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秀

第73章 我過去沒考慮過這件事,遇到她以後才開始思考。

楚獨秀篩選了一番,將照片發給謝慎辭。

謝慎辭:“就這兩張嗎?”

楚獨秀:“別的不好看。”

“都發我。”

楚獨秀聽他堅持,隻得選中剩餘照片,無奈地發送過去。

謝慎辭饒有興致地翻閱起來,嘴角不知不覺就彎起,再次露出合照表情。他抿唇,用指尖滑動屏幕,切換著手中的照片,指腹不經意蹭過照片上她的臉,手指略一停頓,忙不迭抬起來,像觸及枝丫上的薄雪,小心翼翼。

一組照片流動起來,就變成連貫的視頻,記錄他和她合照的所有神態。

楚獨秀見他眼神含笑:“不要傻樂。”

照片拍得不算多好,兩人都呆呆地站著,他卻滿意成這樣,簡直藏不住笑意,自然讓她想吐槽。

謝慎辭反複欣賞:“好看的。”

“……你審美有問題。”

直到尚曉梅等人重新歸來,謝慎辭才將手機收起來,沒再繼續瀏覽那組照片。

片刻後,善樂的人跟明星們告別,一起離開公司,乘車返回酒店。

楚獨秀和謝慎辭不是同一輛車,她走在他的身後,又見他掏出手機,手指隨意地滑動。

怎麽又在看照片?有那麽好看嗎?

楚獨秀一邊上車,一邊偷偷腹誹他,等她坐穩以後,發現尚曉梅在副駕跟人打電話,一時顧不上自己,索性也悄無聲息地拿手機,查看方才無聊時拍攝的照片。

她做賊心虛,故意扣著屏幕,湊近自己的臉龐,不讓旁人察覺異樣,忍不住看了好幾眼。

好像是挺好看的?

明明剛才覺得傻裏傻氣,現在細看卻又順眼起來,仿佛回到拍照的一瞬間,漾起熟悉又隱秘的歡欣。

半晌後,尚曉梅掛斷電話,感慨道:“商良也要來燕城,這回公司是空了。”

楚獨秀好奇地問:“商總來出差?”

尚曉梅:“對,但估計跟我們碰不上,他訂了淩晨的航班,忙完就立刻回去,不一定來看巡演。”

楚獨秀了然地點頭,商總負責經營財務,跟演員打交道就少,在公司出沒比較多。

燕城機場,漆黑的停車坪有塔台亮起,航站樓流光溢彩、燈火通明,宛若地麵的璀璨星群。

時值深夜,大廳內仍聚集不少乘客,他們腳步匆匆地穿梭。

商良落地後,他拉著行李箱,跟隨謝慎辭穿越人群,前往地下停車場。

“我沒想到夜裏打車隊伍那麽長。”商良無奈道,“……今天麻煩你了。”

商良臨時出差,沒來得及提前訂車,打車軟件卻排起長隊,被迫向同事及好友求助。好在謝慎辭沒休息,二話不說就趕過來。

“本來就離得很近,順路過來的事兒。”謝慎辭握著車鑰匙,帶路道,“是你每次出差非要訂車。”

“公司有出差流程,哪兒有老板接人。”商良責怪,“而且你在燕城不開公司車,搞得報銷都弄不清楚。”

謝慎辭:“那就別報了。”

“這可是你說的。”商良踏進停車場,他懷念一笑,“行吧,就當朋友幫忙,有點夢回本科了。”

大學時,兩人在國外相識,留學生總是紮堆,偶爾會互相幫忙。

如果商良和謝慎辭在國內相遇,他們不一定能成為朋友,但異國他鄉的環境不同,謝慎辭是難得的正常人,有別於部分奇怪的留學生,沉默寡言卻行動有力,給商良留下不錯的初印象,雙方才逐漸熟悉起來。

後來,商良複盤自己的選擇,都會感慨留學遇人不淑,其他老鄉都太古怪了,襯得謝慎辭清新脫俗,才讓他被對方外表迷惑,誤以為是個高冷精英,最後被騙上善樂的賊船。

商良是好久後才領悟,謝慎辭根本不高冷,本質是麵癱四次元,沒人能理解他跳脫的思維,一天到晚琢磨喜劇笑話,臨到危急時刻搶救績點,雲淡風輕都是裝的,腦袋裏麵天馬行空。

他經常做出離譜的事,就比如現在,在車子裏放些怪東西。

停車場內光線偏暗,商良走到漆黑的車前,冷不丁瞧見模糊人影,當即被嚇了一跳。他定睛一看,才發現副駕上擺著毛絨玩具,根本不是什麽人,差點就鬧出烏龍。

謝慎辭打開車門,車燈也瞬間亮起,毛絨玩偶顯露真容。

憨態可掬的兔子形象,漂亮奪目的紅眼睛,精致的配飾,可愛的造型,一掃黑燈時的嚇人,透著靈動活潑的氣質。

但商良不僅沒感到安慰,反而更湧生一絲恐懼。他僵在車外,都沒放行李,遲疑地發問:“冒昧地問一句,這是什麽東西?”

