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等你經曆更多的事,我們再來比一場吧。
“什麽聘書……”楚獨秀張皇道,“那叫納貓契。”
謝慎辭緊盯她,反問道:“那你怎麽還不納?”
“?”
角落裏,謝慎辭身著深色外套,站在牆邊凝視她,一副討說法的模樣,竟像是早有準備。
楚獨秀既好氣又好笑:“這屬於碰瓷了。”
她就是想要買瓶水,不料被他反戈一擊,都不能叫做撿貓,純粹是貓強勢敲門。
謝慎辭坦然承認:“確實,就是碰瓷。”
“……”楚獨秀語噎片刻,她又晃了晃錢包,“真讓我拿著?”
謝慎辭點頭。
“行,那我就收下了。”她收進口袋,威脅道,“有你求我的時候,看你出差怎麽辦。”
他現在放出大話,等坐飛機時就懂,沒身份證有多慘。
不信治不了他的毛病。
謝慎辭聽見她鐵石心腸的發言,卻沒有被打擊到,反而幽幽打量她,客觀地評價:“你有好多奇怪的愛好。”
“什麽?”
“不是貓塑,就是掰下巴……”他欲言又止,“還有什麽‘求你’。”
確實怪到家了。
“……”
楚獨秀從售貨機裏取出水,她揣著錢包憤而離席,臨走前警告道:“不許在心裏抹黑我的形象。”
她才不是變態。
走廊盡頭一拐,進入演員通道,四周人流減少。
楚獨秀步子邁得飛快,她鬼祟地回頭查看,確認謝慎辭沒追上來,偷偷取出錢夾,薄薄的並不重。與其說是用來裝錢,不如說用來裝證件,起碼她剛才看,現金比證件少。
要不要再看一眼?
反正他大言不慚,都號稱不用還了。
楚獨秀被強烈的好奇心驅使,索性打開錢夾,仔細端詳起來。
錢夾造型簡約,內在也不複雜,嶄新卻不常用的紙鈔,排列整齊的各類證件,基本就沒別的東西了,跟他的微信朋友圈一樣,一眼看到底。
她正要伸手合上,發現錢夾內側有條細拉鏈,被現金擋住,並不太起眼,試探地拉開。
一張簽名照被取出來,上麵寫著“楚獨秀”三個字,赫然是她自己幼稚的字跡。
楚獨秀:“……”
她當即將其塞回去,暗惱他像個追星族,怎麽在錢夾裏裝亂七八糟的東西。
走廊裏,謝慎辭目送楚獨秀逃走,這才慢悠悠抬腿,拐進了演播廳裏。
商良眼看他進來,蹙眉道:“收收你的表情。”
“什麽表情?”
“嘴巴要翹上天了。”
謝慎辭卻沒壓抑唇角的弧度,他語氣平和,問道:“我們是單口喜劇公司,難道你的生活沒有快樂麽?”
“喜劇的內核是悲劇。”商良無情地吐槽,“看到你們快樂,我就笑不出來。”
演播廳內,台上擠滿了舞美人員,正在檢查決賽的背景。尚曉梅帶領編導們,坐在空**的觀眾席內,正在提前開聯排的小會。
演員們暫時還沒有進來,屋內都是幕後工作人員。
“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商良冷不丁道,“有個人想來決賽現場,我覺得你那天忙完,可以陪對方看比賽,我來對接鈴果那邊。”
謝慎辭疑道:“誰要來?”
“你們自己聯係吧。”商良調出聊天信息,將屏幕轉向謝慎辭,示意他看內容。
謝慎辭看完一愣。
片刻後,他回道:“好。”
《最強逗樂王》突然夭折,連最終名次都沒有公布,讓外界目光轉向另一檔節目。
有人擔憂《單口喜劇王》失去對手後,每期的內容質量會下降,但楚獨秀和節目組打消疑慮。新人演員帶來豐富題材,成熟編劇提供技巧潤色,讓每期都有好段子湧現。
喧囂的浪聲過後,這艘大船依舊穩定航行,絲毫沒有被外界影響,一直堅持到第三季總決賽。
總決賽當天,演播廳內早早湧入滿懷期盼的觀眾,演員們聚集在後台的化妝室裏,同樣是歡聲笑語、欣欣向榮。
路帆望著笑鬧的人群,溫聲道:“不知不覺都迎來第三季。”
“我覺得大家該有一個加油打氣的儀式!”北河高聲招呼,“讓我們獨秀老師帶頭指導一下!”
眾人聞言,紛紛側頭尋找,喊聲此起彼伏。
“呼叫楚王——”
“楚獨秀老師!”
楚獨秀和王娜梨縮在角落,她正閉著眼睛,任由好友幫忙補妝,聽到有人喊自己,愣道:“誰叫我?”
