又見她著急忙慌來接,提醒道:“兔子忘拿了。”
楚獨秀接過箱子,她猶豫地回過頭,望著後排的兔子:“嗯……”
謝慎辭:“怎麽了?”
楚獨秀左右環顧一圈,尋找酒店邊的雜物堆:“在想怎麽處理它,好像也背不回去。”
這麽大的毛絨玩具,不管是托運,還是寄快遞,運輸起來都麻煩,果然不該帶回來。
謝慎辭沉吟數秒,他取過車內兔子,將它移到副駕駛,伸手扯過安全帶:“那就留這兒吧。”
楚獨秀見他給兔子係安全帶,懵道:“留這兒幹嘛?”
漆黑冷銳的車內毫無配飾,跟他平時的穿衣風格相仿,簡約得體,不失大方。
兔子玩偶卻活潑可愛,跟周圍氣氛格格不入,簡直是不倫不類,任誰看都有數,不是他的東西,是異性留下來的!
她當即感到荒謬,突然就扭捏起來,像在他私人空間蓋個戳,另類地彰顯強烈存在感,實在太奇怪了,宛若宣示主權。
然而,車子主人卻沒意識到,反而態度理所當然。
“平時陪我……”謝慎辭停頓片刻,他瞥一眼兔子,又望向了她,和緩道,“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