為什麽謝慎辭車上有這個?

簡直跟他本人截然相反。

謝慎辭坐進駕駛位,解釋道:“毛絨玩具。”

商良驚道:“我當然知道是玩具,你覺得放這兒合理?”

“係安全帶了,所以沒問題。”謝慎辭扯了扯兔玩偶的安全帶,他麵無表情,一本正經道,“它的大小不會阻礙視線,沒有違反交規的可能性。”

“……”

“難道我該誇你遵紀守法嗎?”商良徹底崩潰,“這不是重點,誰送給你的?你居然會收女生的東西!?”

商良感到莫大的震撼,此時腦袋瓜嗡嗡作響。如果是別人搞這一出,跟女朋友弄情侶物品,或者放些裝點的玩意兒,他都不會如此吃驚,甚至認為人之常情。

令他震驚的是,做此事的人是謝慎辭。

這家夥本科時就毫無情趣,也曾靠優越外貌吸引女生,但她們跟他搭訕、閑聊起來,他一般客套地回兩句,就會悄無聲息地溜走,獨自跑去看什麽專場演出,一副沒開竅的木頭模樣。

不是沒朋友勸過謝慎辭,對其木訥恨鐵不成鋼,讓他跟女生聊聊天,學會回應一些示好。他卻從來不當回事兒,反而有一套縝密說辭,說“沒有共同話題,所以聊不起來”。

商良曾經嘲笑他:“你那不是沒話題,你那是根本不聊。”

女生時常被他的冷幽默和反差噎住,誰有耐心配合他亂七八糟的思路。

當時,謝慎辭振振有詞:“有沒有共同話題,一打照麵就知道,不需要聊那麽多。”

完全是憑感覺走的四次元態度。

就這樣的人也懂男女之情了?

很難描繪商良的驚訝,宛若看到火星撞地球。

謝慎辭鎮定地答道:“你最欣賞的單口喜劇演員給的。”

“我什麽時候欣賞過……”商良麵露疑色,他忽然領悟什麽,欲言又止道,“你不會說楚獨秀吧?”

“嗯。”

商良心裏一咯噔,驚恐道:“你們該不會是……”在談吧?

謝慎辭無辜地反問:“可以嗎?”

“可以什麽可以!”商良倉皇抱頭,甚至沒管行李,“你瘋了嗎?你怎麽想的!?”

為什麽要摧殘公司的搖錢樹!?

謝慎辭臉色平靜:“就正常想。”

商良蹙眉,發惱道:“謝慎辭我看錯你了,以前沒看出你有這種毛病,通過自身權力欺壓對方,兔子還不吃窩邊草,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他得知辦公室戀情,第一反應就是抗拒。

謝慎辭:“……為什麽你們都覺得我欺壓她?”

謝慎辭搞不明白外人誤解,難道是她外表具備欺騙性,平常說話氣勢比較弱,就都把她當做軟柿子。

明明她在台上也有強大的一麵,但身邊人卻隻記得生活裏的她。

“難道不是嗎?她連簽約都要家人陪同,還沒在社會上混多久呢,心智都不一定成熟。”商良譏諷,“當然你也挺幼稚的,但至少算小學生,她屬於幼兒園吧!”

“幼兒園生是不能給公司賺錢的。”謝慎辭沉著道,“雇傭童工違法。”

“……”

“不行,絕對不行。”商良痛苦地捂臉,他腦袋一片混亂,哀道,“第三季節目需要她,不可以將公司搞垮,你不要給我添亂了,為什麽跟我說這種事?”

商良懷疑上輩子欠謝慎辭的,他根本不想知道公司秘聞,現在心理壓力就轉交過來,要為搖錢樹和惹禍精惴惴不安,生怕樹葉子掉落、樹根被毒害。

“就是知道你會這樣,所以提前打預防針。”謝慎辭眼眸漆黑,不緊不慢道,“我要真想給你添亂,都沒必要等到現在。”

他要是真不靠譜,早就跟她直說了。

商良聽其語氣鄭重,不由怔愣數秒,問道:“你是認真的?”

