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劇透

第152章

對於蕭西馳送糧的消息,溫晏然懷有著同樣的震驚之情。

這份奏表剛送到景苑,專心煉丹的天子便立刻回了桂宮,並下了旨意,要把朝廷核心重新挪回城內,方便她辦公。

——大臣可以挪來挪去,但資料挪動比較麻煩,戶部的大部分文書都放在皇朝裏麵,溫晏然一直到回城之後,才能讓人調了慶邑衝長諸郡的耕田糧食記錄來看。

南邊的人口跟田地數量都是有限的,就算糧食產量因為綠肥跟草木灰提高了幾成,但受氣候製約太嚴重,一旦遇見大旱之年,很容易顆粒無收。

再加上慶邑衝長都是邊防重鎮,需要保證本地的糧食儲備,以便應對戰事,平常不用朝廷南邊送糧便已經十分難得,怎會反過來給中原送糧?

就在中樞深感困惑的時候,蕭西馳的第二封奏折也到了,裏麵詳細寫明了糧食的來源。

蕭西馳此前奉天子之命,對洛南嚴加管束,並重點關心了一下南濱一帶的作物問題。

她記得之前溫循等人便是通過詢問當地土人,來尋找如何解決蠱病問題的方法,又想到南地天氣比中原炎熱,而藩屬小國的水利工程肯定不如中原,他們能夠在此滋長繁衍,並漸漸不奉中原命令,自然是因為國內糧食逐漸豐足的緣故,蕭西馳便有些好奇,南濱本地人士到底是怎麽解決的糧食問題。

洛南的這一位新君乃是蕭西馳奉天子之命所冊立,後者自然趁機攥住了此地國政大權,周邊更是莫敢有違。

蕭西馳仔細詢問下來,發現南濱稻種跟大周不同。

洛南人不修水利設施,不懂移秧,更不會漚肥,基本隻是隨手而種,看天吃飯。

他們將國內流行的稻穀稱為早稻,這個品種與蕭西馳了解的尋常稻穀差異極大。

早稻耐旱,而且不擇地而生,無論山坡平地都可以種植,此外尤其重要的一點是,早稻的生長周期短,最短的隻要六十天便能收獲,長的也不過一百天左右,非要說缺點的話,口感不佳算是一個。

蕭西馳在心中思忖,果然如陛下所言,一地有一地的風俗,當地人久居於此,自有一套辦法適應環境。

洛南技術落後是缺陷,卻也因此篩選出了一些耐旱耐澇的穀物品種,可以算是因禍得福。

蕭西馳是可以稱作名臣良將的人物,她當初雖是被扣在建平內當做質子,卻並沒浪費時光,讀書習文,不止懂得打仗,也曉得如何安定地方,治理政事。

洛南內部新舊勢力鬥爭嚴重,必然有人因此家破族滅,蕭西馳見機便將那些鬥爭失敗的大族所隱匿下來精壯遷徙到雍州修河渠,又取來這些人家裏的稻種播種,確定了早稻不擇地而生的評價確實是真的,耐旱也是真的,哪怕隻是一畝薄地上,都能輕鬆收獲半石的稻穀。

半石的量不多,但在播種過程中,基本不需要額外的管理,而且早稻生長快,種植收獲的時間能與常規的農忙時節錯開,不耽誤人力。

自從在南濱那邊獲得穀種後,蕭西馳先在衝長跟慶邑一帶試種了一年,這片地方乃是邊防之地,土地多,耕作不如中原細致,正常情況下,一畝地大約能收獲一石半的糧食,等有了早稻之後,平均畝產則直接提升到了兩石半。

糧食多了,人口卻沒有明顯增加,蕭西馳便將多出來的稻穀,全部派人送了出來,總數大約有兩百萬石。

其中一百五十萬石被直接送到運河那邊,當做勞工的口糧,另外五十萬石則被當做種子,送往各地試種。

在溫度合適的情況下,早稻一年能夠收獲多次,今年南邊各地因為多種水稻的關係,受旱情影響,減產嚴重,各地官府先是組織百姓,在野地裏種一些稗子來應對饑荒,此刻則趁著溫度還湊合,趕緊補種了一波生長周期短的早稻,希望能有些收獲。

西雍宮內。

溫晏然合上奏折,陷入了沉默。

她思考了一下,覺得這件事不能算是自己的錯,頂多有些陰差陽錯機緣巧合在裏頭,非要挑個背鍋的對象的話,主要問題應該在洛南那位前權臣陳故達身上。

——這人好好的為什麽非要在藩屬國行廢立之事?非要廢立的話,就不能耐著性子,等她把家業敗完了再動手嗎?要不是陳故達此人一定要當亂臣賊子,她也想不起來對洛南下手,蕭西馳也不會跑到南濱了解當地農作物,更不會因此得到能提高產量的良種稻穀。

此外還得怪今年氣候不佳,一種作物從發現到推廣,通常需要足夠長的時間,幾年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有可能,而早稻之所以會被迅速接受,除了本身適應力強之外,也跟近來旱情嚴重有關,農民不願顆粒無收,自然隻能接受新的穀種,等嚐試了種植後,發覺這種穀物產量高,對各類異常天氣的抵禦能力強,便會一直種植下去。

溫晏然在心中想,要是《昏君攻略》的係統有能力影響大周氣候就好了,倘若沒有旱澇等自然災害,她亡起國來,不就容易多了嗎?

如此看來,南邊的情況已經有些嚴峻,好在這些事情多是以蕭西馳為核心展開,之前禦史台也總有人上折子彈劾,希望朝廷能對邊地大將加以約束,免得這些人擁兵自重。

作為一個缺乏統治經驗,習慣於摸著忠臣過河的昏君,溫晏然想,那些禦史說得對,有兵權的大將個人威望上升,中樞的威望就會下降,南邊情況再好,主要優勢還是在蕭西馳身上,說不定這一周目的BE結局就是“慶邑代周”。

基本調整好了情緒後,溫晏然在殿內歎了一聲:“皆是旱情之故……”

西雍宮中不止溫晏然一人,還有隨侍在此的中書舍人高長漸,他能感覺到,皇帝的語氣中有著一絲真實的沉重。

發現良種稻穀分明是極大的好消息,皇帝卻沒有因此誌得意滿,反而依舊在為受災的百姓擔憂。

高長漸想,近來朝野上下對天子的批評其實不少,有人甚至斷言,當今皇帝正在重蹈厲帝的覆轍,為了一己之私想要開運河,建新都,然而作為身邊近臣,高長漸一直看得明白,皇帝根本是心懷天下,為了減少宮中耗費,甚至取消了生日的慶祝,之所以會在此時修建運河,一定有著旁的重要考量。