“別動。”王娜梨一把將她揪住,耐心地用小刷子塗抹,“馬上補好,就差一點。”
沒過多久,演員們都上妝完畢,集結在寬闊的屋外。一群人有說有笑,身邊圍著工作人員,看上去浩浩****。
小蔥:“我們搞什麽儀式?”
楚獨秀麵對眾人,她試探地伸手:“不然就用圓陣?”
北河配合道:“所有人繞一圈是吧。”
總決賽演員很快環繞成圈,紛紛伸出自己的手掌,將其疊在一起。一隻手,兩隻手,三隻手,無數隻手宛若盛放的花蕊。
他們彼此相視一笑,此刻被歡聲聯結,共同呼喊的口號,恨不得響徹雲霄。
“單口喜劇王——決賽加油!”
“歡迎來到第三季《單口喜劇王》的總決賽現場!”
演播廳內,蘇欣怡等人站在台上笑意盈盈,現場觀眾也發出暢快的聲音,熱情洋溢地等待總決賽表演。
參賽演員在歡呼中登場,很快在選手席陸續落座。
楚獨秀等人坐在前排,不時被攝像機捕捉鏡頭,投放在巨大的屏幕上,激起台下觀眾興奮發聲。
[大楚興,單口王!]
[娜梨衝啊,我要看女生稱霸前三——]
[北河,封印解除的時刻到了,讓他們感受下混世魔王的實力!]
夜色早就降臨,室內卻極哄鬧。
總決賽的歡樂讓今晚如不眠之夜,不但讓現場笑聲陣陣,更是讓彈幕激動萬分,準備迎接第三季節目**。
選手們依次上場,獻上精彩的表演,角逐最後的冠軍。
嘈雜聲中,謝慎辭安排完鈴果高層落座,沒過多久又接到另一人。他麵對戴著口罩、身著運動裝的某人,主動握手道:“您來了。”
“嗯,沒想到還是這麽熱鬧。”對方伸手回握,環顧一圈現場,感慨道,“你們能辦出第三季不容易。”
“主要是靠好演員。”謝慎辭抿唇,禮貌地笑道,“沒想到您還願意來,我以為要被恨好久。”
“不是恨,隻是見到你們,不知道說什麽。不過,其實不用刻意找話題,單純看表演交流也可以。”
那人摘下了口罩,露出熟悉的麵容,正是許久未見的程俊華。他語調柔緩,和氣道:“所以厚著臉皮找謝總要決賽票了,畢竟單口喜劇還是實地來看最好。”
前些日子,商良說突然聯係到程俊華,對方一改過去的回避,提出想要觀看總決賽,讓眾人都大吃一驚。
自從黑燈事件後,程俊華就再沒露麵,連國內演出都停止。很多人惋惜他錯過單口喜劇風口,明明都堅持那麽多年,卻在第二季後暫停表演,失去了節目後的曝光和無數商務資源。
這一年,沒人看見過他,任憑網上議論再多,他都沒在公共場合出現。
謝慎辭在前方帶頭,他領著程俊華走員工通道,問道:“您最近在做什麽?一直在家休息麽?”
程俊華:“沒有,我可是剛演出完,急匆匆地趕回來。”
謝慎辭:“演出?”
“沒想到吧,我都在國外表演,回去看了看老師,算是重新撿起來。”他輕鬆道,“當然,不是那種很大的場,我也是戴著口罩講,一邊講一邊調整狀態,想起好多剛入行的事。”
第二季總決賽後,程俊華心態崩塌,很長時間無法上台,更沒有辦法寫段子。他一度想過放棄,後來聽從家人建議,前往國外進行休養,順帶拜訪恩師洪利文。
對方聽聞程俊華的遭遇,提議他將痛苦融入創作,一點一點化解陰影及心梗。
最初,表演的效果並不理想,程俊華上台就會詞窮,根本無法談及決賽的事,也沒辦法抒發自我,打心底沒有放下此事。
後來,他嚐試隱去名字及麵貌,就在俱樂部裏隨意地講,像剛入行的單口喜劇菜鳥一樣。沒人知道他是誰,沒人知道他的遭遇,在異國他鄉向陌生人表達,不需要承擔是否好笑的壓力,反而逐漸解開他的心結。
單口喜劇不光是勸旁人,更多是在勸自己,唯有自己看開,才能幽默表達。
程俊華就這樣逐步重拾樂趣,像個新人演員般成長起來,重新在舞台上自如地演繹。他要不是聽說盧毅的醜聞,沒準還不會立馬回國,打算繼續深造一會兒。
謝慎辭麵露了然:“拋掉名聲,從頭開始。”
“對,誰讓對手太強了,我還沒有服輸呢。”程俊華輕笑,“必須磨煉出更新的技術才行。”
正值此時,場內響起主持人的介紹:“有請下一位演員——楚獨秀!”