“當然。”謝慎辭語氣平穩,“我過去沒考慮過這件事,遇到她以後才開始思考。”

雖然他以前沒有料到,自己想擁有親密關係,但情愫萌芽後就在思量,有關她、有關她和他、有關她和他的身邊人,不想魯莽冒失地摧毀一切,知道她珍惜善樂的人際關係,所以更要小心斟酌,等她站穩腳跟再說。

她現在已經能獨當一麵,實力足夠抵擋外界質疑,不僅僅是“善樂的簽約演員”,而靠“楚獨秀”三個字就享有聲名,跟曾經的程俊華一樣,遠超其他脫口秀演員。

他才敢將潛藏心底的話說出口。

“不行,還是太冒險了,要是這種情況,鬧掰會很難看。”商良搖頭道,“你們要是離婚,股份都不一定能切割幹淨,更不用說,以她現有的影響力,真跟善樂決裂以後,對公司傷害有多大。”

這不亞於總決賽事件,又掀起新的驚濤駭浪。

謝慎辭眨眼道:“所以你也覺得我和她會結婚?”

“……”

商良不怒反笑:“大哥,我的重點是這個嗎?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商良憤憤地打開後備箱,將自己的行李放進去,坐進車裏才冷靜下來,恢複往日的一絲不苟。

車門輕聲撞上,商良坐在後排,問道:“你們已經在談了?”

謝慎辭啟動車輛,握著方向盤道:“還沒有正式表白。”

“哦,那沒事了,其實沒那麽大壓力。”商良原本身體緊繃,聞言瞬間放鬆下來,緩緩地靠著椅背,悠然道,“她也不一定會答應你,沒準就是你自己的錯覺。”

謝慎辭辯駁:“不可能,我們知道彼此想法……”

“那你們怎麽還沒在一起?”商良補刀道,“說不定她就把你當好朋友,不對,當好人。”

“……”

謝慎辭懷疑商良被逼瘋,現在就黑化來報複自己。他反問道:“你在用激將法麽?”

“我是客觀分析,距離產生美,你們現在聊得挺好,她跟你一深入接觸,沒準發現你又沒責任感又愛甩鍋,慢慢就退回朋友狀態了。”

商良聳肩:“主要對你不熟悉,談完發現你無聊,說不定就會分了,你也不要太自信。”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商良覺得,有必要給朋友打好預防針,畢竟對方沒有談過戀愛,鬼知道實踐是什麽水平,人家能不能忍他還不一定。

謝慎辭質疑:“我什麽時候沒責任感?”

商良一針見血地指出:“那你是不否認甩鍋了。”

“這是公司經營的戰略。”

“什麽戰略?我怎麽沒學過?”

謝慎辭淡然道:“無為而治,各司其職。”

隻要事情能辦好,何必彰顯存在感,他又不是官迷。

商良語噎:“……”

數秒後,他冷不丁道:“其實有些事也不難處理。”

“比如呢?”

“比如你們離婚時,你可以淨身出戶,那就對我們公司沒影響。”商良理性地建議,“反正我司無為而治、各司其職。”

謝慎辭:“?”

數日後,楚獨秀等人離開燕城,又輾轉各地,繼續著巡演,所到之處熱火朝天。

善樂文化靠培訓營吸納不少新鮮演員,借此機會,又在其他地方加訓了兩個班級,線下演出及培訓營的口碑都很不錯。

由於公司位置限製,善樂順勢扶持不少俱樂部,跟外地劇場建立起聯絡。國內的單口喜劇圈本就分散發展,在燕城、海城及南城都有各自圈層,現在善樂凝聚多方力量,靠第二季節目殺出重圍,才讓大眾關注起散落的碎片。

這些當地的俱樂部及公司不夠有名,但不代表一無是處,就像聶峰等人沒簽約善樂,返回燕城經營俱樂部一樣。有些演員上過節目,卻沒留在海城發展,回到老家搞單口喜劇。

他們不是善樂的員工,但也跟善樂保持聯係,偶爾會共同表演、交流經營,緩慢地在當地培植單口喜劇生態。

盡管小公司有概率成為大公司,未來跟善樂文化產生競爭,但謝慎辭等人目前顯露友好態度,隻因有一頭更難纏的瘋狗攔路,競爭對手可以是人,最好不要是咬人狗。

外地劇場門口,楚獨秀等人表演結束,打算回酒店休息一會兒,卻在路邊看到巨大廣告牌。

招牌上赫然是《最強逗樂王》的炫彩文字,乍一看動感十足、**四溢,豪華的明星嘉賓陣容,無處不在的地麵推廣,還未開播就瘋狂造勢。

盧毅深知新節目不如《單口喜劇王》影響力廣,直接動用人脈邀請明星大咖,再加上橙景要跟鈴果打擂台,在預算上極大方,砸錢更是不一樣。

王娜梨咋舌:“這還沒播出吧?就這樣燒錢宣傳?”