一時間,排山倒海的呼聲襲來,如同洶湧波濤般,衝刷整個演播廳。
笑聲代表和現場觀眾鼓起掌來,在激昂的音樂中緊盯奔來的人。
謝慎辭和程俊華同時抬頭,隻見女生迎著掌聲上台。她的神色明燦,比舞台的燈光還要耀眼,在強光下被鍍上一層金輝,自帶遊刃有餘的風範。
下一秒,熟悉的女聲響起:“大家好,我是楚獨秀。”
程俊華:“來了。”
謝慎辭目光柔和,同樣凝視著她。
第三季《單口喜劇王》圓滿落幕,楚獨秀憑借斷層票數,毫無疑問地奪得第一。
“恭喜楚獨秀獲得第三季《單口喜劇王》冠軍!”
慶祝的音樂中,楚獨秀從頒獎台上端起獎杯,接著就聽到一聲爆響,演播廳內炸開禮花,無數亮晶晶的銀片漫天飄灑,兩側演員也跑上舞台,直接將她團團包圍。
王娜梨和小蔥最先抵達,衝到她身邊欣喜地祝賀。
楚獨秀抱著獎杯,跟好友同事重逢。
所有人都為她遲到的冠軍慶賀,他們不約而同地喊著她的名字,此起彼伏地呐喊,如同拍岸的浪花。
“楚獨秀!楚獨秀!楚獨秀!”
歡樂,笑顏,**,友誼,在呼聲中快撞出火花。
楚獨秀被演員們舉起來,今晚是單口喜劇的團圓夜。
山呼海嘯的喝彩中,場外觀眾發現端倪。
[好像看到大佬了??]
[怎麽可能?]
[真的,前兩分鍾掃過觀眾席,有個人特別像程俊華!我還以為是眼花!]
[誰錄屏了,我沒看錯的話,他好像跟善樂老總站一起……]
[等等,那是善樂老總?打破我對喜劇男的刻板印象??]
沒過多久,“楚獨秀奪冠”和“程俊華露麵”,同時衝上熱搜,帶來巨大熱度。
楚獨秀被眾人架起來,恨不得顛得暈頭轉向,落地後都有點腿軟。她等頒獎儀式過後,才聽聞到神奇消息,怔然道:“程老師來了?”
這真是出人意料,沒有人提前知道,程俊華會在總決賽,作為現場觀眾露麵。
“我聽他們傳的,我們也不清楚。”王娜梨滿頭霧水,“說是跟謝總一起,但並沒有人看到。”
小蔥左右環顧:“謝總人呢?”
王娜梨等人是參賽選手,今日還有自己的表演,自然關注不到場外的事。
楚獨秀心裏一動,她抱著獎杯,穿過擁擠的人流,匆匆地詢問:“謝總不在,商總在麽?”
片刻後,楚獨秀在大廳找到忙碌的商良,詢問謝慎辭和程俊華的下落。
“程老師害怕太晚走不了,所以看完表演提前退場。”商良麵對楚獨秀,坦白道,“謝總送他去了,應該是停車場那個門,但他們走了挺久,你估計追不上了。”
程俊華曾在第二季遭受重創,善樂的人對他心中有愧,自然也不好多加挽留。
謝慎辭遵從對方的意思,等看完所有選手的表演,就安排程俊華率先離開,不想在現場引發更大騷亂。
借用程俊華的玩笑來說,反正他確信冠軍是誰,隻要節目組沒有翻車,不用特意觀看頒獎了。
居然先走了。
楚獨秀聞言,她略感失落,但沒有放棄,決定跑一趟。
停車場內,楚獨秀從電梯裏出來,發現四周空無一人,但謝慎辭的車還在,又仔細確認車牌號,當即鬆了一口氣,一溜煙地躥過去。
沒想到趕上了。
演播廳的喧囂逝去,附近唯留一片靜謐。她跑到車門邊,還沒有主動伸手,車窗就緩緩落下,露出謝慎辭的臉。
謝慎辭見楚獨秀火急火燎,跑得頭發都淩亂,手裏抱著冠軍獎杯,明顯著急忙慌地趕來。他猜出她的念頭,平靜道:“程老師已經回去了,我是剛送完他回來。”
果不其然,車內隻有他,沒有其他人。
“啊——”楚獨秀聞言,她耷拉起眉頭,遺憾地拖長調。
盡管她也不知道,該跟對方說什麽,但覺得不該錯過,起碼要見上一麵。
不一定非得深入交流,隻是看看彼此好不好,像迎接遠道而來的朋友。
謝慎辭見她失落,又主動掏出手機,說道:“你要實在想聯係,不然就打個電話,他應該沒有登機,估計還可以接聽。”
楚獨秀拉開副駕車門,她很快落座,取過他手機,試探地撥出號碼。
停車場宛若安靜的孤島,跟樓上的熱鬧截然不同,隻能聽見話筒裏漫長的等待音。
“嘀——”
“嘀——”
一聲接著一聲,沒有人來接聽,煎煮她的耐心。
楚獨秀握著手機,她沉吟數秒,遲疑地問道:“程老師不會把你拉黑了吧?”