正常節目都有開播預熱,但絕不會像《最強逗樂王》,揮霍無度地病毒營銷。

“聽說剛錄完一期,昨天就買個熱搜。”小蔥瞄楚獨秀一眼,小心翼翼道,“有觀眾還私下爆料,現場錄製提到你了。”

楚獨秀迷茫道:“提我做什麽?”

“這節目不是撈走好多單口喜劇演員,你記不記得,當初的菜豆?”小蔥摸摸鼻子,“他也去錄製了,聶哥那天閑聊跟我提起,說他好像在盧毅公司,但他們也不聯係了,就不是很確定。”

單口喜劇圈蓬勃發展,演員情誼也有所變化,聶峰早就跟菜豆鬧掰。上過節目的演員,跟沒上節目的演員,差距同樣越拉越大,眾人會有心理落差。

大家以前都沒名氣,怎麽就你可以紅呢?

不患寡而患不均。

北河、路帆等人素質較高,程俊華是胸懷寬廣的前輩,錄製時都對楚獨秀不錯,從來沒給她下過絆子。

王娜梨和小蔥名氣低些,跟楚獨秀是同期新人,卻也沒嫉妒過她,良好地接受改變,感情依舊沒變化。

但不得不說,楚獨秀一年躥紅,不但超越程俊華,甚至知名度隱有碾壓之勢,在節目外的活動也爆火,迅猛又恐怖的成長速度,讓不少人羨慕得眼睛滴血。

不光嫉恨她才華,還嫉恨商業價值,誰讓觀眾緣也是玄學。

任憑演員堅持多少年,不被喜歡就是沒辦法,現實殘酷得讓人嘔血。

善樂演員不會酸她,但外部演員酸透了,段子裏難免也有所提及。

楚獨秀忙於巡演,她沒怎麽上網,當然不知此事。小蔥是高強度衝浪,外加刷到錄製repo,才隱晦地猜到些什麽。

盡管現場觀眾簽有保密協議,但參與《最強逗樂王》的人也會爆料,在網上匿名分享見解,對新節目發表評價。

[明星陣容好強,舞台效果也牛,砸錢確實管用,但不喜歡他們調侃其他演員,尤其人家還沒上這節目,我前麵都笑出聲了,突然就給我搞下頭。]

[樓上跟我一樣,節目挺好笑,不喜歡演員,麵相就奇怪。隔壁內部梗調侃是善意的,起碼彼此都認識,但那人跟她不熟,憑什麽瞎冒犯啊?]

[隔壁巡演不也實名冒犯,怎麽換過來就不行了?小仙女們別雙標呀!]

[好惡心的味道,有惡臭男來了。]

[八卦一下,調侃誰了?]

[還能有誰,單口喜劇流量密碼,養活整個圈的楚王。]

[笑不活了,我純粹樂子人,隻聽段子不看人,都記住了楚獨秀,真就從第二季被說到隔壁節目,但凡是脫口秀演員都要講她,這是什麽段子創作公式嗎?]

[內部梗(×)楚獨秀梗(√)]

[缺德點,以後給脫口秀建廟,就把她放裏麵供著,沒靈感的磕兩個就會寫了,跟高考前去孔廟一樣。]

小蔥、程俊華等人就在段子裏寫過楚獨秀,現在《最強逗樂王》同樣沒放過她,自然引發網友大規模吐槽。

一時間,眾人都看起熱鬧,紛紛在網上玩梗,調侃起單口喜劇圈風向。

網上帖子眾多,三人瀏覽完畢,同樣討論起來。

王娜梨憂心忡忡道:“沒想到他們節目質量還不錯。”

楚獨秀:“畢竟砸了重金,肯定也有團隊,有編劇幫忙寫。”

小蔥小心觀察她臉色:“你還好吧?”

《最強逗樂王》現場頻頻提及楚獨秀,顯然不是什麽好話,隻是還不知道內容,不確定怎麽抹黑她。

楚獨秀:“當然,網友都說該磕頭了,我還能有什麽不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