對方一看是謝慎辭號碼,直接就不打算接電話了。
謝慎辭:“?”
謝慎辭:“不可能,我們剛剛道別,而且聊了一路。”
楚獨秀:“所以道別完才拉黑了。”
“……”
枯燥等待音反複數次,終於產生了一絲變化。
“嘀——喂,您好?”
熟悉的男聲響起,依舊是綿軟的語調,周遭環境聲有點亂,能聽見機場提示音。
楚獨秀堅持不懈,想要聯係上對方,但等電話真接通,卻瞬間就啞然了。此刻宛若夢境,大風大浪在咆哮後退去,兩人總算都心平氣和,有空閑跟彼此對話,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好在程俊華先一步反應過來。
“恭喜你,新人王。”他察覺那頭失聲,忽然醒悟是誰,話裏摻雜笑意,“不對,現在是冠軍了。”
“您怎麽那麽快就走了?”楚獨秀聽到熟稔又親和的語氣,她倏地鼻酸,輕聲道,“都來不及見一麵。”
“沒辦法,再晚害怕誤機,這回本來就是臨時起意,回國來總決賽看一看,時間就排得特別緊。”
“您要飛國外麽?”
“對,後麵還有演出,雖然規模不大,但我不想遲到。畢竟是以新人標準要求自己,不可以再擺老演員的譜兒。”他悠然道。
楚獨秀聽他娓娓道來,一掃上季告別時頹喪,心底也放鬆下來:“您演出完還回國麽?”
盡管這次沒碰到,但以後總有機會。
“當然,等你經曆更多的事,我們再來比一場吧。”
程俊華笑道:“下次不光比五分鍾,我們比專場,完整的單口喜劇。”
或許,雙方都曾留有遺憾,一如程俊華不辭辛勞趕到決賽,一如楚獨秀千方百計追問蹤影,隻為一個未完成的約定。
即便兩人的性格並不相仿,卻對單口喜劇有相似熱情,總歸是不甘於此,妄圖攀登更高峰。
楚獨秀一怔,隻覺胸腔內熱血湧動,好似當初在餐廳門口跟程俊華告別,對方說“下回我也會專門寫五分鍾的表演”。
人生隻如初見,一切都沒變化。
她麵對戰書,躍躍欲試道:“好,下回我也會專門寫專場表演。”
五分鍾的勝負早就過去,雙方還有無盡時間賽跑,用貫穿彼此人生哲學的單口喜劇專場。
兩人寒暄數句,這才掛斷電話。
謝慎辭坐在她身邊,端詳她的臉色,挑眉道:“開心了?”
這一通電話化解隔閡,甚至都讓她雄心勃勃。
楚獨秀點頭:“嗯,恨不得今晚通宵寫稿,明天帶專場殺到國外。”
節目告一段落,她卻熱血沸騰,找到新的目標。
“……不好意思,公司辦簽證沒那麽快。”
“你和程老師聊什麽了?剛剛居然還聊一路?”楚獨秀好奇道,“聊單口喜劇嗎?”
她回想謝慎辭的話,思及二人內斂的性格,一時間頗感驚奇。一個是麵癱,一個是社恐,都猜不出誰來主導話題。
“不是。”他搖頭,“我倆的喜劇審美不一致,一直不太能聊創作方麵。”
“那你們聊什麽?”
“聊彼此的生活。”謝慎辭認真道,“他作為傳統派,還給了我建議,我覺得有道理。”
他們性格差異大,就聊了些別的事。
“什麽建議?”
謝慎辭看她一眼,他忽然打開車門,起身去後備箱取東西。
楚獨秀聽見響動,不由麵露詫異,接著看他歸來,手中多了一物。
嬌嫩的白玫瑰沾滿露水,被其他花草簇擁在正中間,用藍色綢帶及薄紙包紮,打成精致漂亮的蝴蝶結。
玫瑰和茉莉的花束,不似紅玫瑰的濃烈,香氣卻緩緩彌漫、擴散,如他的存在般若隱若現。
“不管多有默契,還是該有儀式,以後回想起來也快樂。”
楚獨秀怔愣,她意識到什麽,臉龐逐漸升溫。
謝慎辭將白玫瑰遞給她,他似同樣緊張,睫毛輕微顫動,垂眸道:“應該帶著鮮花,在特殊的日子,有個正式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